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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流离之所

    许一言一行告别了罗天义等人,大厅内阴暗处,楚定一与罗刚并肩而立,二人遥望着许一言远去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视线中,罗刚才突然小声问:“楚叔叔,你真放心用他?”

    楚定一淡然一笑:“所以才要你盯着他,就算计划失败,也不会有多大损失。”

    罗刚神色怔忡地点点头:“不过小侄还是不明白,楚叔叔为何要在一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身上,花费如此大的心血?还把楚家独门秘籍“无情金镖”拱手奉上。”

    “你难道不知‘千金买马骨’的典故?”楚定一收回目光望向罗刚,“就算他不是我需要的人才,但官场中却不乏权谋高手。古往今来,哪一个枭雄能离开权谋高手的襄助?”

    罗刚恍然:“楚叔叔是要借他来向官场中人示好,以招揽真正的人才。”

    楚定一颔首道:“嗯,经此一事,以及在桃花林发生的事,我见识了此人的智谋,有理由相信他应该是我们找的人才。”

    罗刚奇怪的问道:“我看他并不会武功,没有一点内功底子,给他秘籍又有何用?未必会尽力为我们做事。”

    楚定一解释道:“此人博学多智,颇善智计谋略,学得满腹经天纬地的韬略,若无舞台施展,岂不是世间最痛苦之事?所以这样的人从来不甘寂寞。他们对于施展才能的渴望超过了自己的生命,只会为没有对手而痛苦,输赢其实已不重要。不过我关注的却是结果,是权利和财富,所以要借他们的智慧来为自己谋取权利。帝王之术也就是用人之术,智力也有穷尽,唯有善于用人,才能让天下人前赴后继,源源不断地供我驱使,而那本秘籍只不过是钓他上钩的诱饵,他虽不会武功,但他身边的人会啊。”

    罗刚想到了许一言身边那个彪悍的汉子,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楚定一又道:“听说江湖上有一部《商经》,为商界奇才张羽所著。此经乃张羽一生经营之道的总结,被商家奉为圭臬,白云堂李灿云巨大的财富便是来自于此。如果财富是鱼,这部《商经》就是最好的捕鱼技巧。这次天一谷之行,你可以一事无成,但一定要为我拿到它!”

    罗刚使劲点点头:“楚叔叔放心,侄儿决不让你失望!”

    这日正午,一个眼角有道疤的外乡魁梧汉子,拉着一个身材瘦弱的青衫书生来到那乞丐面前,兴冲冲地对那书生道:“公子,我要跟你打个赌!”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拈起一枚对那书生笑道,“你猜我扔给这乞丐铜钱,她会不会捡?”

    书生迟疑了一下,犹豫道:“也许……不会吧?”

    “会还是不会?就两种选择,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干脆点!”那汉子一脸诡笑。“不会!”书生终于下了决心。

    那汉子将一枚一文的铜板扔给乞丐,立刻被她收入怀中。那汉子对书生得意地笑道:“你输了!我再给你一个翻本的机会,会还是不会?再猜!”那书生虽然知道其中必有圈套,但却怎么也看不出来,只得胡乱猜道:“会!”那汉子立刻将一枚五文的铜板扔到乞丐面前,她却连看也不看一眼。那汉子得意地呵呵大笑:“你又输了!我终于也连赢了你两把!你还别不服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咱们换换,你来扔,我来猜!”说着那汉子将一枚一文的铜板递给那书生,“我猜她会捡!”

    书生将信将疑地将铜板扔给乞丐,她果然捡了起来。那汉子越发得意,又将一枚五文的铜板递给书生:“这次我猜她不会捡!”

