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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叫凯特

    在这漆黑的夜晚里,一片翠绿的密林中,一名女子蓬头垢面,怀抱着一个濒死的孩子,面目中充满了绝望,独自坐在泥土地上哭泣,她自己也是瘦骨嶙峋,满身污垢。陡然间,一团明亮的光芒从空中照下,点亮了这小小方圆之地,女子吃力的抬起头,惊讶的发现光芒中隐隐有个背负翅膀轮廓的人影,恍若天使一般,伸手要拉起自己,女子的眼神中爆发出生的希望,没想到众神响应了自己的祈祷,真的有神使前来,于是一只手夹着怒目圆瞪、表情凝固的孩子,另一手努力的抬起手想要回应神圣的搭救。璀璨的星空下,那团神圣的光芒简直不可直视,刺的人眼都模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眼睛忽然睁开,凯特贝克醒了,这是一个银金色长发的年轻女人,眉毛有些淡,但五官精致,紫眸挺鼻,脖子洁白细长,领如蝤蛴,侧着身子,面向朝外,两只手用被子捂着胸口,双腿弯曲,起起伏伏的被子呈现出曼妙的窈窕身姿,她醒了,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所以面上没有多么惊讶的神色,相反,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变化,敏捷的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侧耳听了一下背后大作的鼾声。

    这是一间豪华的卧室,貂绒被褥,绸缎锦绣,睡在一张硕大的黑檀木床上,凯特贝克眼前的落地窗没关,躺在床上都看见外面清晨的朝阳,白色的薄纱窗帘被夜风吹的来回抖动,传来阵阵凉意。凯特贝克轻轻的、慢慢的坐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还睡着一个鼾声如雷的年轻胖子,凯特贝克眼中虽然平静,但也有些鄙夷。站起来,看看时间,不早了,随手披了一件长款的红色华服睡衣,掩盖不住优美光滑的修长玉腿和高挑的个头,来到窗前,把窗子关上。

    一转身,凯特整个人都惊住了,因为发现不远处的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雕塑,这个雕塑十分古怪,是个一尺多高的女人像,青色大理石材质,只不过这女人像无头无臂,身着宽大的灰色袍裙,侧身坐在石头上,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这什么意思。凯特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几步,想要伸手去摸,结果背后想起了一个男人声音,吓自己一跳,原来是那个胖子醒了。

    他扭着臃肿的身躯坐起来,打个呵欠,百无聊奈的说道:“这是他们昨天送来的,我前几天拍卖会上买的。”站起身子,反正没穿衣服,粗鲁的扯掉被褥,揉着眼睛走过来,拿起桌上的酒杯灌了一大口火辣的烈酒,半天喷了一口粗气,说道:“是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威尔森还是什么,反正是以前获罪死刑的那个公爵被查抄的财物,我看着挺有意思,就买下来了,听说还是个地球旧时代的古董呢,昨晚关着灯,嘿嘿,估计你没看见。”说完放下杯子,凑过来想要亲吻了一下凯特,凯特躲了一下,故意妩媚的笑了起来。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这所豪宅的人迹活动也开始逐渐频繁,这是一座坐落在湖边的大型庄园,明暗交错的玻璃和石材交错构造,弧面墙体和平直屋顶的设计,彰显了主人的身份华贵。许多仆人在这偌大的庄园中开始穿梭,也要起来开始梳洗了,胖子放下酒杯,依依不舍的喃喃自语:“对付宿醉的最好办法就是再饮一杯。”这才自顾自的走进盥洗室去洗澡。

    凯特等他走了以后,马上收起笑容,知道这尊雕像是叫“拉克西斯”,拿起桌上的酒杯,对着雕像从上面慢慢浇下,一杯不够,再倒一杯,就看见女人雕像的背后出现了一连串的字母和数字,凯特连忙在桌子上想要找支笔,结果发现满桌子散落的都是空酒瓶和雪茄蒂等垃圾,好在在地毯上发现了半支口红,不知道是哪个女人留下的,在桌子上轻轻磨尖了,低头看了看,在腿内侧,把这一串字符全部记录下来,然后把雕像放正,背对着阳光,让太阳快点晒干酒迹。

    凯特做完这一切,也要去洗漱了,但是她没有资格在这个房间里洗漱,而是要到隔壁的房间去,这房间的盥洗间要留给那个胖子主人,自己也知道规矩只好脱下睡袍,交给旁边的女仆,孑然一身的走出卧室门,其实她还蛮喜欢这件睡袍的,红色绸缎上绣着一只金色的郁金香,很柔软的触感,只可惜,这件睡袍不属于她,自己也不能带走只言片语,这是这里的规矩。

