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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鹅仗狗势

    陵州的乡间小道上。

    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时而蹦蹦跳跳,时而快步向前跑几下,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此人名叫周老天,是个孤儿,名字是他自己取的,本来他取的是揍老天,因为他恨老天爷,想要揍死它。结果别人把“揍”听成了“周”,都管他叫周老天,渐渐地他也接受了这个名字。

    周老天瞟了一眼脚上穿着的一双布鞋,脸上越发得意。

    这双鞋是他在路边捡的,不知是哪个有钱人随手扔在了路边,他捡到这双鞋时,其中一只鞋的鞋面已经快与鞋底要分开了。捡回去后,他细心地用麻绳将鞋底与鞋面穿在一起,虽然看起来有些皱,却也算是一双像模像样的鞋子。

    他停下来顿了顿脚,对这双鞋越看越满意。自从上一双鞋彻底穿烂后,他已经打了几个月的赤脚,每天踩着生硬的地面,时不时还会被地上的碎石划破脚板。虽然从小到大他也没少打赤脚,可是他真的希望能一直有鞋子穿。没鞋穿的时候,有鞋穿就是最幸福的事,此时的周老天便是处在这样的幸福之中。

    他如同踩在棉花上,每走一步,舒适之感都会涌上心头,每走一步,脚边都如同带了风。

    翻过山岭,穿过田野,一座黑瓦白墙的大宅子出现在他眼前。

    赵家村到了。

    昨天他听人说,赵家村的赵老爷要修新宅子,在请人伐树,干得好的能得半吊钱,于是他今天起了一个大早,想着来挣个几枚铜板,那样的话,后面一段时间就不至于饿肚子了。

    周老天前些时间就来过赵家村,他对眼前这座大宅子印象深刻,不是因为其他,只是由于这宅子里养了一只大狼狗。

    上次他从这宅子门前走过,突然从里面窜出一只咆哮着的大狼狗,一口咬住他的衣袖,吓得他撒腿就跑,连衣袖都被扯破了,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心有余悸。

    这宅子的主人姓庄,与赵老爷家是亲戚。要想从这条路进到村子里,就只能从庄宅门口过。周老天环顾四周,见远处依稀有几条小路,可要绕几多远,有的还不一定能通到村里。

    他望着不远处的宅子,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绕路,最后还是决定在原地等一等,若是有人来,就可以搭个伴一起过去,毕竟绕路还是太麻烦了。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看到一个人。他不能再等下去了,若是误了时辰,今天只怕要白来了。他提着胆子一步步朝庄宅走去,才走得几丈远,他又停住了脚步。

    庄宅门口,一只狗正蜷伏在地上,它似乎还没发现周老天,还在埋着头呼呼大睡。

    周老天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那条狗。就在他束手无策之际,忽然看到庄宅门前的一片荷花田里,隐约有一条田埂可以通到庄宅另一边。

    他轻手轻脚地下到田埂上,一边沿着田埂走,一边用用余光往大狼狗的方向瞥去。就在他快走到一半的时候,荷花丛中突然惊起一片“嘎,嘎,嘎”的叫声,接着冲出两只大白鹅,对着他的裤腿就是一通啄。他赶紧用脚将鹅踢开,同时抬头看大狼狗有没有被惊醒,只见一个狗头从路边伸出,显然它是被惊醒了。

    周老天不敢有大的动作,只能任由两只鹅在他裤腿上啄来啄去。等他再回头看的时候,那条狗已不见了踪影,他四下张望,却发现大狼狗已经来到了他身后。

    那狗既没有吠,也没有要扑上来的意思,而是戏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大鹅,仿佛从来没有见过此等闹热。

    周老天小心翼翼地沿着田埂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移,两只大鹅就一路追着他啄。

    周老天心里长叹一声,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啊!大鹅啄他,偏偏他还不敢把鹅踢走,他想跑,可偏偏又是在田埂上,跑不跑得过身后那条大狼狗不说,一个不小心还可能掉进田里。

    “鹅仗狗势的东西,要不是那条狗在旁边,老子非把你们揪了煮起吃不可!”然而并没有“要不是”,那条狗就跟在他身后,他非但不敢把那两只大鹅揪了,他还不敢骂出声来,只能一边挨鹅啄,一边在心里头咒骂。

