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告别
电视上，记者会早已开完了，瓶中的白酒也喝了大半，王老已有些醉意，这已是这些年来他喝的最多的一次。
何顾匆匆收拾了碗筷，陪着王老坐到他的院子中饮茶。
此时正值夏日，院子里，畅爽的晚风摇着芭蕉叶，皎皎的新月挂在白兰花的枝头，簌簌的花瓣挽着花香落了一地。穿过栅栏，可以看到江对岸的游轮上，人影舞动，歌声靡靡……几十年前这里是东江市最知名的居民区，名流富人云集。新城市中心建立后，人们都纷纷迁入了更加智能化的城市综合体，月牙湾的面貌这几年显得有些落魄。
但对何顾而言，这景色无比熟悉而亲切，正是他做梦都想回到的地方。
王老遥望着星空道：“我真想再去火星基地拜访一下宇神号，我有太多的疑问想要请教。”
“邓老头，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会有机会的。”
王老摇头苦笑：“其实，小乒乓的内核就是俗子，只是这个版本或许已经过时了。”
“是吗，难怪它这么厉害。”
“自从二十年前薛凯开创了俗子算法后，宇神号不断的对其进行迭代演化，这个算法现在使用的逻辑指令和数学模型已经远远超过人类认知能力的极限。人类将通过它看到很多事物的本质，但我们不可能知道这个过程究竟是如何运作的。”
“我听人说薛凯博士也在那艘失踪的邮轮上？”
“嗯。”
提到这件事，王老眼神黯然。
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和女婿，也想起了薛凯。他一手开创的“俗子”算法是“宇神”的内核，可以说没有“俗子”，“宇神”这样的行星级计算机将只是一台会算术的机器。
王老和他的交情匪浅。十几年前，王老还没有经历丧女和丧妻之痛退出科学界，家里常常宾朋满座，他也是这里的常客。在物理领域王老给过他很多重要的帮助，所以他也将“俗子”的初级版本授权了一份给王老。正是这份授权让王老在研究上如虎添翼，少走了许多弯路。
王老曾问过他，为什么把这套如此强大的算法取名“俗子”，他给王老讲了一个自己的故事。
有一日他在开发时遇到一个极其辣手的问题，连续几天都毫无头绪。索性他就放下案头的工作，独自跑到公园里散步。
走着走着，他看到一老一少正在路边的长凳上看书，那少年看的是《红楼梦》，正看到其中有意思的地方，少年便朗朗地读了出来：“想是她到天上去了，瞧我这凡夫俗子不能交通神明，所以梦都没有一个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薛凯反复推敲着这一句话，他隐约觉得人的梦境似乎与量子网络中产生的一些凌乱的数据碎片有着相似之处。之后他继续按照神经学的思路往下推算，困扰他多日的疑惑，竟然一下解开了！
他非常感谢那个陌生人无意间的提点，更是把《红楼梦》里的这句话一直记在了心里。之后他就从这句话中取了“凡夫俗子”一词来命名自己的研究成果，这是一种感恩，也是一种自谦。后来他觉得名字太长，索性不要“凡夫”二字，只留下“俗子”作为正式的发布名称。
然而天妒英才。
人们都知道薛凯是一个浪漫的人，他喜欢跳舞，也喜欢坐船。他无论去哪里讲学，只要能坐船就一定不会乘飞机。而且，他似乎非常偏爱“永久号”邮轮，只要是“永久号”的出航，他一定会尽力安排时间随行。他甚至向‘永久号’的运营公司提交过将实验室搬到船上的申请，被拒绝了。他喜欢大海，无边无际的海洋是生命的始发地，也是他灵感的源泉。但大海也成为了他人生轨迹的终点，十二年前的最后一次出航最终没能靠岸，薛凯创造的生命奇迹遗憾地定格在了51岁！这或许是一种宿命。
“晓楠和临枫乘坐的那艘‘永久号’邮轮失踪后，我就把大多精力放到了宇宙和时空的研究上，我还调查了最近五十年所有的飞机舰船失踪事件，想要从中找出线索。”
“有什么发现吗？”
王老摇了摇头。
“巧的是，永久号失踪的时间和探针到达洛神星的时间差不多，但这中间是否有什么关联，我也没弄明白。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我这些年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了，正反物质转化也是十几年前的研究成果，这以后再无建树。”
何顾道：“你现在本该是享福的年纪了……”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转而问道：“你真不打算把这个技术公布出来吗？”
“我还没有想好。”，王老托着小球看了看，“我所有的发现都凝结成了这两颗球，喜欢这两个小东西吗？”
“喜欢是喜欢，就是只能当玩具是不是太可惜了？”
“我想把它们送给你。”
何顾连忙摇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我想，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得到它们。”
“不，我看得出来它们对你有多么重要。”
“从你九岁那年闯进我的院子到现在，也有20个年头了吧？”
“整20年了。”
