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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03章 召公虎 • 往事

    昨日朝会不欢而散,卫伯和也颇为不解。

    此时此刻,恰似彼时彼刻。就像当初出兵彘林前夜一样,召公虎和周公御说显然有什么难言之隐,故而联手演了一出神秘好戏,再次把公卿大夫们耍的团团转。

    卫伯和从未对二公有过微词,也相信召公虎对于议立新君一事,也并非有意拖延的时间。但他们昨日的做法,诚然会让政敌们攻讦的良机。在权力场上,气焰此消彼长之间,胜负形势或瞬间转向。

    虢公长父的表现则是一如既往地稳定。他昨日朝议时对召公虎的责难,堪称是恶人先告状的典范教材。

    对此,卫伯和早有心理准备——那日在黄河南岸,虢公长父和虞公余臣煞有介事地迎接周王胡灵柩,怎一个虚伪了得。但卫伯和料定他们并未善罢甘休,而是包藏坏水,只待泼向好人。

    太傅的这些小九九瞒得过别人,却不是寡人对手。虢公长父这老狐狸生怕周、召二公怪罪其临阵脱逃、致使救援彘林不力,显然想好混淆黑白之策。

    只可叹召公虎忠心为江山社稷,却不谙阴谋权术,故而被冤枉得有苦难言。若不是卫伯和料敌于先,主动站出来为老太保分谤,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卫伯和熟悉这种感觉,自他继位以来,“弑兄自立”的如潮非议就从未从耳畔消停。流言害人不浅,他感同身受。再说,位于政治漩涡中心,谁在誉满天下之时,又难保谤满天下?

    刚想到这,只听得报时官喊“卯时已到”,新一日朝议又要开始。

    走入议事堂,他故意大摇大摆路过虢公长父身边,待听到对方投来的轻微闷哼,卫伯和的心情反倒无以言状地舒畅。太傅,你不该选寡人作对手,更何况,你可记得早年与卫巫勾结的把柄,还握在我手上么?

    卫伯和整了整仪容,淡定地在太宰位上站定。待周、召两位共和执政大臣左右入座,他又把目光投向召公虎——

    老太保,你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对方今日依旧沉稳泰若,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他自从出征彘林之后,整个人的气质便发生剧变,软弱的言行渐渐被坚定的眼神所代替,卫伯和相信,看出端倪者大有人在。

    这不,周公御说刚一宣布朝议开始,召公虎还没等虢公长父发难,便要主动宣布大事,倒大大出乎群臣意料。

    他一脸肃穆,朗声道:“今日朝议,孤来提议周王王位继承人选!”

    “这还用得着老太保提议?”虢公长父来者不善,冷笑道,“王子友即位一事,天经地义,不须你来宣布。”

    卫伯和扫过堂上诸位,所有人都讶异目视着堂上对峙的虢、召二人。诚如虢公长父所言,召公虎若宣布拥立王子友登基称王,昨日何必费劲卖那些关子?

    “非也,”召公虎长叹一气,道,“孤提议,拥立太子静!”

    “什么?”

    “太子静?”

    “太子还活着?”

    朝中一片哗然,没有人能掩得饰住惊诧之情。

    “众卿大夫,”召公虎一捋长髯,“孤与太师昨日之所以不急于定储君之位,只因太子静尚在人世!”

    召公虎的语气很平静,但此言一出,却如同旱日之惊雷,侧堂内如煮水般喧闹。

    “太子静明明就被暴动的国人杀了,这厢哪来的太子静?”

