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王哀默之殇
张毅连转头，眨眼都做不到，只能目视前方。
又一只青手伸出，湖面沸腾起来，滔滔不绝犹如大江大河。在白色的浪花中，硕大恐怖的头颅缓缓升起。
它的头部长满黑色的羽毛，一张长长的鸟喙占据了大半的脸，眼睛分布两侧，一只深蓝色，另一只则是死灰色。湖中出现的竟是鸟首人身怪物。深蓝色的眼中充满好奇之色，但死灰色眼睛则看尽世间炎凉，尽数是天地无情。这种充满割裂感的场景，让它仿佛就是一体两面的连体婴儿，是疯狂混乱的代名词。
湖中怪物两只巨手弯曲，撑在旁边的地面上，努力想爬出水面。竹林在颤抖，自张毅看来，天地失色，万物震动，一切都将垂倒在那恐怖巨喙之下。
幸运的是，它并没有爬出湖面，越是用力，阻碍越大，天地间总有无形的力量屏障在它和现世之间。它就本不该存在到现世中。剧烈的尖叫自鸟喙中发出，天空都快要碎裂，但丝毫没有改变湖中怪物无法降临竹林的事实。
音浪滚滚，张毅的五官都沁出了鲜血。突然他的胸口黄光一闪，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灰尘。似有什么在他头上轻轻敲击一下，发抖的腿脚立马放松下来。
他可以动了，是林风的镇诡符救了他。
张毅以手代腿，丝毫不弱于普通人的奔跑速度。剑尖轻轻刺入王哀默的肩膀半寸，王哀默身子一震，疼痛唤醒了身体，盖过了本能，他也终于褪出怪物的震慑。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向远处疾驰。王哀默扛着楚云，一马当先，钻进淡淡的黑雾中。
但怎么会这么容易逃脱呢？
张毅似乎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气泡，天旋地转。他是武者高手，天生方向感极强，就算将张毅空投到一片密密的森林中，也能瞬间找到方向。此时他却迷茫了，从黑雾中穿出，他发现又回到了出发的起点，面前正是那恐怖的湖中怪物。
王哀默凄然道：“分割两界，这怪物必定是龙级以上的诡，今日必死无疑。”
张毅疑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哀默道：“高等诡所过之处，会割裂出小小空间和外面真正的世界分离，我们现在就在这片空间内，所以穿过黑雾反而会回到原点，只是在兜圈圈罢了。”
张毅惊悚道：“那如何能逃出去？”
王哀默绝望地摇摇头：“普天之下，能打破空间隔离之人，屈指可数。”
突然，湖中怪物放弃爬出水面的尝试，伸出满是青鳞的手掌，似慢实快地朝王哀默肩头的楚云抓了过来！
明明手掌还在数十丈之外缓慢移动，但眨眼间就来到两人头顶，好像是人的错觉，又好像手掌有穿越空间限制之能，方寸内，随心所欲。
王哀默狂吼：“不好，此方天地俱在其掌握之中。”
手掌落了下来。
天崩地裂，山海颠覆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一层薄薄的黄光笼罩在张毅二人上方，而手掌正被其挡在外侧。王哀默惊讶地看向张毅，因为黄光就是从他胸口处发出的。
张毅没来得及解释，脸色又变了，因为他看到了黄光屏障上细细的裂痕。
镇诡符的确好用，不过对手可是世间罕见的龙级诡，高等诡。
黄光只支撑一个呼吸，便被青色手掌捏得粉碎。破碎气浪席卷而开，张毅佩戴镇诡符，首当其冲，承接了绝大多数威能。这可是高等诡对抗的威能，即使符咒保护，即使只是些许余波，也不是一个凡人可以抵挡的。
张毅胸口的镇诡符碎裂开，原本微微发光的玉石变成湖边可以捡起的普普通通石块。他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在空中飘飘洒洒，然后重重摔在泥潭里。鲜血不要钱地自口中喷出，带着大量的内脏碎片，落得满地都是。
血水迷住了他的眼。
弥留之际，他眼前似乎看到了一道黄色剑光一闪而过。
“是林大人嘛，他来救我们了。”
张毅努力睁大双眼，却只有漆黑的一片天。
他看到湖中怪物用死灰眼睛瞪着王哀默和楚云，顿时，两道朦胧人影从他们身体中飘出，中间连着一根细细的淡金色锁链。
他看到湖中怪物，手捏楚云的人影，塞进长长的鸟喙中。然后它欢快地长啸一声，似乎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他看到金色锁链断裂后，王哀默的朦胧人影越来越淡，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飘散，但终于还是钻进下方身体中。
