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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镇魂塔下

    不得以,只得请进了国师!那肃穆的镇魂大法师,进了门与凡心王子寒暄道:“师弟,为兄叨扰了!”

    本想不理不睬装作专心参禅,但为了保护爱妻需答其疑问,凡心不得不睁开眼一笑,自旁边的茶壶斟了一杯茶,推给这位国师,笑道:“想来师弟果然没有佛心,被轻易打扰,竟不能心如止水!”

    那国师落坐于随从递上的蒲团上,与这位小师弟耐心地品茗交谈,追忆起前不久因受了致命伤死去,亡灵栖居于国师栖灵塔的恩师,推崇这位王子在魂术修习上的天赋和造诣,很是有恩师之风。

    凡心为其斟着苦茶,在这位师兄面前十分谦逊,这位仁兄虽不愿做王子,但依旧不失王子的风度。

    这位国师循循善诱道:“恩师常言,人鬼殊途,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便是恩师自己,本可以夺舍活人,却也是以身作则,遵守鬼道前往栖灵塔中栖息,实在是令人钦佩!为人师表,堪成楷模!”

    见凡心甚是难堪,诺诺称是,甚为敷衍,国师锁眉审量王子,故意看向窗前,话锋微转和颜悦色道,“只是,为兄来时,却看到师弟的窗前有着两道身影,其中一道,不似人影!不知是为何啊?”

    那王子凡心微微蹙眉,笑道:“不过是一张美人图,被这陋室透进来的风吹落,铺灭了油灯罢了!”

    这位仁兄极聪明了得,在吹熄油灯后,立时往窗前挂了一幅自画像,又将一幅美人图盖在油灯上!

    国师自然不信。那小头目立即会意,将美人图重新挂在窗前,与王子的自画像并列,点亮那油灯,下令熄了火把,跑到屋外去看,果然映出了两道人影,因有风自屋顶吹拂,真如活人一般无二。

    原来,那画纸极薄,完全透光,而其上的人物肖像,却全身用了很重的颜料,光线全然不能透过。

    那报信的小头目立时心凉一片,枉他跟踪王子发现这处阴森的鬼宅,在远处蹲守数夜,看见二人身影,以为找出破坏两国联姻之元凶,将因这大功劳被提拔而飞黄腾达,却原来,是自己捕风捉影!

    见其来回禀,只灰头土脸、哑口无言、忐忑不安,国师冷笑不语,回头定要让杯弓蛇影的这厮好看。

    送了难堪的国师率人离去,凡心与亡妻之魂这才抱头痛哭,幸而自己的魂术在国师面前有独到之处。

    却有两个小吏,不经意地看到王子凡心坐的蒲团后,露出的地窖口的一线缝隙,一双眸子微不可查地缩了一缩,却都没有言语。一个也是模范丈夫,一个是孝子,不忍因得了重病而死的亡妻或老母亲的亡灵,去栖灵塔中太过冷清无依无靠,让爱妻或者老母亲的亡灵在有人造访时藏匿于地窖中,无人时出来,幸福与生前无异。他两个藏鬼之人,最是体谅同辈的苦楚。这是我后来得知的。

    藏匿亡妻亡魂的小吏,甚至还让亡妻之魂怀了鬼胎,后来求上神医馆,我才得以使之亦十分圆满。

    彼时,凡心与晴雪痛哭,凡心悔恨自己不该在那日有风的时候,多手多脚地拿妻子最珍爱的红色嫁衣也去晾晒,刚刚展开要挂在晾衣绳上,风将那嫁衣疯狂鼓动,引得路过的耕牛发了疯撞过来。

    否则,晴雪也不需要替他挡住那发疯的公牛,当场受了致命伤,死前幸福又温柔,心里恨不能长相厮守,流着泪抚摸着他的头含泪说“凡郎,我这辈子能够遇见你,嫁给你,我……好知足……

    痛虐大哭捂住爱妻伤口止不住血的凡心,目睹爱妻慢慢死在怀中,如被万箭穿心,那是何等的痛!