    终于走到头了,周老天长长吁出一口气,他的额上、脸颊上已经布满汗珠。他调整一下呼吸,卯足劲,撒开丫子就顺着路拼命跑。大狼狗在后面狂吠着追了上来。他跑了几多远才将狗甩掉。

    周老天大口地喘着粗气,低头看了一眼右脚,只见就剩下了一块鞋面布挂在脚脖子上,鞋底已经不知去了哪里。他无奈地将鞋面布取下,扎到腰带上,然后快步往赵老爷家走去,今天若是能挣回几枚铜板,不要那鞋底也罢。

    好在赶得及时,赵老爷家门口正站着一群人,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在登记名字。

    “这里还要人吗?”周老天朝管事的问道。

    “要。”管事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歪着头瞟了一眼他的双脚,然后皱着眉道:“怎么就穿一只鞋啊?”

    “路上来的急,走坏了。”周老天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腰间的鞋面布。

    “山上刺儿多,扎脚了可不管啊。”

    “不管不管,扎穿了也是我的事。”周老天以前没鞋穿时,光着双脚就敢在山里跑,更何况现在还有一只脚是穿着鞋的。

    “行,叫什么名字?”

    “周老天。”

    管事的写下一个“周”字,又抬起头问道:“哪个老天?”

    “老天爷的老天。”

    管事伸出手指,晃了晃:“边上等着吧。”

    等管事的将名字登记完毕,又听他扯着嗓子将名单上的人分成了几拨,一拨有六七个人。

    “还是按昨天的规矩,大树一根五十枚铜板,小树一根二十五枚铜板,砍一根到我这登记一根,每伙人砍了多少根树我就给多少钱,你们具体要怎么分,自己下去商量。”说罢管事的就带着众人去了砍树的地方。

    “大伯,刚才管事的说的大树小树,到底多大的树才叫大树?”周老天问同伙中一位年纪较大的人。

    那人边用手比划边道:“一抱大的树就是小树,两抱大的树就是大树,等一下我们来找树,你帮忙砍和抬就行了。”

    一抱大的都才只是小树,看来这钱真的不好挣啊,周来天心里嘀咕道。

    平时周老天也没少干力气活,加上他力气正登劲,砍起树来手脚也算麻利,爬上爬下地剃树枝,挥着斧子砍树干,拉锯、抬树都干得起劲,同伙的都夸他勤快,等分钱时要多给他分一点。

    一个上午,他们总共砍了一根大树,六根小树。中午他们到旁边山上的一条小水沟边休息,蓄好力气,下午继续砍。

    周老天早上没吃东西,此时肚子饿得咕咕叫,他趴在沟边大口大口的喝水,直到肚里装不下了,他才爬起来,满足地打一个饱嗝。他见有人躺在石板上休息,还用桐子叶把脸遮住,他也学着那人的样子,摘了一张桐子叶,找一块石板躺下。

    “总共砍了一根大树,六根小树,一根小树二十五个铜板,六个人,就算分少点我也能得到二十几个铜板,”周老天在心里盘算着,“下午再砍那么多,今天就可以挣好几十个铜板了。”

    这些钱对于他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他想有这么多钱后买点什么呢?“买只母鸡,那样就天天都有鸡蛋吃了,母鸡还可以孵出小鸡......”想着想着周老天的眼睛就慢慢合上了。

    在梦里,他真的养了好多好多鸡,鸡蛋捡都捡不完,一大群小鸡围着他叽叽喳喳地叫。突然,一个满面凶光的肥女人出现在他面前,说他的鸡偷吃了她家的菜,要他赔,还跟他算一只鸡一天要吃多少粮食,吃了多少菜就让他赔多少粮食。可他哪里有那么多粮食来赔!那肥女人就骂他,还说他偷吃她家的地瓜。

    周老天被梦中的肥女人骂醒了。他一拍脑门:“对啊!养鸡是要用粮食去喂的,看来还是不能养鸡。”

    接着,他又意识到一个比养鸡更严重的问题,天快黑了。

    “坏了,坏了!”周老天飞快地往砍树那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