    到了隔壁的盥洗间,凯特一吐舌头,这才把藏在舌头下面的一颗珠宝耳环吐出来,房间里这么多珠宝,少个把两个也不会被发现。不过等自己洗漱完了才发现,自己留在凳子上的衣服,还是昨晚戏台上的古代宫廷盔甲戏服,洗漱完了咬咬牙,还是拿起来重新穿上,又用眉笔把那一串字符在身上重新描了一遍,把珠宝使劲的塞进盔甲袖筒里藏好。

    穿上这身笨拙的战甲,连脖子都不好转,也不想戴头盔了,一出门,就看见那个胖子男人也正好出来,两名侍女还在帮他整理衣领,看见凯特一愣,随即大声笑道:“凯丽,早上好。”

    “我叫凯特,凯特·贝克。”凯特皱着眉毛纠正。

    “哦、哦,对,对。”胖子有些心虚,故意咳嗽了一下,一本正经的说道,“本子爵,代表我们土星伊利亚特家族,感谢你们剧团的前来,为家父伊利亚特亲王70岁华诞庆演,对你们剧团及你个人的服务都表示由衷的谢意。”啰啰嗦嗦,说完还觉得自己水平挺高,觉得这番话说完会显得身份得意,一脸洋洋得意的样子伸出手来。

    且不管周围人的眼神怎么看,凯特还是立刻做出一副谄媚的笑容,穿着盔甲脖子都不好弯,僵硬的勉强低头,捧着小伊利亚特子爵的肥手背吻了一下。

    原来这里是土星殖民地伊利亚特家族的庄园,这位庄园的庄主,70岁的伊利亚特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土星殖民地上仅有的五位亲王之一。这个胖子是他的儿子,按理来说,他应该等老亲王死后继承他的爵位,但是,老亲王帮他以参加战争的战功之名,又捞到了一个子爵的爵位,等到老亲王有一天不在了,子承父的亲王位,那么子爵的编制就多出来了,也就可以赋予家族里的其他亲属了,这样,伊利亚特家族里又会多一位贵族头衔了,血亲就是血亲,这种贵族们做事的方法就是这么……合情合理,不是吗?

    小伊利亚特子爵见凯特亲吻了自己的手背,完成了恭维的礼节,觉得心满意足,这才低头谄笑着对凯特小声说:“你看,昨天你们剧团演的多好,自从以前偶然一次见过你的演出以后,我就被你彻底迷住了,只要我有时间,你的每次演出,我都来捧你的场,这次我的父亲生日,我也是特地点名你们剧团来的,你昨晚演的那场……嗯……”似乎想不起来叫什么了。

    凯特看他那样刚要提醒,小伊利亚特子爵伸出一个手指摇晃,发出“啧……啧……啧……”的声音,皱着眉头努力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李尔……李尔王!对!李尔王。”说出来以后还不忘用得意的眼光扫视周围一圈,看看谁没有用崇拜的眼神看自己。

    对凯特说道:“你扮演的那个三公主叫……”

    “考狄利娅。”凯特不等他思考了,直接微笑着报出名字,其实她根本不想在这个胖子身上多浪费一分钟,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对、对、对,就是她,考……呃……三公主,对,演的棒极了,这身盔甲也很衬你。”小伊利亚特子爵自觉自己很大气的对她说,“放心,我的美人儿,等到下次有庆典,我还会照顾你们的。”

    “谢谢子爵大人。”

    “不用谢了,等会我约了木星的两个家族还要谈论大事。”小伊利亚特子爵故意要把这点大声说出来,对女仆说道,“你们带她去吃点东西吧。”说完又回头对管家说道,“吃完送凯丽小姐回去。”

    “我叫凯特。”凯特看着小伊利亚特子爵远去的背影,小声又纠正了一遍,一回头,看见身边那个小胡子的管家大叔一边看时间一边不耐烦的看着自己。凯特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直接说道:“我不饿,我们走吧。”

    管家求之不得,在庄园门口,一台高档的无人反重力悬浮车停在那里,刚上车,管家一伸手,有人递过来一个小袋子,管家拿着袋子递给凯特,凯特很奇怪的问:“这是什么?”

    管家没有说话,漠然的扔在她怀里,凯特凭感觉觉察出这是一袋货币,不由得怒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现金,不是转账,查不到的。”管家嘿嘿一笑,笑的两撇胡子都翘起来了,“这是你昨晚演出出色,子爵大人打赏的奖金。”

    凯特厌恶的拿起钱袋子递还给他:“拿回去,你当我什么人?”