    “不,晴雪,死我们也不分开!谁说人和鬼不能在一起!”凡心痛苦咆哮着,拳头捶得满地是血。

    霸道的爱人很可爱,在雷雨中抱着爱妻的尸身死死不撒手,后霸道地以魂术囚禁了爱妻的魂在家中。

    这种做囚鸟的味道,我似乎很是熟悉亲切!只是更加羡慕这种为了爱你,才把你囚禁在怀中的滋味。

    起初,晴雪的魂以为丈夫只是在悲痛中气昏了头一时胡闹,打算温柔耐心地继续陪伴丈夫直到其恢复理智,自己再去那栖灵塔栖息,不想,丈夫的温柔和疼爱与日俱增,二人过得越发甜蜜幸福。

    一日复一日,那晴雪的魂也习惯了藏在家中,白天为丈夫洗衣做饭,晚上给读书的丈夫红袖添香。

    竟然,好似晴雪未死!这等甜蜜日子在国师离去之后,二人搬家至别处,又幸福地维持了半个月。

    直到两日前为止!这实在是要怪男子有时十分粗心,而女子有时又太天真无知。这做丈夫的凡心向来不会做饭,对厨房中柴米油盐菜的耗费从无留意,时常忘记需得晴雪提醒才知道去采买极多。

    那一日,大隐隐于是市,没有菜园子的新家中实在是没有菜了,而凡心去远处山上砍柴迟迟未归。

    晴雪看了天乌云密布,并没有使鬼难受的阳光,蹙眉想了又想,让丈夫劳累一天回来没有菜吃实在不好,而且,总让一个大男人去买菜,让那些路人笑话更加不好,便决定自己拎篮子出门去买。

    而且,天上已经飘下牛毛细雨,雨筛筛的很让鬼喜欢,晴雪更是可以借机撑着一把油纸伞,避免突然雨后天晴,作为鬼被晒出青烟,不过,看那满天乌云,断不会很快放晴,不得不说是万无一失。

    买菜买得果然很顺利,拎着满满的沉甸甸的菜篮子,晴雪撑着油纸伞,立即就要回家,为丈夫做饭。

    但巧不巧,翻滚的厚重乌云的间隙中露出一丝微光来,整条街的人都有淡淡的影子,只有晴雪没有!

    满大街死寂一片,行人、商贩均如同被定格,张嘴盯着晴雪看,确认没有影子,立时惊叫一大片。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哄而逃的人们,总要把手中的鸡或者菜往上抛,有路不走去往货摊上撞!

    眨眼之间,满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逃得一个不剩!只剩下鸡飞狗跳,和满大街被掀翻的货摊子。

    晴雪撑着油纸伞呆立当场,低头看到自己没有影子,这才后知后觉缘由,知道马上就要大祸临头。

    此地小国寡民,捕快的效率极高,日常只在街上巡逻,极为尽责,甚至,每条街都有一名典史。只要百姓喊一声抓贼,典史一呼百应,左右街上的捕快立时一拥而至,断没有让贼溜掉的污点历史。

    在满街之人惊叫“鬼啊!”之时,那典史立即拔出斩魂刀,大喝一声,招呼两名捕快兜起捕魂网,便立时向面色煞白、六神无主的晴雪追来。吓得一向胆小的晴雪惊醒之后立即丢了菜篮子,向空荡荡的大街上的另一端逃跑!幸而她是个鬼,身子轻飘飘的,将那凶煞的典史等人远远甩在身后。

    这些情节,是后来鉴心镜之灵读取了被救之后,前来神医馆感谢的晴雪的记忆,使情节能够连贯。

    在鉴心镜之灵读取后感应给我的凡心的记忆中,就在此时,刚刚卖了柴不久,一手拎着买来的鱼,一手背着留给自家烧的一小捆柴,刚刚拐过街角回来,看到仓惶逃命,满脸惊恐的自己的妻子。