    第一个跳出来质疑者,不用猜就知道是虢公长父。他定了定神,一脸不屑地问道。

    “他没死,暴民所弑杀者,另有其人。”召公虎淡淡地回应。

    “太子静……唔,那他在哪?”虢公长父努力恢复镇定,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牙缝中挤出。

    “正暂居于孤之太保府中。”老太保道。

    “暂居?我看是藏匿罢!”虢公长父气不打一处来,“你既早已知情,为何十四年后才说此事?”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气氛变得紧张而诡异。藏匿太子,这可有些骇人听闻。

    卫伯和也陷入沉默。坦白说,自己没料到太子静幸存于世,还被召公虎隐藏了十四年。但仔细回味之下,这消息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太子静是什么时候躲入太保府的,卫伯和无从得知。国人暴动爆发的当日他还远在卫国,当公石焕老将军劝自己前往镐京城勤王之时,已然得知太子静被杀的噩耗。

    “诸位稍安勿躁,听孤细细说来,”召公虎清了清嗓子,道,“国人暴动当日,孤与太师在王宫内护驾,送天子出奔后,我二人分头将二位王子藏匿到各自府邸中。于是,太师带走了襁褓中的王子友,而孤将三岁的太子静藏到太保府中。”

    众人纷纷点头,对于国人暴动时二公第一时间救驾之事,他们不仅不质疑,还为此肃然起敬。

    召公虎继续道:“很快,闻讯而来的暴民包围了太保府,逼迫孤交出太子静。暴民们说,周王专利之策与孤无关,只要交出太子静,他们便不再与孤为难。然而,太子静年幼无辜,与专利之策有何关系?又如何要替天子受刑?我不能交出太子静!”

    老太保说得声泪俱下,众卿大夫也闻言沉默。十四年前的惨剧还历历在目,所有人都仿佛在扪心自问,当时召公虎的境遇若换做自己,又该怎么做?

    召公虎继续道:“孤挡在太保府门口,与群情激奋的暴民争辩未果,他们非杀太子静不可。眼看形势严峻,孤便在家中寻得一同龄孩童,告诉暴民这便是太子静。于是他们二话不说,从孤手中夺过孩子,当场杀死……”

    召公虎说到哽咽之处,所有人都沉默无语。那日,正可谓大周立国两百余年来最黑暗的一天,大周天子出奔,王后服毒自尽,太子则惨遭一群国人屠戮。

    “后来呢?”虢公长父似乎并无恻隐,催促着问道。

    “暴民们不识太子静真容,行凶过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太保府而去。他们只道躲在太保府里的三岁孩儿,除了太子外并无他人……”

    召公虎说到这,已经泣不成声。众人见状,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相劝。

    周公御说见召公虎已然难以再开口,便颤巍巍站起身来,把老太保的故事说完:“诸位,可知暴民们所杀的孩童并非太子静,却是何人?”

    “何人?”侧堂中疑声四起。

    “他是太保的独子,”周公御说如丧考妣,掩袂道,“暴民所杀者是假太子,乃是太保用自己爱子所替。他将其子换上太子服饰,使之代替太子受死。而太子逃过一难后,太保就把他藏在府中一十四载。”

    众卿大夫听言,叹息声此起彼伏,纷纷朝召公虎投去同情的目光。

    卫伯和这才醒悟,原来老太保为了保住周王静的性命,竟然用自己的爱子相代。世人只道当时太保为了保住自己一府老小性命,故而向暴徒们交出太子静。

    殊不知,他这是李代桃僵,用一命换一命。

    而这十四年来,召公虎一面忍辱负重、背负不能保全太子性命的骂名,另一面还要默默承受丧失爱子的痛苦。卫伯和设身处地想着,当年要是换作自己,又会不会如此因公废私呢?

    “太保为大周社稷,宁愿舍弃自己骨肉,也要为保全天子血脉,此事迹可歌可泣也!”周公御说结束了自己的感慨陈词,惹得群臣纷纷抹泪赞叹。

    唯独一人例外,那便是虢公长父。

    卫伯和冷冷地看着这位气得不能自已的太傅,心中暗觉可笑。

    他知道,这位虢公大人之所以关心新君人选,绝非出于公心。说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政治投机犯,或许倒还抬举了他——毕竟,倘若太子静真的尚在人世,那他在王子友身上花的政治筹码,就会因此悉数打了水漂。

    卫伯和等着他向周、召二公发难,太傅果未让他等太久。在让好人失望这件事情上,虢公长父从未让人失望。

    “怪不得,怪不得,”虢公长父虚情假意地拍着手,泛酸地责难道,“二公死活不肯立王子友为王,原来早留了这一手,瞒得满堂公卿好生苦也!”

