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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暗夜惊魂

    第五十回暗夜惊魂

    苟平川一看便知道是朝中一些小官听说陈世良封了五品,便来送礼巴结以示亲近,便笑道:“莫急莫急!分个先来后到,咱们一家一家地来,陈将军初涉官场,有些规矩下人们不懂,还望诸位体谅,记清楚了日后我们才好还礼登门拜谢是不是?宝山,你收帖子,记个清单;宝峰、宝峦,你们两个收了礼单和东西,清点好了,给人家写回单,两边要对得上,别失了礼,慢些儿不要紧,记清楚为要!等下我拿些钱出来,每家来送帖的都须送些茶酒钱,各家主人陈将军会亲去谢的。哎,对了,你们师爷爷到哪儿去了?”

    “师爷爷喝多了,在后面睡。刚才相府来接那……两个人……师爷爷都没醒,我们见他们有相府的令牌就让拉走了,我们这样做的对吗,苟帅?”宝山比较伶俐,听见问,马上答道。

    “对着呢,对着呢!我回来的时候碰见他们了,做得不错!你们先忙,我去拿钱。”苟平川把马缰绳扔给宝山,自己急步往后院里来,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鼾声大作,陈奇峰正在榻上睡得香甜。

    苟平川摇头苦笑,拉过被子胡乱给他盖了,便打开陈世良的箱子,找出几吊钱来,往前面去了。

    陈世良直到下半夜才回到家,一进门便要躺下睡。他旧伤未愈,本就容易疲劳,再加上没完没了的礼仪规矩、寒暄客气,陈世良强颜欢笑生生地装了一天,简直精疲力尽。

    大年初二,陈世良日上三竿了还没睡醒,陈奇峰和苟平川两个在前厅转来转去,谁也不敢去叫他起来,想起昨晚他回来时的光景,这官儿当了没一天他就受够了,简直要怒火中烧起来,脱个靴子的功夫把个清城县主给骂了好几遍,这时候谁要是再告诉他还有二三十家同僚须登门答谢,他不把房顶掀了才怪!

    好在永王的帖子来得及时,给陈世良没及时登门回礼找了个体面的借口,陈奇峰赶紧把陈世良叫起来,梳洗穿戴一番,让他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到永王府去面谢王爷,自己和苟平川则另外再打点些礼物,让宝山带着两个小厮以管家的名义,持陈世良的名帖分头去回礼。

    相府门前仍旧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右相身着紫袍端坐堂前,笑意盈盈地接待来客。相府里热闹非凡,宴席从前厅一直摆到后园,后园内笙歌燕舞,女眷们花枝招展,听曲儿的,玩双陆棋的,聊天儿的,热闹非常;前厅则高朋满座,右相满面春风,与诸同僚谈天说地,不时有管家高声禀报某某贵客来访,右相或接,或请;另有进不了前厅的官吏,带了礼,能进到前院儿流水席上吃上一顿也足以回家荣耀夸口了;还有不少连门都进不来的小官小吏,只好和一些不能亲来拜年的显贵之家的亲随一起,排着长长的队伍将名帖和薄礼奉上,以求不在右相大人面前失礼。

    昨日朝拜大典,右相突感不适,又不愿声张,没奈何,只好托词边外公涵遗落在家,因存于密室须自己亲取,连忙返回府里。经过崔百里一番诊治,用了一粒丹药,缓了一炷香的时间,总算是恢复如常。崔百里知道,长篇大套地给右相讲说一番养生道理只会令他厌烦,只简单叮嘱不可饮酒超过五盏,别的什么都没说,右相听了点点头,便找了一份公函,又返回大内。

    崔百里看着右相远去的背影,心里盘算着,以右相现在的状况,阳寿五年将尽,他自己即使不知五年这个寿数,也能感觉到身体的日益衰弱。这个右相虽然称不上君子,但有他在,还能震慑住那几个蠢蠢欲动的边将,大唐虽危但尚不乱,他死后,可真是难说了……

    武艺已来找过右相两次,可是都没见着,他有些焦虑地思忖着,不知是右相避而不见,还是正逢元日太忙的缘故。原本即使不是右相的密臣,只以四品官员的身份,也不至于两次都见不到面。

