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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己身不复

    第六十一章己身不复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竭力忍住。我无声说道:“对,对。”刘袁熙半张着口,目光中有一丝悔意,我扬起头,嘲讽道:“真是谢谢你啊。”

    他的眸色变暗,睁大眼睛,一手来制止我,我一甩,与之错失,大步而去。对,我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傻瓜,是我太仁慈,我不是天生的政客,我注定要被他们阴吗?过道上迎面而来梅十一,我一滞,他一愣。我想起现在的面容似是“袁落觞”,看来也让梅十一疑惑了一下,刘袁熙的本事还是非常可观的。我垂下眼,调整情绪,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对着梅十一道:“姐夫。”

    他明白过来,点点头问:“澈弟呢?”我指指房间,他倒是不急着进去看了,交代了同行的医师先进去,将我拉到一边,轻声问道:“大人可还好?”

    我目光一闪,点点头,岔开话题道:“兰……玄庭和公主怎么样了?”

    梅十一道:“陈曦调度,暂时停下来了,晚点在陈家人的船上谈事情。”我倒是有些意外袁盈袖能停下手,之前打得你死我活,我一转身裴尚就把事情给搞定了,还真不是普通的能耐。相州是陈家的老巢,也不知道刘思齐这会儿在哪里,借此我问道:“京城怎么样了,刘思齐呢?”我暗恨,从今往后,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梅十一措词道:“刘思齐进驻了黑甲军,太子拉着张休控制禁军,暂时还没有事。”这话很耐人寻味,也就是说,只要一旦有事就是全面战场了。黑甲军主力第四营好像……是由八重家控制的吧?看来八重英的态度已经明显了,这下子不反也得反,为什么他的想法会突然转变呢?见我皱眉,梅十一笑笑:“殷家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摊开手,讽刺地笑:“你说呢?”现在我自身难保,又哪能管得到京城那边呢。不过刘思齐毕竟不是正统,除非如刘思齐所说刘景帝死前改变主意有什么东西留下,顺理成章继位,恐怕到时候就算没有真的遗诏或口诏,也得弄一个出来,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然而刘思齐上位对殷家是大大没有好处的,现在张休和刘环在一起,也不能说有错。刘袁熙说凤清平落到了许皇后手中,我心口一滞,这不会是真的吧?

    梅十一安抚道:“小殷大人暂且安身在此处吧。”我不置可否,这可不可以理解为变相地软禁?却见梅十一转身而去,憋着一口气,看了刘袁熙的房间一眼,忽而听一阵桌子椅子倒地的声音,刘袁熙的声音咬牙切齿道:“居然敢阴我们?”

    我脑门上青筋一跳,这说的又是哪一出?眼下刘袁熙受的伤虽然不至于致命,却也不至于让他恨得牙痒痒吧,这阴他的又是谁呢?

    出了船舱,天已经完全暗下来,远远地看见零星的火光,兰玄庭不知所踪。陈家的人在码头上来来去去,袁盈袖并不在这里。我抚额,居然没有一处安身之所?这往返京城,必须要借助袁家的力量的。也许刘袁熙说的对,我太冲动了,我现在该做的是冷静地坐下来想想今后该如何。

    江面上又有船只来了,不大,灯火通明,慢慢靠近这里,我闪进船舱,身后有脚步声而来,正是梅十一和一个少年。那少年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道:“是我。”

    刘袁熙易容了?他这是要去哪里?梅十一道:“澈儿,我本不该让你涉险。”

    刘袁熙道:“既然陈家人插手此事,明面上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我插嘴道:“你们可知道兰玄庭和陈家的关系?”

    刘袁熙目光幽深,牵起一丝笑容,道:“你说的是哪一层?”

    这么问倒是不好说了,据之前陈默生的谈话,似是要借着兰玄庭安插在六环身边的人,好借此让刘思齐上位,可是兰玄庭那日又与他起了小冲突,这关系还真是微妙啊。说不定借这一次袁家的事,陈安那只老狐狸还要借此敲诈一笔。然而大家都知道,兰玄庭是月国追杀的人,我们不帮也就罢了,若是勾搭在一起,必然成为红策起兵的理由。如今月国内乱告一段落,而刘国却不得安宁,说不上谁好谁坏了。

    梅十一看了眼越来越近的船只,道:“陈家的船来了,要下小船吗?”

    刘思齐看了我一眼,皱眉道:“你最好想办法让兰玄庭不要碰见你,就算我给你易了容。”言下之意,我是不论如何都不能上陈家的船的。

    我点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虽然不是俊杰,也要识时务了。这一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瞒得过别的人,不一定瞒得过兰玄庭。

    梅十一和刘袁熙双双坐小船离开,向着陈家的船而去,我兜着夜风,却听见布谷布谷的声音。奇怪,这季节哪里来的这种声音?

    环顾四周,却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袁家的守卫还在船上站岗,我缓缓靠近船的边缘,向下看去,雨丝不停地落下,我用手一挡,但见小船上刘思齐撑着伞向着我,看不清表情,缓缓行驶过,在暗夜的小雨中灯火飘摇,隐隐可以闻见残余的血腥味。我和他依然隔着那么多杀戮和江水,我和他还是当初的少年?我和他能成为扶持的对象?我和他会有彼此共存的局面?

    会是第二个刘思齐吗?我会再一次忍受被出卖的痛苦?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的信任值剩下那么一点点了,若是不藏好,就一点也不会剩下了。

    我看向陈家的船只,兰玄庭就在那里,我当初对自己承诺过,一定要杀了他,让他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直到现在,我依旧不能忘记,在阴暗的船底,我被拖进去杀戮,是他逼我手染无数鲜血,又是他将我推进去,让我看见我犯下的血型,直面那些令人作呕的断肢士绅,我觉得头痛,腹中生疼,就算清洗无数遍,我也再也不是那个躺在竹林雅苑观雨喝茶的我了。

    清平,我还能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