“我和你阿姨看着你长大，她在世时有多疼你你也是清楚的。特别是晓楠走后我四处奔波，如果不是你照顾她，她恐怕也撑不了那么久。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把它们交给你我放心。”
王老握着小球的手擒在半空。
“老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照顾阿姨是我心甘情愿的，只是这么贵重的礼物我绝不能收！”，何顾把他的手推了回去。
“难道你还要跟邓老头见外？”
“这不是见外，你现在孤身一人，比我更需要它们。”
“臭小子，还是那么固执！”
“你不是说过吗，固执的人意志也更坚定。”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了。”，王老只好把手又缓缓放了下来。
“老邓，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什么事？”
“我参加了正合计划。”
王老有些诧异：“你要去洛神星？”
何顾点了点头。
“这……如果我劝你留在地球，你会留下来吗？”
“我已经决定了。”
“你能放下你的爸爸，妈妈，还有那些朋友，亲人们？”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放下，我只是想做这件事而已。”
“你有没有跟你爸爸谈一谈？”
“跟他没什么好谈的，他不会支持我的。”
“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去可能就是永别了？”
“从小到大他只在乎那个懂事听话的大儿子何盼，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王老摇头道：“父亲对孩子的爱都是同等的，或许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不说他了，扫兴。我很想听听你对正合计划的看法，你以前曾极力反对，说正合计划太冒进了，现在你还这样认为吗？”
“我了解的信息也不多，虽然国家似乎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我总觉得对那颗星球的了解还不够全面。更何况现在环球形式也不明朗，S国和M国表面上在《环柯伊伯带安全协议》上签了字，但一旦有机会，他们很可能会继续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三年前的火星之战，虽然依靠史司令个人能力力挽狂澜取得了胜利，但大家都知道损失最大的其实是我们，作为军人，我是有些心中不平的。不过从大局看，战争对任何国家都没有好处。如今《环柯伊伯带安全协定》把各国的太空基地数量限制在三个以内，战舰的总吨位限制在3.5亿吨以内，泯灭弹的使用范围扩大到环柯伊伯带以外，这对于太阳系的长久安宁还是很有利的。”
“嗯，太阳系内无战事是人类共同的愿望。长久以来，人类的活动轨迹都限于太阳系内部，一是因为反物质引擎研发进展缓慢，二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目标星系。如今，这两个条件都已经成熟了，接下来我们要走的一步就是走出恒星系，这一步的意义比登上月球、火星的意义要大上许多个数量级。因为，这意味着星系级的扩张。到现在，宇宙已经诞生了一百多亿年，还没有任何一个文明被我们找到，这说明没有任何一个文明突破了自己生存的星系空间。这显然不是技术本身的局限，而是存在另外一种我们暂时无法探究的潜在规律。”
“所以，你认为每个星系都是一个封闭的系统，任何文明都没办法走出他们所在的星系？”
“在帆船发明前，人类无法穿越海洋也就无法到达美洲大陆，但能够发明帆船的不只是欧洲人。之前那些发明帆船的人为什么没能成功穿越太平洋，是因为海洋既神秘又危险，航海本身就是件成功率极低的事情。真正帮助人类实现海洋航行自由的，是绘制海图的人。现在，我们对星系际空间的认识，就如同一千年前的人类对海洋的认识，这里面是否有暗礁或者旋涡？我们不清楚；肉眼能观察到的地方，是否我们就一定能够到达？我们更不清楚。”
“难道这么多年天文学家对宇宙的观察还不够详尽？。”
“坐井观天的青蛙，就算拿到最先进的望远镜，也永远不可能知道天有多大。”
“你说的意思我理解，我也知道真空不空，但是理论上，星系际之间不可能像装满水的海洋那样凶险。我更倾向于认为，人类无法到达另一个星系纯粹就是速度的限制。就好比我们现在已经可以达到二分之一光速，但以这个速度到达最近的比邻星也要9年多的时间，到银河系中心更是要5万年之久，可见宇宙航行真的是非常漫长。”
“你说的也有道理，现在我们的探针已经飞出了太阳系，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也许星系际旅行的黎明真的即将到来了。”
“你怎么看洛神星呢？”，何顾继续问道。