    他依旧努力把众臣和自己绑在一条船上,但口气显然弱了不少。今日本是挑战召公虎权威的绝佳良机,但他没料到对方手中竟然还握有王牌,气焰不由得降下三分。

    “兹事体大,召虎不敢擅专,见谅见谅!”召公虎只是频频给在场众人致歉。

    卫伯和轻轻捋着长须,观察着议事堂上的众生之相,他表面平静,脑海中可丝毫不闲着——

    召公虎究竟是出于什么考量,把这个重大的消息捂住长达十四年?期间如果公开这个秘密,又会如何?他是担心由此会酿成新一场国人暴动?还是担心太子静就此继位,形成旧王新王父子并立的不伦局面?

    只恨公石焕并不在当场,卫伯和毕竟年轻历浅,琢磨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太保,你如何证明太子静还活着?”这次发难的换成了虞公余臣。

    当然,准确地说这并非发难,而是一条很中肯的疑问。

    尽管满朝文武都认定虞公、虢公早已沆瀣一气,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但唯独虞公余臣本人并不如此认为。他一直以贤良之后自居,在所有场合都尽量避免被虢公长父笼络。

    “对,你有什么证据!”虢公长父厉声附和,他总有办法拉心宽体胖的虞公下水。

    “孤有人证!”召公虎已从哀戚中缓和过来,语气也恢复坚定。

    “何许人证?”众人七嘴八舌。

    召公虎也不急于答话,而是转头问王孙赐道:“请问大宗伯,您与太子静已然十四年未见,若再相逢,可否相认?”

    卫伯和把目光投向这位耄耋老者,心中忐忑。大宗伯在九卿中排名第三,位于自己这太宰和虞公余臣这大司徒之下,专门负责王室事务。要问王族内的老幼妇孺、大小事务,他可谓了如指掌。

    论辈分,这位大宗伯算是周王胡的叔父,在王族的所有在世者中年齿最长。只是这老头历来脾气古怪,在朝议中也一贯只听不说,没曾想,今日里这老前辈竟还派得上大用场。

    王孙赐一瘸一拐走出队列,痛风好似病入膏肓,他艰难地举起手肘,勉强对召公虎作了个揖:“记得,记得!”

    “王叔老糊涂了罢,”虢公长父低声抱怨着,“七老八十的昏庸老者,哪还认得曾经的三岁小孩?这不胡闹嘛?”

    “老朽耳聩目昏,但心不瞎,”王孙赐耳音却还不错,反驳虢公长父道,“十四年前,正是孤收敛那惨死婴孩的尸体。孤当时便起了疑心,认定死者并非太子。今日听太保所言,方知是其爱子所代,这才释怀。”

    “这等大事,老王叔为何不早说?”虢公长父面露愠色。

    “对啊,大宗伯何不早言?”程伯休父也是个急性子,插了一嘴。

    卫伯和此时就站在大司马身边,见他说话又不过脑子,赶紧用手重重掐他一下。

    见程伯依然瞪眼不解,卫伯和低声道:“老兄就别来凑热闹咯,国人暴动之时民怨沸腾,你敢明说死者不是太子?”

    程伯休父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老脸泛起红光。

    “此秘密在老朽心中埋藏了十四年,”大宗伯叹了一口气道,“当时情况特殊,孤不敢节外生枝。今日真相终于得见天日,若太子静真的尚在人世,真可谓大周幸甚、祖宗幸甚也!”

    王孙赐虽然年事已高,但此时人逢喜事,精神也倍加矍铄。

    众人知道大宗伯德高望重,见他如此表态,自是不会作伪。于是纷纷摩拳擦掌,呼吁太保请来太子静上殿,与王孙赐相认。

    “且慢,”虢公长父似乎不甘心就这么败下阵来,“只凭大宗伯一人之词……”

    “怎么?你还质疑老朽不成?”王孙赐须发皆张,怒斥虢公长父。

    虢公长父显然不敢说老王叔的不是,但脸上始终挂着不服气的神色,嘟囔道:“你若被老太保收买,那岂不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含糊不清。

    卫伯和倒觉得好笑,莫非在这位太傅看来,所有人都像他那般,擅长徇私舞弊不成?

