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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得剑

    别人不认得那枚符文,许时却不可能不认得。

    他清楚的记得,夹在父亲手札中的一张照片上,便有一个与此文长得一模一样的文字。

    那是一个“心”字,是从一处了不得的大墓中出土的,似乎就是在那座大墓被发现后不久,炼气士便开始行走于世间。

    而真正开始发掘那座坟墓,却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许时记得那照片上共有五个相似的文字,分别对应人体之五脏,即心、肝、肾、肺、脾,这五个文字是先天所成,故而便以天符名之。

    天符成,翟世修来不及高兴,单手一指,心字天符便迎向了那横斩而来的柳枝。

    柳枝看似柔弱,不堪一击,实则却是轻而易举地破去了翟世修唤出的剑河,他现在都还在震惊,是以不敢有丝毫大意,借助寒极灵焰入体之威,凝聚出这压箱底的天符。

    两者交击,瞬间,心字天符似是携带着某种莫名的威势,借力天地,取法自然,轻而易举地便挡住凝成一线的翠芒。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似是被激怒了一般,无穷无尽的翠芒自柳枝上喷薄而出,千万道翠芒凝而不散,叠加在那一道纤细如发的丝线上,自心字天符上一划而过。

    “咔嚓!”

    前一刻还稳占上风的天符竟被当空斩成两截,翟世修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愣愣地站在原地,嘴唇翕动着,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这可是天符啊,是天都的上仙所赐下,是真正的镇派仙术,是只有掌教才能参悟的的仙法,他身为掌符人修习此法已是僭越之举,被发现便是杀身之祸,所以翟世修一直都将其视为最后的底牌,最后的倚仗。

    其虽不是天符原相,但却是以寒极灵焰为基,凝聚他一身修为勾勒而成,况且那人曾向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便是罡煞境的修士出手,稍有不慎也会被此符镇压。

    他想不通,那柳枝分明已经被天符压制,却突然像是遇见不共戴天之仇敌般,爆发出那等惊世之锋。

    他也不用想了,翠芒横过,翟世修的心脏被柳枝洞穿,血洒当场。

    连翟世修都落得这般下场,其余阴蓝教之人就更是不堪,早就被如山崩海啸般纵横而过的柳叶斩去了性命,圣山中,镜湖畔,碧柳旁,尸体横陈,鲜血遍地。

    大雪尽覆红!

    被鲜血染红的雪花在空中飞舞盘旋,整片大地已是沟壑纵横,仿佛是被天车犁过一般,大雪被锋锐无匹的剑气斩的七零八落,裸露出早已冻得坚硬的大地,让血浸透其中。

    湖畔的碧柳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一片片新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抽枝,在这片冰天雪地中,随着时不时吹过的微风轻轻摇摆。

    只是空中弥漫着的丝丝血腥,让这一幕景色凭白多了些肃杀之意。

    栖身碧柳下的雪狼如同见惯了生杀的君主,面无表情地扫了满地的尸首一眼,随即便迈开四肢,来到了木屋的正门前,两只眸子好奇朝里面望去。

    在这只雪狼的记忆中,这座木屋比那株老柳树要危险得多,也不知那两个人类是如何进入,里面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但它的这点疑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一男一女先后从木屋中行出,两人除了神情较进去时有很大不同之外,全身上下毫发无损不说,那男的手里还多了一卷古书。

    之前在木屋中隔窗而望,现在却是身临其境,看着脚下疮痍遍布的大地,许时心中除了震撼之外,更是有着一丝难言的憧憬与向往。

    柳叶如剑,方才便是万剑纵横,在那片片飘落的柳叶与最后落下的一截柳枝上,许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法力波动,这是纯粹的武道手段,剑破万法,斩仙师如屠狗。

    这是要何等境界的武道,才能有此峥嵘气象?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千军境,亦或是传说中百世不出其一,早已绝迹江湖多年的万象境?

    如果自己能有这般实力,区区阴蓝教又何足道哉?

    在翟世修最后勾勒出那一道天符时,许时与阴蓝教之间,于公于私,都不能善了。

    可惜这位掌符人死的太快,没能从他哪里问出点什么来。

    这么想着,许时来到翟世修的尸首旁,还没来得及蹲下身细细察看,冰蓝色的火焰于尸体上迸发,将整个尸身都包裹在内,一股彻人心魂的寒意的霎时弥漫开来。

    许时身体表面已然浮现出一层冰霜,他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变慢了,寒意顺着四肢向心口涌来,心中惊骇之下就欲抽身退走,双脚却如同焊在了地面上一样,动弹不得。

