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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墨门黑道

    黑邪虽然中了那几掌,但受伤似乎不重,奔起来速度仍然很快。杜清如轻功也算是不错了,但是一比起黑邪,就如同骏马面前的一头笨驴,怎么也赶不上,还得黑邪不时拉他一下。

    身旁的树木飞快地消失在身后,约莫半个时辰后,黑邪终于停了下来,紧接着呕出了一口深黑色的血。

    瞬间,他面色发白,四肢发冷,身躯微颤。很明显他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此前不过强忍着不发作出来,此刻又经过长时间的奔跑,终于压制不住体内伤势了,现在只能像普通人一样走路了。

    杜清如刚想开口询问,黑邪就说:“现在离七刀门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他们短时间内找不到这里,你这就可以走了。”

    杜清如此时如何肯撇下黑邪一个人。此刻黑邪伤势极重,若是没人照料,就算能躲过七刀门的搜捕,但若得不到救助,处境怕是同样不妙。

    “黑邪兄,无论如何你是因我而受此重伤,此等大恩无以为报,此刻你身受重伤,我万万不能撇下你独自逃跑。”杜清如真诚道。

    “哼,你这人也确实傻里傻气的,你怎么知道我救你就安的是什么心,你身上秘密这么多,难道我就不想从你身上捞些好处?”黑邪道,“再说,你自己被追杀,跟着我难道不是在拖累我吗?”

    杜清如哈哈大笑,说:“无论你救我安的是什么心,此前你的的确确救了我,那么我必定要报答你。大丈夫处世,有恩必报,至于你日后是不是有什么坏心,那是日后的事了,到那时再说。”

    黑邪鼓掌笑道:“好小子,冲你这句话,那我就再带你走上一程,使你脱离险境。”

    杜清如心想这黑邪性子果然傲气得紧。他固然武功高强,在自己之上,但此刻身受重伤,尚需自己照料,又怎么带自己脱险呢。

    黑邪这一笑牵动了伤势,又接连咳嗽了几声,而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面皮一样的东西。他仔细地看了杜清如几眼,又拿出了一些石膏颜料。不一会儿,那张“面皮”已经变成了一张惟妙惟肖的人脸了。

    杜清如戴在脸上,觉得十分舒适,用铜镜一看,镜中的自己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从外表上看来,看不出任何破绽。

    他惊喜万分,黑邪这易容术简直太高明了。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刚想问的时候,黑邪忽地从自己脸上撕下了一张假脸。

    出现在杜清如眼前的是一张年轻俊朗的脸庞,也不是浓眉大眼了,而是一个很普通的江南青年模样,看起来也就比杜清如大几岁而已。他脸有点黑,眼睛中有光,目光犀利。

    而后,黑邪又从怀中掏出一张假脸,瞬间,他变成了一个山野村夫,满脸胡须,表情木讷。

    两人互相看着,忽然间都哈哈大笑起来。

    杜清如忽然间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有这么一项本事,怪不得,怪不得。”

    黑邪也不掩饰,对杜清如说道:“江湖中人称我为第一刺客,他们大多以为我武功高强。我武功虽然也还不错,但是黑道上比我武功更高也有一些。我这名头更多的还是来自我这巧妙的易容术。一个人武功再高,对方若是有了防备,他想要得手,终究不会那么容易。比如你,我若是想杀你,也得费一番手脚。但假如我变成你心爱的人的样子,就算你知道可能是我,那也是防不胜防。”

    杜清如原本笑着的脸忽然间有点发烫,好在黑邪一向豪爽,似乎没有看到他表情的变化。

    杜清如和黑邪又在附近换了一身衣裳后,就再也看不出破绽了。

    两人这一路上又连续变换了几次身份,从农夫变商人,从商人变官员、从官员变读书人,几经变化后,终于停了下来。

    此时,离上次黄河联盟大会,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那一日,新的黄河盟主被选出,正是心流刀仙。同一日,他还发布了对杜清如和黑邪的搜捕令。因为在场千余人,虽然都是黄河联盟的人,可是这个消息无论如何也传不出去。因此,倒还不如光明正大行事。

    而杜清如身为姜远的弟子这个消息,更是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与此同时,“姜远还没有死”的传闻也被不少人相信。

    另外,杜清如身上藏有神功《神行百变书》的消息,同样广为江湖中人所知。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开始打他的主意了。

    一瞬间,这个名叫杜清如的人,变得无人不知。但是有心人却感觉到,这似乎是一场风暴的预兆。

    此时,黑邪的身体越发不行了。起初,他凭借自身内力修为还能压制住体内伤势,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情况越发恶劣,现在连走路都费劲。杜清如本想带他去寻访名医,但是被黑邪一口拒绝。

    黑邪说:“我这受的是内伤,普通药草没用的。而且,我所修炼的内功颇为奇特。我不会轻易受伤,但是一旦受伤,必须是修炼同样功法的人以内力助我,才能好转。”

    杜清如急问道:“那么上哪里找这样的人呢?你有什么同门吗?”