“我看过那颗星球的照片，那是一颗看第一眼就能爱上的行星，湛蓝湛蓝的，比地球还漂亮。只是，我们对它的观察时间太短，回传的数据还很有限。外星生物是否能够接纳地球文明，也是个未知数……”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能的科技如此发达，像金星那么恶劣的环境我们都能应对，何况一个与地球这么相似的星球。这次星际飞行，指挥部门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考虑进去了，准备了充足的物资、弹药和补给，就算那里跟火星一样，我们也能立足。哪怕遇到最坏的结果，我们的飞船还可以返航的嘛！”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也许只是人老了，做事就没有那么果敢了。”
“所以，才需要我们这辈年轻人去探索嘛……”
王老没有再反驳他，而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如此，万事小心！”
何顾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哎呀，我还约了陆子宽，快到点了。”
“噢，那我就不留你了。”
何顾依依不舍地说道：“以后想见你怕是也没机会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多保重身体。”
“会有机会的，你自己也要多注意安全。”
何顾并没有完全理解王老的意思，他站起身来给了王老一个长情的拥抱，他感到怀中那个瘦弱的身子似乎更小了一圈，鼻子止不住有些发酸。
王老送他到院子门口，看着他离开直到车尾灯消失在夜幕中才回到院子里。
小乒乓不知何时已化作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躲在院子门内往外张望。
王老道：“舍不得吗？”
少女眉头微皱，摇了摇头，突然又化作两个小球，腾空而起消失在夜幕里。
王老又泡了杯茶，安静的躺到藤椅上。
在天空的东南方向，有一颗特别明亮的星星，它是如此的明亮，以至于地面上的人抬起头都能不自觉地注意到它，它正是停泊在太空中的“正合计划”舰队。三艘星舰反射出来的太阳光叠加在一起形成了这颗在南天上最耀眼的星星……
王老从上衣掏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他这次去宇航局的时候，宇航局长刘宇星亲手交给他的。
照片的抬头上写着：“2547年探针拍摄于洛神星北纬31度线”，文字下面是一片蓝蓝的大海，一艘模糊的船影孤独的停在那里，船身上面隐约可见三个中文字——“永久号”。
何顾匆匆收拾了碗筷，陪着王老坐到他的院子中饮茶。
此时正值夏日，院子里，畅爽的晚风摇着芭蕉叶，皎皎的新月挂在白兰花的枝头，簌簌的花瓣挽着花香落了一地。穿过栅栏，可以看到江对岸的游轮上，人影舞动，歌声靡靡……几十年前这里是东江市最知名的居民区，名流富人云集。新城市中心建立后，人们都纷纷迁入了更加智能化的城市综合体，月牙湾的面貌这几年显得有些落魄。
但对何顾而言，这景色无比熟悉而亲切，正是他做梦都想回到的地方。
王老遥望着星空道：“我真想再去火星基地拜访一下宇神号，我有太多的疑问想要请教。”
“邓老头，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会有机会的。”
王老摇头苦笑：“其实，小乒乓的内核就是俗子，只是这个版本或许已经过时了。”
“是吗，难怪它这么厉害。”
“自从二十年前薛凯开创了俗子算法后，宇神号不断的对其进行迭代演化，这个算法现在使用的逻辑指令和数学模型已经远远超过人类认知能力的极限。人类将通过它看到很多事物的本质，但我们不可能知道这个过程究竟是如何运作的。”
“我听人说薛凯博士也在那艘失踪的邮轮上？”
“嗯。”
提到这件事，王老眼神黯然。
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和女婿，也想起了薛凯。他一手开创的“俗子”算法是“宇神”的内核，可以说没有“俗子”，“宇神”这样的行星级计算机将只是一台会算术的机器。
王老和他的交情匪浅。十几年前，王老还没有经历丧女和丧妻之痛退出科学界，家里常常宾朋满座，他也是这里的常客。在物理领域王老给过他很多重要的帮助，所以他也将“俗子”的初级版本授权了一份给王老。正是这份授权让王老在研究上如虎添翼，少走了许多弯路。
王老曾问过他，为什么把这套如此强大的算法取名“俗子”，他给王老讲了一个自己的故事。
有一日他在开发时遇到一个极其辣手的问题，连续几天都毫无头绪。索性他就放下案头的工作，独自跑到公园里散步。
走着走着，他看到一老一少正在路边的长凳上看书，那少年看的是《红楼梦》，正看到其中有意思的地方，少年便朗朗地读了出来：“想是她到天上去了，瞧我这凡夫俗子不能交通神明，所以梦都没有一个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薛凯反复推敲着这一句话，他隐约觉得人的梦境似乎与量子网络中产生的一些凌乱的数据碎片有着相似之处。之后他继续按照神经学的思路往下推算，困扰他多日的疑惑，竟然一下解开了！