    那书生仔细观察那乞丐,发现她从不抬头看人,只傻傻地低头盯着地面,实在不像帮同伴做假骗自己的托儿。他看看乞丐面前那枚五文的铜板,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铜板,恍然大悟,不禁笑骂道:“好小子,居然会活学活用‘借刀杀人’这招,看来你已登堂入室了。”

    那汉子一声欢呼,兴奋地一连翻了两个跟头,呵呵大笑:“我竟然连赢了公子三把!哈哈,以后你再不敢小瞧我齐康了吧?”说着他又凑到书生耳边,满是遗憾地小声道,“可惜张小菲去打听消息去了,不在这儿,我连赢你三把的壮举,却只有你、我和这傻乞丐知道,真是遗憾。”

    说完他将手中的铜板全扔给那乞丐:“全赏你了,要不是有你这傻乞丐,我还真赢不了呢!”乞丐趴在地上,将一文的铜板一枚枚全捡起来收入怀中,对那些五文的铜板却视而不见。那书生若有所思地自语道:“我看她一点不傻,她比咱们所有人都要聪明!”。他发现这乞丐只认得一文的小钱,不认识大钱,更不认识银子。齐康突然笑道:“如果让她来帮忙打扫我们住的庭院,倒也不怕她偷东西。每天只需打发她一两顿剩饭,何乐而不为呢?

    “也行。”他看着这女乞丐,她的脸上有一道丑陋的伤疤,浑身污秽、披头散发,看不出多大年纪。一时间想起了自己当初在京城一路讨饭回家的日子。

    于是他们便把这女乞丐留在了鬼宅,齐康试着让她上门打扫了几次,见她手脚也还麻利,也不随便动家里的东西,渐渐放下心来,后来干脆将整个宅子都交给她打理,自己躲到一旁晒太阳睡大觉。

    正午刚过,日头高照,快悬挂顶上的日光穿透碧绿初春,化了漂浮空中的湿润水汽,直照头顶,晒得张小菲两颊红润,像是石榴酒红。京城的马连道茶叶街上,她捂着滚烫的脸走到来到了一个茶棚前,只见一青衫飘飘的书生和一个魁梧汉子正在喝茶,便忿忿不平地走上前说道,“我都问遍了附近的客栈酒楼,连茶馆酒肆都去过了,怎么全都不知道天一谷在哪?而你们却在这悠闲的喝着茶,哼。”那汉子倒了杯茶给她润喉,书生便递给她一块手帕,她不客气的接过后抬手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不满地瞪了书生一眼。便道:“许大哥,还没有其他的办法?”原来这正在喝茶的书生和汉子便是许一言和齐康。

    许一言迟疑了一下,便道:“嗯,我想想,”说着摇着折扇给张小菲扇了扇风,此刻的街道热闹非凡,不仅聚集了无数江湖人物,街边还有不少小贩在叫卖各种小吃、茶水。许一言正自边冥思边摇着扇子,突然感觉后面有人在轻轻拉自己衣袖,回头一看,却是个衣衫破旧、但干净整洁的半大孩子。那孩子只有十二三岁,眼中却有与年纪不相称的成熟。见许一言回头,他忙将手中提着的篮子递过来:“公子,帮帮忙,买点野果尝尝吧,很甜的!”

    旁边的齐康看了看这些不起眼的野果子,没有说话,许一言看着篮子中那些不知名的野果,本欲拒绝,不过看到这孩子眼中饱含的祈求和希望,他暖暖一笑,掏出块碎银递给孩子,然后拣了几颗野果分给了齐康和张小菲,挑了一颗干净点的放入口中,边嚼边点头道:“嗯,你说得不错,果然很甜!”齐康和张小菲也跟着面露笑意的点点头。

    孩子脸上溢出发自内心的微笑,满是歉意地将银子递回来:“公子,你给我铜板吧,我找不开银子。”

    “不用找了,”许一言笑着拍拍孩子的肩,“这些野果我全要了,早些回家吧。”

    孩子高兴地将篮子递过来,满脸愧疚地连连道:“可是……可是这一篮野果也值不了这么些银子啊。要不明天公子还来这里,我再摘一篮更甜的果子给公子送来。”