    就在昨夜,早打算趁着元夕夜探陈世良家的武艺,刚巧捕捉到了贺双七从房顶掠去的身影,他没有贸然入院,而是一路尾随他来到了右相府。

    原以为贺双七是陈世良的死党,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右相大人的耳目,武艺看着贺双七出府后便入府求见,谁知却吃了闭门羹。从相府出来,武艺意兴阑珊,漫无目的地四处溜达,在巷口恰巧又遇到了提着酒瓶子,正准备回家过节的贺双七,尾随着他转了两条街后,武艺冷不防从背后点了他的穴。

    “哼哼,轻功不错,旁的功夫却差得远,跟右相说什么了?”武艺开口问道。

    “你……你是谁?”

    武艺听了,冷笑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乖一点儿,别再问这些废话了,再问一句,你就没机会再说话了,听懂了吗?”贺双七能感觉到脖子上已被利刃划出了血,当下老老实实地把前后都说了一遍。武艺气得发抖,贺双七只觉得那刀在自己脖子上越割越深,正欲下跪求饶,只觉脑后一痛,便倒在街边人事不知了。

    终于知道为何在右相那吃了瘪,武艺几乎认定陈世良已成了王旻的羽翼,什么与师父闹翻完全是个假象,剪除这个人,王旻便少了一分助力,自己更少了一个障碍,只是他身边高手环伺,现下并非杀他的好时机,跟着陈世良这条线索,必能发现那孩子,还有那个神秘女人的踪迹,那才是真正的大功一件,对此武艺深信不疑。

    他摸了摸怀里暖着的养着“赤珠子”的小铜盒,昨夜他花高价从一个苗人那里买了三只,这种中原地带罕见的东西,一叮之下能令人瞬间失去知觉,任由自己摆布,他亲眼见那苗人用“赤珠子”叮死了一只羊。这东西防不胜防,有了它,让王旻、齐岳他们就范便都不在话下,他想象着众人被他踩在脚下的样子咛笑一声,只要把那孩子送到相爷面前,在圣上和相爷面前这便是大功一件,那个什么易韬还有脸继续当秋林卫首么?想到这里,他纵身向陈世良家的方向奔去。

    武艺没想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鬼一样的影子,更没想到的是,在更远的地方,他那几天来一直因为得罪了陈世良而心怀忐忑的胞弟武仁,正趴在远处的屋顶,看着一前一后来到陈世良家院外的两个人。

    武仁本来正往陈世良家溜达,来长安五年,每年的元夕他俩都一起过,即使有了小翠儿,他也是先跟小翠儿吃一顿,然后找世良喝个酩酊大醉。可今年,他那个哥哥可把陈世良给得罪狠了,所以前天一白来带话,让他来一起过节,他都觉得没脸上门。想来想去,武艺还是带上两瓶好酒,又偷了小翠儿五钱银子去嘉升堂买了一盒山参,准备登门去谢个罪。正走到小街口,远远地看到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向陈世良家的方向一闪而过。武仁抬头看了看四周,一棵大槐树斜倚着一道院墙,墙内静悄悄的,想是没什么人住,于是他上了树,爬上那家屋顶,远远地能看到陈世良家前厅的房顶。刚趴好,他便惊愕地瞪大双眼,他哥哥来探陈宅也没什么意外的,可屋顶上那个跟大蝙蝠一样的是什么人呢?他正伸着头想看个清楚,冷不防感到那人向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登时吓得浑身冒汗,连忙从树上下来,准备逃得越远越好,可刚要迈腿,却又想到他哥会不会是带了帮手要去杀世良的?从心里来讲,武仁跟世良要比跟武艺亲,他在外面惹了祸,从来都是世良帮着平。这几年来,即使有了小翠儿武仁也觉得跟世良在一起最开心,哪怕他时不时地用酸话噎人,听着也觉得亲切。想到这里,武仁便又折返加来,可走了几步,又想到他哥哥凶狠的眼神和那个大蝙蝠一样瘆人的影子,蓦地打了个哆嗦,停下了脚步,如此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好几遍,最后,武仁终于一跺脚,迈步往陈世良家走去,他想即使不能阻止哥哥找陈世良的麻烦,或许能及时救世良一把,反正总比见死不救要好。那个大蝙蝠一样的人究竟是哥哥从哪儿找来的伴当?虽然没看真切,可不知怎的想起来就觉得后背发凉。