    再看召公虎,他似乎早已料到虢公长父会拿此事责难,故而闲庭信步地走到老政敌面前,抱拳拱手,笑道:“太傅稍安勿躁,孤还为你准备了另一位证人。”

    “谁?”虢公长父没好气道。

    “便是昨日朝议时,孤提到的那一位。”

    “太子乳母?”

    “宫闱之事,想必乳母比大宗伯大人更加之情罢?”言罢,召公虎又转向众臣,郑重其事道:“这位乳母奶娘,便是昔日王后戎姜之婢女,她哺育了太子静和王子友,自然对二人之面貌体征颇有发言权。”

    见群臣纷纷附和称是,虢公长父很是下不来台。他只得恨恨道:“好,先请来太子静验明正身再说,免得你们说孤只会无理取闹。”

    分明只有你这位太傅在无理取闹,卫伯和心中暗笑不止。真把虢公长父逼急了,他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验明正身”分明是处决犯人前的用语,他倒不怕这话传出去,将来太子静登基即位后,能给他好果子吃么?

    见朝议已平,大宗伯王孙赐欣然出列,吩咐殿上当值官员备好轿辇,由大司马程伯休父领虎贲卫士三百,亲自前往太保府接太子静前来。

    殿上公卿大夫此时突然陷入沉默,各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皆缄然不言。

    半个时辰过去,一切顺利,程伯休父拥着“失踪”了十余年的太子静上殿。

    卫伯和顺着众人目光望去,门外一位弱冠少年正亦步亦趋地走将进来。此人面带蜡黄,似乎带有几分恙色,神情慌张,一看便是少经世面。也不知是否先入为主的缘故,卫伯和仔细端详下,这少年眉宇之间,确有几分与周王胡相类。

    众卿大夫见太子静缓缓走道周、召二公中间,都屏住不敢大口喘气。刹那间,没人知道该不该对这位疑似太子三叩九拜。

    “像,像王后,”王孙赐这才刚打了一个照面,便感动得热泪盈眶,“太子还记得老叔公么?当初除了你老父王,便是老朽头个抱你咧!”

    老人家就是多愁善感,别看大宗伯平时不苟言笑,此时见到亲人,竟会这么轻易动容。

    群臣似乎都搁置了疑义,卫伯和心头也一块大石头落地。

    虽说眼前这太子静身形瘦小,容貌与其弟王子友相比丑陋不少,更别说缺乏雍容华贵的淡定风度。但考虑到两位王子这些年来境遇完全不同,卫伯和不敢苛求其尽善尽美——毕竟,只要太子静还活着,他就是根正苗红的王位继承人。

    王孙赐迫不及待,宣布了太子静幸存的准信,使得接下来乳母的复核变成过场。这位奶娘早在见到本尊之前,就向朝中众臣回忆了太子静胁下胎记的位置形状,再经王孙赐一验,不差分毫。

    这真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十四年前惨遭暴民戕害的太子静居然安然无恙,这如何不让在场公卿激动不已。众人纷纷给大宗伯送上祝贺,说这是大周先王的庇佑,天帝的垂青云云。

    与此同时,召公虎和周公御说也都露出欣慰笑容,他们差点没相拥而泣。这么多年来,想必二人背负如山般的精神压力,今朝终于可以释然。

    然而,朝堂上众人欢欣鼓舞还没过多久,就再次被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

    “虽然太子静尚在,”说话的还是虢公长父,他显然憋了很久,“但是国人只知王子友,而不知太子静,如之奈何?”