    “以后几天我都会来这里,你随时可以来找我。”许一言笑道。见那孩子满心欢喜地离去后,他的心情也异常舒畅,虽然自己也是个苦命的人,他就是见不得有人和他一样悲惨,此时他是快乐的,也许快乐就是如此简单,给别人以快乐,自己就能得到更大的快乐。张小菲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书生脸上洋溢着简单而难得的笑容,也跟着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一时间她转瞬变成了沉思,似乎一下就掉入了坑中,不知在想什么。齐康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接着他们将野果分给了那些沿途乞讨的孩子后,许一言在齐康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便一起离开了这里。

    马车载着许一言、齐康和张小菲三人,穿过大半个京城,最后在一条偏僻破败的小巷前停了下来。齐康与张小菲在许一言的示意下疑惑地跳下车,他俩四下环顾,只见周围街道狭窄,房屋破败,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像动物一样在垃圾中寻找着食物。张小菲在京城生活了近二十年,第一次看到富甲天下的京城,居然还有如此破败肮脏的地方。

    在许一言带领下,齐康与张小菲顺着狭窄的街道缓缓而行。街道实在太窄,马车已不能通行,不过许一言对这一带的地形显然非常熟悉,领着他们穿行在这片近乎废墟的城区中。

    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沿途有不少面黄肌瘦的百姓,不住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显然不属于这里的三个年轻人。齐康和张小菲看到这些被贫穷和饥饿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同类,只感到心神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

    “像这样的街区京城中还有七处,”许一言边走边肃然道,“生活着大约十万余人,其他城市的情况也差不多,只是程度不同罢了。城市还算是好的,如果你去农村,会发现大半佃农的生活还不如这里。他们起早贪黑,做牛做马,只求能勉强吃饱肚子。尊严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种陌生的东西。遇到灾荒,女孩子为一顿饱饭就能出卖童贞,卖掉儿女还是善良的父母,易子而食也并非传闻。在他们的生活中,最常见的一个词是‘活下去’,最罕见的一个词就是‘尊严’。”

    “我对他们深表同情,不过这跟我们的找天一谷有什么关系?”张小菲不解地问道。

    许一言淡淡地道:“当然有关系,有很大的关系。”此时的齐康似乎对许一言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了,好像无论做什么事,许一言都有他必须要做的理由,所以在一旁并没有说话。

    张小菲更加疑惑了,接着问道:“什么关系?”

    许一言低头沉吟不语,突然展开了扇子,露出一言黑白四个大字,对张小菲解释道:“这是京城最大的情报组织,也是我的朋友,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四海为家,大多数人以乞讨为生,遍布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酒楼,赌场还是妓院,府衙,都有他们的踪影,所以在京城要他们打听一个人或者一件发生过的大事,他们都可以办得到。”

    张小菲听后点了点头,突然面露诧异之色,忍不住问道:“公子为何知道这么些个地方,还如此熟悉?”齐康也跟着凑了过来,好像也想知道答案。

    许一言尴尬一笑,道:“说来不怕你们见笑。在下以前也是一个乞丐。”

    齐康与张小菲听后都惊讶“咦”地一起叫了出声,他们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文弱而富有书卷气息的青衫书生还做过乞丐,张小菲虽然未经历人间疾苦,但生性仁慈,甚会体察人心,一见许一言神色,便知他心中有痛,想来不愿明说自己的过去。当下轻声道:“许大哥,我们屡次共经患难,生死攸关,可是我却连你的来历也不知道,眼下无事,你不妨说说吧。”

    许一言听她垂询再三,不禁心头苦笑,他摇了摇头,呆呆地望着天空。

    他自科考落第,离开京城以来,辗转奔波,四海为家,很少与人提及往事,每次回思过往,不由得一阵悲哀,又想起当年在苏州府街上泪洒青衫的情状,忍不住心中一酸。他不愿露出心事,只凝望著星空,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满是苦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