    不知何时,许时双脚已然被一层冰晶覆盖,他想激发体内稀薄的气血震散这覆体的冰霜,念头甫出,却见一张符纸从翟世修的尸体中飘出,停在了许时身前。

    符纸光芒黯淡,其上所画的道符也已模糊不清,符上燃烧的灵焰也十分微弱,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张符,却能镇压许时一身气血,使其根本不能激发半分。

    翟世修身死,这符纸便是无主之物,其也没有诞生灵智,自然就更谈不上针对谁,只是许时太过心急,不了解个中究竟就凑了上来,无辜中招。

    这在柳叶剑芒下不堪一击的寒极灵焰此时才展露出,哪怕是在强弩之末散发出的一点余波,也不是一个连十方境都没有的武者能承受的。

    真论起来,剑河横空而来时,许时若不是躲在木屋中,早就被冻成冰雕,一命呜呼了。

    “许时!”

    香扶一个闪身便到了许时身旁,灵焰寒意浸身,连她都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但她毕竟是百脉境之人,脉河奔腾间,堪堪能抵御灵焰所散发出的寒气,可她不懂道法,不知该如何才能救出许时。

    “用,剑。”

    许时全身已然被冻得僵硬,说出这两个字已是十分艰难。

    香扶微微一怔,随后立刻探手摸向许时的腰间,轻轻一掂,木剑已被她握在手中。

    “先,刺,我。”

    此时冰晶已然蔓延到了许时的小腹,下一刻便要袭入心脉,那时便是大罗金仙在世,也救不回他的性命。

    香扶想也不想,许时怎么说她便怎么做,反手一剑送进了许时的胸膛。

    鲜血从伤口涌出,却不落下,反而是涌入木剑之中,略带沉郁的剑吟之声乍起,只见那本来平平无奇木剑上竟浮现出无数道血线,如蛛网般爬满剑身。

    香扶只觉手中木剑热如烙铁,一声惊呼便松开了手,也无需她执掌,木剑自行从许时胸口脱出,在空中环绕一圈,一剑刺在了符纸上。

    “砰!”

    包裹许时身躯的极冰轰然破碎,侵入体内的寒气瞬间爆发出来,许时只觉体内有一座冰山在乱撞,迫得他连连退后七八步,一口鲜血喷出,他这才知道寒气已然透骨入髓,自己体内的血液竟已染上了淡淡的冰蓝之色。

    许时脸色惨白,手捂着胸口,鲜血却止不住地从手掌中涌出。

    他没想到香扶会这么狠,全身上下哪一处地方不能刺,偏偏要选择刺他胸口取血。

    “你没事吧?”

    香扶连忙扶住他,将自身真气渡给许时,却发现许时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是开始打起了寒战,嘴唇乌紫,体温骤降,乌黑的发丝上也结出零星的冰霜。

    她也是关心则乱,只想着用百脉境的真气内力为许时护住心脉,减缓伤势,却不想的百脉境是在银溪中所成,性属阴寒,而许时这一身伤势表面是胸口的剑伤,实际却是寒气入体的内伤,香扶以自身内力渡之,伤势非但不会缓解,反而更会加重。

    雪狼快步跑来,它似能体会香扶的焦急与懊悔,呜呜的叫了两声,转身便向柳树奔去,香扶背起许时,百丈距离眨眼便过,将已然处在半昏迷中许时平放在雪狼示意的位置。

    雪狼呜咽了两声,举起狼爪在树干上拍了两下,似是在以独特的方式向柳树祈求。

    柳枝轻摆,天地间浮现出点点绿芒,如同一个个小精灵,这些绿芒在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下在空中交汇,汇成一滴淡绿色的清露。

    清露滴落,柔和的生命精气化作一道道奇异的淡绿色能量,冲向许时的四肢百骸,滋润着他被寒气侵蚀的躯体。

    渐渐地,许时的面部开始有了血色,发端冰晶消融,就连胸口的剑伤也蠕动着开始愈合。

    就在香扶破涕为笑之际,一阵书页的翻动声忽然传来,那本得于木屋床头的书卷缓缓飘起,散发出阵阵耀眼的金芒,天地间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翻动着这卷写满了古字的经书。

    风雪依旧,但一直随风轻摆的柳枝却忽然停了下来,这棵柳树似是自成一方天地,方才的随风摇摆之举不过是随意为之而已。

    “造化弄人,天意难违啊。”

    一声悠远的叹息在这片天地间回荡开来,叹息声落,无数个古字从书中冲出,化作一柄柄墨剑,刺入许时眉心。

    待最后一个古字冲入许时眉心后,金芒乍敛,经书化作灰烬,随风而逝,消散于天地之间。

    许时悠悠醒转,在他的眉心处,却多了一柄墨色的小剑,随着他缓缓坐直了身子,额前碎发落下,恰好将墨剑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