    黑邪说:“我的伤势总有法子治的,这个你不用担心。”他叹了叹气,说道:“如今也该对你实话实说了。你应该一直都有疑问,我为什么要救你,对吧?”

    杜清如点了点头。他听黑邪说伤势有办法治疗,便放下不少心。黑邪能力既强,想必真的是有方法。

    黑邪说:“兄弟,你的为人我很喜欢。你不问我到底是为什么救你,是因为你男子汉大丈夫,恩怨分明,相比之下,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救你都只是一些小事情罢了。”

    杜清如喜道:“不错,黑邪兄,你果然了解我。”

    黑邪继续说道:“本来我去救你,也确实是抱着一些目的的,但是这一路上见你重感情,讲义气,不是那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十分对我胃口。大丈夫相交,贵在意气相投。此刻我就对你实话实说。”

    黑邪问道:“你看如今的武林是什么样子?”

    杜清如回答:“打打杀杀。”

    黑邪点头:“武林中原本就是这样子的,习武之人若是不打架那练这个武干嘛?但是一百多年前,却有一个神秘的门派,门派中人武艺高强,以行侠仗义为己任,这在弱肉强食的武林中是极为少见的了。但是他们既然武艺超群,有些人就是不满也无可奈何了。大家原本也觉得这就是一个侠义门派了,但是他们所做之事后来却令世人完全不能理解。他们仗着武艺高强,到处去劝人不要打架。如果这样,那也就算了,他们还要求人们对待其他人都要像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样,去爱他们。说什么世界上不应该有穷人和富人之分,天底下有无数受苦受难的百姓,有钱的应该把钱都分给没钱的,要不然那些没钱的就都饿死了。”

    “兄弟,你怎么看这个门派?”

    说完这些,黑邪双目盯着杜清如,看他怎么回答。

    杜清如想了一会,说道:“这个门派的观念倒是挺有意思的,我所见到的,确实有许多穷人过得很不好,有时候会有点同情。但是毕竟不能感同身受,也从没想过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这个门派能有这样的见解,就已经比许多只顾自己利益的帮派强多了。只是,他们的想法似乎是不能实现的。”

    黑邪点点头道:“你能这么想足见你是可以的,不愧是,不愧是个好汉子。当年这门派的作为惹起了许多人的不满,但是这个门派的人个个武艺高强,武林中人拿他们也没有办法。但是,后来,他们的做法不知为何惹怒了那时的朝廷。那时的朝廷可不是现在这个姓赵的朝廷,而是姓李,当时腐败不堪。朝廷见这个帮派如此行事,竟然发兵打压。”

    黑邪越说越气愤。

    “堂堂一个朝廷,坐拥天下,竟然对一个江湖门派下如此重手,简直是不要脸面。去那个门派毕竟只是个江湖势力,遇上朝廷征讨大军,自然是远远不敌,最后被杀得血流成河,最后只有仅仅的几个人活了下来。”

    杜清如问道:“那后来呢?”

    黑邪道:“后来活下来的那几个人,却不甘心自己的门派被灭。后来前朝覆灭,当朝得政,竟然也禁止这个门派的存在,并且还大力搜捕活下来的那几个人,这真是无理之极了。没办法,无奈之下,那几位幸存的前辈只好另立门派了。但是从此以后,他们只能低调行事,而江湖中也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了。”

    “曾经的那个门派叫做墨门,他们的掌门武功绝世,人称墨侠。后来他们为了躲避朝廷追捕,便投身黑道了,而我,就是那其中的一员。”

    杜清如惊讶无比,万万想不到这个神秘的江湖第一刺客竟然有如此的来历。只是听他所述,这个门派应该是以侠义为先,但黑邪既然人称江湖第一刺客,那必定是杀人无数,岂不是跟这个门派宗旨不符?