    晴雪见到丈夫,立即如同受惊的小鸟,扑到丈夫的怀中,担惊受怕地痛哭不已,被丈夫温柔安慰。

    那追上来的凶煞典史,以及闻声自另两条街赶来围堵的两位白面典史,两两兜着捕魂网的捕快们,见这女鬼的丈夫竟是王子殿下,一时无不十分尴尬,实在是想不到不愿意继承王位的王子在此!

    这东王国实在很小,那凶煞典史小声吩咐属下,去没有什么排场的皇宫请来国师,不过盏茶功夫。

    晴雪依旧在丈夫怀中泣不成声、诚惶诚恐,被丈夫拍着背温柔地哄着说:“乖!不怕了!没事的!”

    阴沉着脸的国师可不这么想!小国之间为了固信,势必要代代联姻,永结秦晋之好,永世亲如一国。晴雪硬是坏了两国的联姻!甚至,现在成了鬼,还不归于鬼道!继续霸占王子,阻扰王子再娶!

    “王子殿下,你也忒不知轻重了!国体为重,怎能沉迷于儿女情长?置国家社稷、黎明百姓于不顾!”

    “国师,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凡心将怀中惶恐的爱妻越发紧地搂住,恳求道:“望念在同门的份上,高抬贵手!我与晴雪真心相爱,晴雪从未作恶,请国师放过晴雪!我二人立即隐居深山!”

    那黑着一张脸的国师,素来铁面无情,不肯尸位素餐,闻言越发地怒,呵斥道:“把这人鬼分开!”

    有着捉鬼师身份的典史们,立时齐声应诺,率领捕快分作两半,一半恭敬地拉住王子,一半毫不留情地撕扯晴雪。可怜那晴雪,泪流满面百般不愿,与心爱之人生离死别,即将永世隔绝无缘再见!

    那国师根本不理晴雪与王子痴情凝视、百般挣扎、泪流满面对彼此说:“不要!”训斥王子凡心道:“王子好生自重!人鬼殊途,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从此阴阳两隔!还望王子看透!了却孽缘!”

    见这凡心充耳不闻,只顾与那女鬼生离死别,国师更是愤怒!这王子真是太离谱了,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自甘堕落!亏得国王、王后要等其过够苦日子,受不了自己回宫,算盘全部落空了!这王子过苦日子甘之如饴的很!抽搐的脸呵斥左右道:“将王子送回宫去,面见我王与王后!”

    拉住王子的捕快们,齐声回应,拉扯王子更加卖力了,国师下令立即送王子回王宫,就必须执行。

    这苦命的二人痛苦不已,“不要”的哭声更加悲惨凄凉,交织的十指被恶吏们一点点强拉分离开。

    目睹依旧挣扎痛苦着,最终被镇压于镇魂塔之下的爱妻,王子凡心悲痛攻心,终于一口血喷出去。

    我生平从未见过人那等悲愤地喷血,无数的血星子散开弥漫方圆两丈,将面前几十个人全部染红。

    那位镇魂大法师闭着眼,毫不介意被悲愤的王子的血,无意地染红刚刚换上的圣洁的一袭白绸袍。

    雷声轰鸣,不时有可怖的闪电撕开天空,乌云翻涌得越发凶恶如怒海,迟到的大雨这才倾盆而下!

    自那国师手中落下,从七寸高变成百尺高,镇压了晴雪的小小灵品镇魂塔,从此立于那闹市之中。

    镇魂塔下,那镇魂国师右手紧握着乌黑的拐杖,闭目不语,无视凡心呕血爬向魂塔,任由倾天的大雨浇在身上,左手不断捻动着念珠,看起来甚是正经、慈悲,我却分明看到一颗毒辣无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