    “你很需要钱,不是吗?”管家眼高于顶,轻佻的问。

    这句话把凯特说愣住了,管家冷冷的又补了一句,“那有什么丢人的呢。”容不得凯特反应,管家关上车门,自顾自的走了……

    悬浮车开到了很偏远的地方,能看见一艘老旧的星舰停在这里,这艘星舰张灯结彩,上面画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船体上写着“宝石森林歌剧团”的字样。有很多人都在周围收拾东西,忙忙碌碌,但他们都穿着正常衣服,只有凯特贝克还穿着昨晚的戏服,蹩脚的从车上下来,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很难不引人注意,众人在收拾杂物的同时也都看见了她,谁都没和她打招呼,眼神中有戏谑,有嘲弄,也有同情,总之五味杂陈,不过愣神是短暂的,很快又努力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低头继续忙自己的。

    凯特也不和人说话,一路尽可能快的走进船舱,看见自己的房间,刚要进去,结果一只手拦住门,抬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绰号“咿鸟”的剧务工人,瘦高个,左手夹着劣质烟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眯着眼睛盯着凯特的脸,意有所指的说道:“早上好啊。”

    凯特厌恶的反问:“你想干什么?”

    咿鸟用手慢慢的摸着凯特的长发梢,吐了一口烟圈,嘿嘿笑道,“我只是也想晚上‘狠狠的’欣赏一下……欣赏一下你‘三公主’的演技……”

    凯特甩手一个耳光就抽过去,涨红了脸,骂道:“滚!”

    咿鸟大怒,挨了耳光正要发作,忽然发现房间门开了,一个黑发的年轻女子出现门里,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咿鸟放下手,摸着自己被打过的脸庞,不甘的看着凯特,嘿嘿笑道:“没什么,只是看看子爵大人打赏了我们三公主什么好东西了。”

    凯特涨红了脸,气的腮帮子都在鼓,咿鸟说完慢慢的走了,一步三回头,不怀好意的看着凯特,竖了竖小手指。黑发女子把凯特拉回房间,劝她:“你没事吧,他没伤到你吧。”

    凯特干笑了一下,显得很苍白,摇摇头,进来房间,发现这是一个两人居住的小房间,坐在桌子前,随手扯掉身上盔甲零件扔在地上,根本懒得收拾,黑发女子帮她在解背后的盔甲绳扣,小声说道:“委屈你了,想哭就哭出来了。”

    凯特回头看看她,笑的很干涩无力,摸着她的手小声回答:“我还好,没事的,惠子,真的没事。”

    “怎么会没事。”惠子把胳膊的袖子挽起来,上面全是青紫淤痕,痛苦的抱怨道,“小伊利亚特就是只猪猡,我们这种小剧团能被邀请给亲王演出,老板高兴坏了,根本不管我们死活,连续演一个星期,姐妹们全都遭罪了,稍有不听就随意打骂,昨晚还没谢幕,就把你叫过去侍奉,我们都替你担心。”

    “没事的,真的没事。”凯特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把自己的袖子摞起来给她看,“对付这种牲口,你只需要……只需要……微笑……”凯特用手比划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惠子点点头,无奈而又绝望的说道:“我们这种小剧团,还不是谁想捏,就能捏死我们的吗。”

    凯特听到这个话,也很难过,紧紧的抱着惠子,几分钟后,待情绪平复下来,这才说:“帮我去找点东西吃好吗?我还没吃早饭。”

    惠子点点头转身就去了,等她一走,凯特马上关上门,从抽屉里拿出一块老旧的平板式通讯器,一块手掌大小的透明玻璃板,只不过年代久了,上面全是划痕和斑点,点了点,没反应,使劲摇了摇,这才上气不接下气的亮起来,凯特点开星际图,投在眼前的空中,对照着身上一连串的字母和数字输入进去,星际图在不断的搜索跳跃,几秒钟之后,停在了一片璀璨的星系当中的一颗星球,下面显示着编号“AW·X11022021”。

    凯特凑近了看的仔细,诧异的张着嘴,皱眉思索半天,自己是会看星际团,也会识别星球编号含义的,但是这颗小型卫星也太远了。

    正想着呢,听见门外脚步声,凯特赶紧关掉星图放回抽屉,原来是惠子拿着食物进来了,凯特拿起来吃了一口就想愣神了,惠子奇怪的问道:“怎么?不好吃?”

    “不……不是……”凯特回过神,连忙说,“我想……我想现在亲王的生日演出结束了,马上还要赶到木星去商演,太累了,我想和老板请几天假,休息一下。”

    “我知道。”惠子同情的看着她,“你需要缓几天。”

    凯特点点头,忽然想到惠子,放下面包,认真的抓着惠子胳膊问道:“我记得你有个表哥,在边境做黄牛,呃……不对,叫……呃……中间人对吧?他认识运输局的人,能帮我加快跨境的手续吧?”

    “有是有,你想干什么?”惠子疑惑的问道,“你要去仙女座星系那边干什么?”

    “我……我受够了,我想要换个活法……”凯特盯着惠子恳求,“好妹妹,你要帮我保密,找找你哥哥。”

    “行是行,你能出去是最好。”惠子很赞同,不过还有疑虑,“找他们办事,到那边要花很多钱的,我表哥就算不收佣金,花费也很高的,你能给的起吗?”

    “钱?”凯特一愣,随即低头翻了翻,找出管家给的钱袋子,冷笑了一下,“我还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