他非常感谢那个陌生人无意间的提点，更是把《红楼梦》里的这句话一直记在了心里。之后他就从这句话中取了“凡夫俗子”一词来命名自己的研究成果，这是一种感恩，也是一种自谦。后来他觉得名字太长，索性不要“凡夫”二字，只留下“俗子”作为正式的发布名称。
然而天妒英才。
人们都知道薛凯是一个浪漫的人，他喜欢跳舞，也喜欢坐船。他无论去哪里讲学，只要能坐船就一定不会乘飞机。而且，他似乎非常偏爱“永久号”邮轮，只要是“永久号”的出航，他一定会尽力安排时间随行。他甚至向‘永久号’的运营公司提交过将实验室搬到船上的申请，被拒绝了。他喜欢大海，无边无际的海洋是生命的始发地，也是他灵感的源泉。但大海也成为了他人生轨迹的终点，十二年前的最后一次出航最终没能靠岸，薛凯创造的生命奇迹遗憾地定格在了51岁！这或许是一种宿命。
“晓楠和临枫乘坐的那艘‘永久号’邮轮失踪后，我就把大多精力放到了宇宙和时空的研究上，我还调查了最近五十年所有的飞机舰船失踪事件，想要从中找出线索。”
“有什么发现吗？”
王老摇了摇头。
“巧的是，永久号失踪的时间和探针到达洛神星的时间差不多，但这中间是否有什么关联，我也没弄明白。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我这些年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了，正反物质转化也是十几年前的研究成果，这以后再无建树。”
何顾道：“你现在本该是享福的年纪了……”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转而问道：“你真不打算把这个技术公布出来吗？”
“我还没有想好。”，王老托着小球看了看，“我所有的发现都凝结成了这两颗球，喜欢这两个小东西吗？”
“喜欢是喜欢，就是只能当玩具是不是太可惜了？”
“我想把它们送给你。”
何顾连忙摇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我想，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得到它们。”
“不，我看得出来它们对你有多么重要。”
“从你九岁那年闯进我的院子到现在，也有20个年头了吧？”
“整20年了。”
“我和你阿姨看着你长大，她在世时有多疼你你也是清楚的。特别是晓楠走后我四处奔波，如果不是你照顾她，她恐怕也撑不了那么久。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把它们交给你我放心。”
王老握着小球的手擒在半空。
“老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照顾阿姨是我心甘情愿的，只是这么贵重的礼物我绝不能收！”，何顾把他的手推了回去。
“难道你还要跟邓老头见外？”
“这不是见外，你现在孤身一人，比我更需要它们。”
“臭小子，还是那么固执！”
“你不是说过吗，固执的人意志也更坚定。”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了。”，王老只好把手又缓缓放了下来。
“老邓，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什么事？”
“我参加了正合计划。”
王老有些诧异：“你要去洛神星？”
何顾点了点头。
“这……如果我劝你留在地球，你会留下来吗？”
“我已经决定了。”
“你能放下你的爸爸，妈妈，还有那些朋友，亲人们？”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放下，我只是想做这件事而已。”
“你有没有跟你爸爸谈一谈？”
“跟他没什么好谈的，他不会支持我的。”
“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去可能就是永别了？”
“从小到大他只在乎那个懂事听话的大儿子何盼，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王老摇头道：“父亲对孩子的爱都是同等的，或许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不说他了，扫兴。我很想听听你对正合计划的看法，你以前曾极力反对，说正合计划太冒进了，现在你还这样认为吗？”
“我了解的信息也不多，虽然国家似乎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我总觉得对那颗星球的了解还不够全面。更何况现在环球形式也不明朗，S国和M国表面上在《环柯伊伯带安全协议》上签了字，但一旦有机会，他们很可能会继续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三年前的火星之战，虽然依靠史司令个人能力力挽狂澜取得了胜利，但大家都知道损失最大的其实是我们，作为军人，我是有些心中不平的。不过从大局看，战争对任何国家都没有好处。如今《环柯伊伯带安全协定》把各国的太空基地数量限制在三个以内，战舰的总吨位限制在3.5亿吨以内，泯灭弹的使用范围扩大到环柯伊伯带以外，这对于太阳系的长久安宁还是很有利的。”