    来到门口,他小心翼翼地在门前转悠了半天,外面时不时地响起阵阵爆竹声,他也听不清里面什么情况,想了又想,还是把酒瓶子和山参放在门口,自己纵身跳进了前院。院子里静悄悄的,花玉奴认得武仁的气味,每次来都会在犬舍里哼哼两声向他示个威,今天怎的这样安静?武仁心惊胆战地往里走,一白二白怎么也不见个影子?在后面伺候吗?武仁一边往后走,一边想着,刚来到前厅后门便发现倒在地上的一白和二白,武仁努力稳定着自己怦怦狂跳的心,哆嗦着摸了摸两人的鼻息,确认是死了,直惊得后退几步,他想到陈世良很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抬起的腿正不知该向哪边迈,忽然感到头颈上好像落了一滴水,他用手一摸,抬头一看,就见那个“大蝙蝠”正像粽子一样吊在房梁上晃悠,只是看不到脸,武仁吓得双眼一翻向后栽倒,还未摔到地面,便在昏晕之中感到有人拽住了他,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对他说道:“小崽子,爷爷我留着你还有用呐,要不然,你和那俩小子现在已经一起问孟婆婆要汤喝了。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看见过我,我就把你的心掏出来撕碎了喂狗!不想死的话,就赶快跑吧,记着:别出声啊……”话音一落,武仁只觉得自己百会穴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并不疼,却瞬间脑清目明,他连头也不敢回,本来以为腿软,此时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头,一路飞奔而去……

    沉浸在惊恐里的武仁都不知是怎么回到的“聆云家”。进了屋他一头倒在了床上,小翠不知出了什么事,刚要开口数落,却见武仁面色惨白,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一摸身上衣服全都湿透了,她连忙喊了武仁的干妈起来,两个人把武仁的衣服换了,武仁却仍旧一言不发,惊恐的眼睛只是发直。

    武仁的干妈叶聆云也通些医术,摸了摸脉便让小翠把她的银针取来,在武仁水沟、印堂、劳宫等穴下针,过了一会儿,只听武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两眼迷离地四处看了看,接着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还有完没完了?哭两声差不多得了,没完没了了?”小翠忍了半天,急得凤目一瞪,武仁马上努力收了声,却仍忍不住时不时地抽噎一下。

    “儿啊,到底怎么了?这是让谁吓着了?”叶聆云握着武仁的手问道,听见他“八十岁的老母”一问,武仁咧了嘴,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他抽抽答答地说道:“娘,可……吓死我了……,我刚才去……世……良家,看见我……哥了,我没敢进去,后来……我进去一看,一白……二白……都……死了!呜呜呜……”

    “然后呢?”叶聆云柔声问道。

    “然后,我看……”武仁猛地想起那个“大蝙蝠”说的狠话,他惊恐地四处看了看,然后说道:“我看……不见我哥,我就跑了……”

    “唉……,我说武仁你……哪里像个男人?死个人就把你吓成这样?我去给你煮碗姜汤驱驱寒气,真是够没用的!”小翠又气又笑,转身刚要走,又猛地转回身问道:“那世良到底……有事没事啊?”

    “我……没来得及看……不知道……呜呜呜……”武仁一想到陈世良可能已经被那个大蝙蝠弄死了,便伤心起来,哭个不停。

    小翠也低了头,看武仁痛哭的样子,想来陈世良也是凶多吉少。小翠与陈世良见过几面,她知道武仁一直拿陈世良当哥哥看,那陈世良外冷内热,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对武仁没啥可挑的,看着武仁伤心的样子,小翠也难过起来。

    “先别急着哭!”叶聆云安慰道,“小翠,你煮姜汤去吧,武仁没什么大事儿,受了点儿惊吓,睡一觉就好了。”

    “好!”小翠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武仁,跟娘说实话,到底怎么了?”叶聆云看小翠下了楼,把门关好,回到床边坐下,看着武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