他看到王哀默悲痛地看着楚云的身体，又看了眼自己方向，脸上全是死人之色。突然王哀默双手快速结印，身体泛起病样的嫣红，血液源源不断地自头顶涌出，变成一支鲜红小箭。小箭嗖的一声，化为一道红色流光，刺向湖边怪物。不幸是在距离怪物皮肤六寸之处，小箭便像撞击到一堵坚硬的墙面，啪得粉碎。小箭连湖中怪物的护体魔光都无法刺破。
湖中怪物看都未看王哀默，身躯缓缓下沉，周围的黑雾慢慢淡了起来，头顶的黑色天空也慢慢褪色，透出一抹湛蓝。它要离开了。
但张毅不想它离开。
他看着低垂着头颅的王哀默，一股热血冲天而起，悲痛、愤恨、无助、后悔、自责等等情绪涌上心头，很难想象人会有如此多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他知道王哀默就快死了，或许已经死了，契约咒便是绑定生死，若是楚云不在了，王哀默也难逃一死。
但王哀默是他最好的朋友，唯一的好友，自今天以前，他从未想过会永远的失去他。这五年来，陈蜕和霍仙搬到郡城之后，他生活中便只剩下王哀默。闻鸡起舞，习练剑法，是王哀默坐在黑石上饮酒，陪在他旁边；太松学堂藏经阁查阅武道典籍，是王哀默坐在木凳上看秘史异闻，陪在他旁边；通过十八铜人阵，是王哀默第一个跑过来给他热烈的拥抱。
“剥夺了我生命中唯一剩下的光，你怎么能轻易离开呢？”
不对，不是剥夺了一束光，而是剥夺了生命中所有的光。
“是你，夺走了楚雪，还夺走了我最好的的朋友，你怎么能拍拍屁股走呢？”
张毅的眼睛模糊了，不知道是血还是泪。他的手已然动弹不得，他想抹开眼中的液体，再看一眼自己的好友，却再也做不到了。
死亡渐近，张毅全身冰冷，内心中却充满了火焰，哀痛和自责似乎在燃烧他的灵魂，让他现在比死去还要难受。
一股熟悉的暖流从双眼中缓缓涌出，张毅的脑中只剩下王哀默念出的契约咒在飞速盘旋：“既然我也要死了，那必须要带走你。”
契约咒咒语轻轻地从张毅口中吐出，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九条粗壮金黄色锁链瞬间从他胸口激射而出，携裹着全身的力量和愤恨，直冲湖中怪物而去。
又一只青手伸出，湖面沸腾起来，滔滔不绝犹如大江大河。在白色的浪花中，硕大恐怖的头颅缓缓升起。
它的头部长满黑色的羽毛，一张长长的鸟喙占据了大半的脸，眼睛分布两侧，一只深蓝色，另一只则是死灰色。湖中出现的竟是鸟首人身怪物。深蓝色的眼中充满好奇之色，但死灰色眼睛则看尽世间炎凉，尽数是天地无情。这种充满割裂感的场景，让它仿佛就是一体两面的连体婴儿，是疯狂混乱的代名词。
湖中怪物两只巨手弯曲，撑在旁边的地面上，努力想爬出水面。竹林在颤抖，自张毅看来，天地失色，万物震动，一切都将垂倒在那恐怖巨喙之下。
幸运的是，它并没有爬出湖面，越是用力，阻碍越大，天地间总有无形的力量屏障在它和现世之间。它就本不该存在到现世中。剧烈的尖叫自鸟喙中发出，天空都快要碎裂，但丝毫没有改变湖中怪物无法降临竹林的事实。
音浪滚滚，张毅的五官都沁出了鲜血。突然他的胸口黄光一闪，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灰尘。似有什么在他头上轻轻敲击一下，发抖的腿脚立马放松下来。
他可以动了，是林风的镇诡符救了他。
张毅以手代腿，丝毫不弱于普通人的奔跑速度。剑尖轻轻刺入王哀默的肩膀半寸，王哀默身子一震，疼痛唤醒了身体，盖过了本能，他也终于褪出怪物的震慑。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向远处疾驰。王哀默扛着楚云，一马当先，钻进淡淡的黑雾中。
但怎么会这么容易逃脱呢？
张毅似乎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气泡，天旋地转。他是武者高手，天生方向感极强，就算将张毅空投到一片密密的森林中，也能瞬间找到方向。此时他却迷茫了，从黑雾中穿出，他发现又回到了出发的起点，面前正是那恐怖的湖中怪物。
王哀默凄然道：“分割两界，这怪物必定是龙级以上的诡，今日必死无疑。”
张毅疑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哀默道：“高等诡所过之处，会割裂出小小空间和外面真正的世界分离，我们现在就在这片空间内，所以穿过黑雾反而会回到原点，只是在兜圈圈罢了。”
张毅惊悚道：“那如何能逃出去？”