“嗯，太阳系内无战事是人类共同的愿望。长久以来，人类的活动轨迹都限于太阳系内部，一是因为反物质引擎研发进展缓慢，二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目标星系。如今，这两个条件都已经成熟了，接下来我们要走的一步就是走出恒星系，这一步的意义比登上月球、火星的意义要大上许多个数量级。因为，这意味着星系级的扩张。到现在，宇宙已经诞生了一百多亿年，还没有任何一个文明被我们找到，这说明没有任何一个文明突破了自己生存的星系空间。这显然不是技术本身的局限，而是存在另外一种我们暂时无法探究的潜在规律。”
“所以，你认为每个星系都是一个封闭的系统，任何文明都没办法走出他们所在的星系？”
“在帆船发明前，人类无法穿越海洋也就无法到达美洲大陆，但能够发明帆船的不只是欧洲人。之前那些发明帆船的人为什么没能成功穿越太平洋，是因为海洋既神秘又危险，航海本身就是件成功率极低的事情。真正帮助人类实现海洋航行自由的，是绘制海图的人。现在，我们对星系际空间的认识，就如同一千年前的人类对海洋的认识，这里面是否有暗礁或者旋涡？我们不清楚；肉眼能观察到的地方，是否我们就一定能够到达？我们更不清楚。”
“难道这么多年天文学家对宇宙的观察还不够详尽？。”
“坐井观天的青蛙，就算拿到最先进的望远镜，也永远不可能知道天有多大。”
“你说的意思我理解，我也知道真空不空，但是理论上，星系际之间不可能像装满水的海洋那样凶险。我更倾向于认为，人类无法到达另一个星系纯粹就是速度的限制。就好比我们现在已经可以达到二分之一光速，但以这个速度到达最近的比邻星也要9年多的时间，到银河系中心更是要5万年之久，可见宇宙航行真的是非常漫长。”
“你说的也有道理，现在我们的探针已经飞出了太阳系，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也许星系际旅行的黎明真的即将到来了。”
“你怎么看洛神星呢？”，何顾继续问道。
“我看过那颗星球的照片，那是一颗看第一眼就能爱上的行星，湛蓝湛蓝的，比地球还漂亮。只是，我们对它的观察时间太短，回传的数据还很有限。外星生物是否能够接纳地球文明，也是个未知数……”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能的科技如此发达，像金星那么恶劣的环境我们都能应对，何况一个与地球这么相似的星球。这次星际飞行，指挥部门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考虑进去了，准备了充足的物资、弹药和补给，就算那里跟火星一样，我们也能立足。哪怕遇到最坏的结果，我们的飞船还可以返航的嘛！”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也许只是人老了，做事就没有那么果敢了。”
“所以，才需要我们这辈年轻人去探索嘛……”
王老没有再反驳他，而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如此，万事小心！”
何顾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哎呀，我还约了陆子宽，快到点了。”
“噢，那我就不留你了。”
何顾依依不舍地说道：“以后想见你怕是也没机会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多保重身体。”
“会有机会的，你自己也要多注意安全。”
何顾并没有完全理解王老的意思，他站起身来给了王老一个长情的拥抱，他感到怀中那个瘦弱的身子似乎更小了一圈，鼻子止不住有些发酸。
王老送他到院子门口，看着他离开直到车尾灯消失在夜幕中才回到院子里。
小乒乓不知何时已化作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躲在院子门内往外张望。
王老道：“舍不得吗？”
少女眉头微皱，摇了摇头，突然又化作两个小球，腾空而起消失在夜幕里。
王老又泡了杯茶，安静的躺到藤椅上。
在天空的东南方向，有一颗特别明亮的星星，它是如此的明亮，以至于地面上的人抬起头都能不自觉地注意到它，它正是停泊在太空中的“正合计划”舰队。三艘星舰反射出来的太阳光叠加在一起形成了这颗在南天上最耀眼的星星……
王老从上衣掏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他这次去宇航局的时候，宇航局长刘宇星亲手交给他的。
照片的抬头上写着：“2547年探针拍摄于洛神星北纬31度线”，文字下面是一片蓝蓝的大海，一艘模糊的船影孤独的停在那里，船身上面隐约可见三个中文字——“永久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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