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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原是影子

    被坊主指着骂,而且骂的都是实话,侍卫们自然是相当心虚,一个个默默丢下手中的活计,就要退到门外去。

    “站住!先把这里收拾完!这月的薪水也别要了,拿来补修缮的亏空!”说罢,也不再理谁,愤然离去。

    一说扣钱,必然觉得心疼,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时早费劲的借着近前的破凳子靠住慢慢站起身来,冲大家拱了拱手:“对不住各位,这钱我补上。”

    没人接话。

    说起来是时晚惹的没错,可外人闯进来他们没拦住也是真的。于是一个个气也不是,恼也不是。

    近前的两个小侍卫默默走过来扶时早时晚回去上药,其他人就还是先把厅里收拾利落。待该扫的扫了,该修的修了,将报损的一并报给庄元,这才统统溜出去跪了,整整排了半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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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这邀月坊当作自己的家的可也不止尹风眉米有两个,那些个无依无靠的舞伎丫鬟小厮们,同样当这里是安身立命的庇护所,这一场闹下来,看这眼前杂乱的模样,再和之前一同在这守岁过年的场景一比,哪能不心疼?

    于是众人看着侍卫队的跪在那,只觉得解恨,甚至彼此嘱咐道,最好谁也别给他们求情,到底是本地的族人,都有家有业的,不拿咱们坊里当回事!

    ..

    话说秦念初气呼呼的回去关了门,谁也不见,米有推了两下推不开,转头也走了,气呼呼的回房去,却正撞上冯葱儿从自己房里出来。

    “你——”米有立刻一副阴恻恻的表情,“你来做什么?”

    冯葱儿看他这样的神色,有点畏惧,讷讷道:“我来给师父添热水。”

    米有看他手里正提着水壶,又向屋里望去,果真桌上茶壶茶杯整理过了,这才缓了神色,嗯了一声:“这会儿我正有空,你到后园去架上大鼓,我再教你几招。”

    “是。”冯葱儿应着,喜滋滋的去了。

    米有这小师父一向很忙,且最近因情绪不好,教他的时候也不太有耐心,难得今日没去学堂,愿意多教点,他自然高兴。

    最初的龃龉过去,师徒二人相处的还行,冯葱儿心里也就慢慢的对他有了尊敬之意。

    后台排练室单开了一个后门直通园子,此时冯葱儿一个人费力的拉了架大鼓出来,在园里摆好,恭恭敬敬的提着鼓槌,单等着米有过来。

    不多时,米有果然换了一身利落短打,进的园来,冲他打招呼,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笑意,但说话语气好歹是温和多了。

    “前些日子教你的都是小鼓,以清脆活泼见长,看你学的也快,该试试大鼓了,此种是重锤响鼓,要大气恢弘,气势磅礴,我示范一下,你先瞧着。”

    “哎,师父请。”将鼓槌奉上。

    米有提了两支硕大鼓槌,颠了颠,翻翻手腕,先教他如何发力、省力而不使蛮力,然后扬手起槌,重重落槌,击到鼓面上,咚一声响,震彻云霄一般。

    冯葱儿又是羡慕又是崇敬的望着他,看他迎风震云,身姿矫健,手起槌落,咚咚作响,又加上回身、反手、下腰、跳跃一概花架子,煞是好看。

    一时间园子里满是鼓声回荡,仿佛年节时分的热闹场面一般,可他却是单一个人就能演绎出来的。

    ..

    已近午时,天气炎热,这一套节奏下来,米有面上有了些许薄汗,停下来将鼓槌递给他,叫他先试着敲,自己则退到那凉亭之下躲日头。

    这凉亭他自然不是头一次来,却是头回带徒弟过来,恍然间觉得仿佛自己老了似的,竟要惫懒在这躲着,看后辈在自己面前献艺。

    犹记得去年秋日,正是在这凉亭内,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向坊主表忠心,而当时秦念初的反应叫他惊奇,既不是拒绝,也不是接纳,而是提了毛笔在他眼角之下点了一点,仿佛一颗泪痣,晶莹欲坠,平添风情。

    当时他不敢问,也不能问,只当她是一时兴起,拿人逗个趣儿,直到,他见到了高倾远。

    那时节,才得了“醉春风”不久,他自鄂州赶回,相思未解,先惊闻她进了牢狱,日夜难眠熬了几天,才终于等到了她出来。

    那一日,他在衙门口打探,衙役告诉他晚了一步,高将军已将人接走,顺着手指方向追过去,是一条偏僻的小巷子,他心里就开始莫名忐忑起来,之前从未听说过这大齐国的征西大将军同骆家小姐有什么瓜葛,更想不到凭什么是他来接,何况又是接去这么一处陋巷。

    打马扬鞭追过去,正看见高倾远和秦念初走到巷子口处,不像是才到,倒像是他们从里面出来。

    米有高坐在马上,大约是视线好,也或许是过于敏感,仓促之间不但看到两人受了伤,还看到巷子里横七竖八躺了一队黑衣人,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却是他不该问的,“高将军,请了”他说,却是紧盯着高倾远眼角下那颗要落不落的泪痣。

    他是头一回亲眼见到这位高将军,可只一眼,却是再也不会忘记他的模样!

    带佳人回坊,把气全撒在冯葱儿身上,而其实,他哪在乎一个十二三岁的毛孩子?不过是一根导火线,仿佛这火信子一点,整个炮仗就炸了,城池崩塌,再也不是自己粉饰的太平盛世。

    他忽然矫情起来,想要确定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甚至为此挨了她一巴掌,他其实也不恼那一巴掌,他是恼自己竟然只是个替身,竟然,长久以来,不过是做了别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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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乡雁影”,他还记得那副画上的题字,原以为雁影是说于树下舞鼓的自己,还颇为兴奋了几日。

    后来,励王府里她一曲雁舞,孤独彷徨,最后高飞而去,他又以为她只是自比,演给南宫丘岳看,却原来,那另一只雁是有其人,竟是那远在天边的高倾远。

    鸿雁双飞,是她和高倾远,这才是她心里真正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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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之后仿佛就什么都变了,客气、疏离、避嫌,就算她不嫌他,他自己也想主动避开,上午跑学堂,下午忙坊里,不见就不见,春已过,春花谢,满地伤痕,皆是旧恨......

    越是想到她的宠,她的好,就越觉得讽刺,可一旦见了她,又会忍不住吸引过去,对她笑,对她闹。

    他觉得自己快分裂成两个人了,一个厌恶至极,一个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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