    黑邪继续和杜清如讲述自己的故事。

    原来那黑邪虽然身属黑门,但黑门一贯韬光养晦,已经多年不出世了。黑邪自十六岁学艺有成,便私自溜出门行走江湖。黑邪出世之时,正逢世道沦落,无数普通百姓流离失所,人们饿死、病死、被地主打死,各种残酷的事都令他大受刺激。他从小得蒙一位仁慈的黑门长者教诲,所听之言是泛爱众生,所行之事是助人劝善,长至一十五岁,不仅门内武功学全了,而心中对黑门之理念更是坚定不移。

    然而,当他步入江湖之时,却发现无论他如何帮助别人,却总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他今天帮助了一个被地主剥削的农民,当他走后,农民过的还是同样的生活;当他给了带着孩子的流浪妇女一笔钱后,过几天她的钱可能被其他流氓抢走了。

    而受苦的人成千上万。

    他一直在帮助,可是越帮助越帮不完。

    有一天,他不小心当中杀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地痞流氓头头,却发现自这个流氓死后,那些小流氓都变老实了,整条街也都安定了不少。

    他忽然发现原来杀人也是有用的。

    但身为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客,他个人能力有限,而他也不可能天天杀人。他慢慢醒悟过来,杀人不一定不对,他可以去刺杀那些手握权力的腐败官员,去刺杀那些恶霸一方的土豪劣绅,去刺杀武林中黑白两道伪善或真恶的帮派高手。

    于是,刺客之名传播开来。官府挂着他的通缉令,江湖上流传着他的恐怖流言。不知不觉中,原本行侠仗义的他,慢慢地成了一个别人口中凶狠手辣的恶徒,令人胆战的刺客!逐渐地连他想要救助的那些普通人听闻后,也开始害怕他,远离他。

    于是他始终孤身一人,他也始终内心孤独。

    或许这种反差,就让原本纯善的少年变成了如今的玩世不恭黑邪。

    因为他的神秘和血腥,在世上逐渐博得了一个“黑邪”的名号。

    其间,门主几次召他回去,但他仍然坚持留在江湖中,他不愿意再遁世隐居。即使那个隐居之地在他心中就是一个天堂。

    在那里,人与人之间都很友爱。门主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教他的老师傅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在那里还有许多像他一样被黑门收留的流浪儿。他们从小受尽苦难,但是在那里,却过得很幸福,他们都很爱自己的门派。

    黑邪为此努力学习,武功进速很快,十五岁那年已经是同辈第一,连老一辈也少有敌手。他常听掌门大伯讲那过去的事情,对于当年的墨侠极是敬佩,觉得他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英雄。在他幼小的心中,早已决定要成为墨侠那样的人。

    可是门内宗旨是隐居世外,不参与江湖中事,因为朝廷不能容忍他们的存在。但黑邪幼小的心何其火热,他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内心激动的心情,偷偷跑出来了。

    这一跑,同样是十年。

    十年过去,当年尚稚嫩的少年,如今已是一个即将三十而立的青年了。他武艺高强,足智多谋,荣辱皆忘,潇洒不羁。

    直到半个月前,掌门大伯再次传书给他,希望他去救一个叫杜清如的人。

    除了不想再回门内,他对掌门大伯的话是言听计从的。他偷偷地跟着杜清如很多天了,看着他怒战刀仙,重情重义离开菁菁,又在黄河大会上勇斗周鸿铭,心中也赞叹这个青年英雄了得。

    待得主动承受那几道掌力,却不是他应该做的了,他原本只要将其救出即可。只是当那之时,他内心仁善之心不禁涌出,加上看好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青年,便主动地承受了那几道掌力。

    而此时,黑邪忍不住对着杜清如简单地讲出了自己的来历和救他的原因,也是心中默默地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了!

    黑邪道:“杜清如,我黑门所在之地极其隐蔽,若你愿意的话,我可带你回去暂避一段时间,等这阵风头过去了你再出去不迟。”

    杜清如这些天和他相处下来,也觉得这人虽然性格略古怪,但是言行之中却流露出了那一股子英雄气概。其实人与人相交,很多时候是凭借着一种感觉,有些人你一见到便觉得和自己十分默契。他心中既生好感,便对他信任起来。况且他还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不然自己此刻下场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了。

    反正此时自己也不知道哪里去,不如就跟着黑邪去他心中的世外桃源看一下。

    黑邪道:“我比你年长几岁,你若是不嫌弃,就叫我大哥吧。”

    杜清如喜道:“大哥,那我这回就叨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