    他的话如同冬日里的一盆冰水,浇得众卿大夫哑口无言。

    就在刹那之前,所有人都觉得既然太子静尚在,按照大周继承制度,周王大位非他莫属。可听到虢公长父这振聋发聩的提问,便不由得再次陷入沉思。

    卫伯和皱着眉头,尽管虢公长父阴阳怪气的论调怎么听都觉得不舒服,但这话却直击要害。

    诚然,在国人心目中,太子静已经于众目睽睽之下“死”去多年!此时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太子静,岂不是对天下宣告,当初是召公虎欺骗国人,周王室撒下弥天大谎吗?

    换作一百年前,周王室完全不用考虑区区国人们的感受。但如今时过境迁,随着周王胡的灵柩归国,国人暴动的余波再次卷土重来,有星火燎原之势,不得不防。

    暴动虽然已经过去十四年,但在国人心中,太子静乃是以死平息民愤的牺牲品,是周王室为和平付出的代价。若草率把太子静扶上王位,他能否坐稳王位不说,镐京城内恐怕免不了再起波澜。

    反观另一位继承人王子友,在周王胡出奔、太子静被“杀”后,国人似乎已经接受了他早晚登基继统的既成事实。多年来,他代其父主持占卜、祭祀活动,在国人中积累不少威望。

    王子友宽厚敦实,少年老成,镐京城上下都认为他与乃父不同,是为稳重可靠的中兴之主。换句话说,如果王子友即位称王,或许是个最得民心的选择。

    但这显然不为周礼所允许。

    周礼曰:“有嫡立嫡长,无嫡立庶长。”

    两难,着实两难。

    但召公虎若草率地用太子静换掉王子友,卫伯和有理由相信,曾经的暴民们不会饶过周、召二公和太子静。如今大周病入膏肓,诸侯离心离得,四夷虎视眈眈,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

    问题之严峻,使得朝堂上瞬间鸦雀无声,目光纷纷投向周公御说和召公虎,难题回到了两位共和执政大臣眼前。

    召公虎拂了拂袍袖,拉起太子静的手,对众人道:“诸位,关于此事,先前孤与太师周公讨论过多次,一直无妥善定论。如今天子仙逝于彘林,拥立新君一事已迫在眉睫。太子乃先王祭天地、祀先祖而立,名正言顺,岂可因暴民而废?”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众人听来却重如崇山。

    “更何况,先王临终之前,曾托孤于召虎,嘱咐我辈必将继承其遗志,实现大周中兴之伟业。如今老天子灵柩在庙,尸骨未寒,召虎就算被万民戳着脊梁谩骂,落个身败名裂,又岂敢不还天下以真相?还大周列祖列宗一个交代?”

    朝堂上安静地可怕,落针可闻。

    召公虎说得很悲壮,早已将生死、荣辱、毁誉置之度外。而他身边的太子静,却害怕地不敢抬起头来,战战兢兢。

    作为问题提出者,虢公长父显然也没有答案。他欲笑非笑,似乎幸灾乐祸地等待周、召二公出洋相。

    周公御说见状,便准备收场:“诸位对拥立太子即位一事,可否还有异议?”

    没人说话。

    “既然无人反对,那边是默认咯?”老太师也很无奈,打起了圆场。

    依旧无人表态。

    “今日朝议结束,诸位各自打道回府。明日朝议,再请诸位议定何日、何时拥太子静登基之细节!退朝!”

    平心而论,卫伯和觉得朝议这般结束,未免略显草率。就算隔墙无耳,有虢公长父这般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在场,用不了多久,太子静幸存的秘密就会被传得满城风雨。

    临走前,召公虎不忘交代王孙赐和程伯休父:“太子今日重回王宫,就不便再回我太保府中。有劳大宗伯在王宫内为其安置住所,大司马也需加倍派虎贲卫士保护才是。”

    “谨遵太保吩咐。”王孙赐连连称是。

    “太保放心,我绝不敢掉以轻心。”程伯休父也抱拳肃立,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待众卿大夫纷纷散去,卫伯和看到召公虎搀着老太师离开,顿时欲言又止。

    “太宰请留步,”不料却是召公虎先发话,“今夜可否赏脸,移步太保府议事?”

    “太保言重,卫和愿往叨扰。”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卫伯和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