王哀默绝望地摇摇头：“普天之下，能打破空间隔离之人，屈指可数。”
突然，湖中怪物放弃爬出水面的尝试，伸出满是青鳞的手掌，似慢实快地朝王哀默肩头的楚云抓了过来！
明明手掌还在数十丈之外缓慢移动，但眨眼间就来到两人头顶，好像是人的错觉，又好像手掌有穿越空间限制之能，方寸内，随心所欲。
王哀默狂吼：“不好，此方天地俱在其掌握之中。”
手掌落了下来。
天崩地裂，山海颠覆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一层薄薄的黄光笼罩在张毅二人上方，而手掌正被其挡在外侧。王哀默惊讶地看向张毅，因为黄光就是从他胸口处发出的。
张毅没来得及解释，脸色又变了，因为他看到了黄光屏障上细细的裂痕。
镇诡符的确好用，不过对手可是世间罕见的龙级诡，高等诡。
黄光只支撑一个呼吸，便被青色手掌捏得粉碎。破碎气浪席卷而开，张毅佩戴镇诡符，首当其冲，承接了绝大多数威能。这可是高等诡对抗的威能，即使符咒保护，即使只是些许余波，也不是一个凡人可以抵挡的。
张毅胸口的镇诡符碎裂开，原本微微发光的玉石变成湖边可以捡起的普普通通石块。他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在空中飘飘洒洒，然后重重摔在泥潭里。鲜血不要钱地自口中喷出，带着大量的内脏碎片，落得满地都是。
血水迷住了他的眼。
弥留之际，他眼前似乎看到了一道黄色剑光一闪而过。
“是林大人嘛，他来救我们了。”
张毅努力睁大双眼，却只有漆黑的一片天。
他看到湖中怪物用死灰眼睛瞪着王哀默和楚云，顿时，两道朦胧人影从他们身体中飘出，中间连着一根细细的淡金色锁链。
他看到湖中怪物，手捏楚云的人影，塞进长长的鸟喙中。然后它欢快地长啸一声，似乎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他看到金色锁链断裂后，王哀默的朦胧人影越来越淡，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飘散，但终于还是钻进下方身体中。
他看到王哀默悲痛地看着楚云的身体，又看了眼自己方向，脸上全是死人之色。突然王哀默双手快速结印，身体泛起病样的嫣红，血液源源不断地自头顶涌出，变成一支鲜红小箭。小箭嗖的一声，化为一道红色流光，刺向湖边怪物。不幸是在距离怪物皮肤六寸之处，小箭便像撞击到一堵坚硬的墙面，啪得粉碎。小箭连湖中怪物的护体魔光都无法刺破。
湖中怪物看都未看王哀默，身躯缓缓下沉，周围的黑雾慢慢淡了起来，头顶的黑色天空也慢慢褪色，透出一抹湛蓝。它要离开了。
但张毅不想它离开。
他看着低垂着头颅的王哀默，一股热血冲天而起，悲痛、愤恨、无助、后悔、自责等等情绪涌上心头，很难想象人会有如此多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他知道王哀默就快死了，或许已经死了，契约咒便是绑定生死，若是楚云不在了，王哀默也难逃一死。
但王哀默是他最好的朋友，唯一的好友，自今天以前，他从未想过会永远的失去他。这五年来，陈蜕和霍仙搬到郡城之后，他生活中便只剩下王哀默。闻鸡起舞，习练剑法，是王哀默坐在黑石上饮酒，陪在他旁边；太松学堂藏经阁查阅武道典籍，是王哀默坐在木凳上看秘史异闻，陪在他旁边；通过十八铜人阵，是王哀默第一个跑过来给他热烈的拥抱。
“剥夺了我生命中唯一剩下的光，你怎么能轻易离开呢？”
不对，不是剥夺了一束光，而是剥夺了生命中所有的光。
“是你，夺走了楚雪，还夺走了我最好的的朋友，你怎么能拍拍屁股走呢？”
张毅的眼睛模糊了，不知道是血还是泪。他的手已然动弹不得，他想抹开眼中的液体，再看一眼自己的好友，却再也做不到了。
死亡渐近，张毅全身冰冷，内心中却充满了火焰，哀痛和自责似乎在燃烧他的灵魂，让他现在比死去还要难受。
一股熟悉的暖流从双眼中缓缓涌出，张毅的脑中只剩下王哀默念出的契约咒在飞速盘旋：“既然我也要死了，那必须要带走你。”
契约咒咒语轻轻地从张毅口中吐出，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九条粗壮金黄色锁链瞬间从他胸口激射而出，携裹着全身的力量和愤恨，直冲湖中怪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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