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幽蓝
许时一转头，就见灰衣男人睡眼惺忪，略显疲态，独独不见丝毫紧张之色。
同车上的其他人一样，灰衣男人似乎也是被突然刹车所惊醒，丝毫没有身为一个外出办案的执法队成员该有的警觉与戒备。
许时不着痕迹地把头转了回来，眉头微皱，心中对本已确定的灰衣男人身份不禁又起了些疑心。
就在许时胡思乱想之际，那三个分出来的厝西族汉子已经上了中巴车，在这气温只个位数的山区高原，三人中为首的厝西族汉子竟还袒露着胸膛，浓密的毛发下是半胸的纹身，野性十足，
他叫桑多，在其腰间左右各插着一把匕首，银光闪闪，透着某种难言的灵性。
就算是在祁梧，许时也没有见过这等利器。
自从三人上车后，中巴车内就没有人再说话了，一片肃穆，许多乘客看向三人的目光中都带有一丝敬意，一些厝西族少年少女的眼眸中更是不乏羡慕与向往之色。
厝西民风彪悍，无论男女皆是尚武好强，而这三人就是族中的武士，也就是许时认知中的武者。
三人身上的纹身便是他们武士身份的证明，寻常厝西族民是不能拥有纹身的，只有通过了族中考验成为武士的族人才有资格被族中长老赐予独属于他们自己的纹身。
除了自身苦练的武道、武技之外，厝西族人相信这些有着某种神秘象征意味的纹身符号能给赐予他们强大的力量，让他们能以弱搏强，在这片凶兽遍布的群山高原中安身立命。
这些纹身既是赐予，又是传承，是他们所信奉的圣狼的赐予，也是他们伟大先祖留下的传承。
许时在来之前就做足了攻略，甚至买了一本研究厝西族的学术专著来阅读，甚至将这本专著随身携带着，以便随时翻阅。
正是因为了解，所以他之前在邻座的壮汉面前才会那般的小心翼翼。
大家都是同族，甚至是同寨，三人上来后并不趾高气扬，反而是由桑多出面向大家解释了几句，许时虽然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但看周围众人都是神色轻松，想来这三人应该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一番话说完，桑多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两句，身后的两个年轻人立时领命，上前逐个检查，而桑多自己则站在原地，扫视着车上众人。
他的目光有两次停顿，一次是因为那灰衣人，而另一次则是在许时身旁的壮汉身上停留了许久，似是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交流。
那两个年轻人动作十分利索，很快就轮到了那名灰衣人。
许时一时间没忍住，还是转头望了过去。
只见灰衣人神色轻松，操着一口流利但不地道的厝西语，对答如流。
这时，其中一个年轻人指了指灰衣人腰间，“卡多农？古里麻纳。”
许时微微扬眉，很快平复。
那地方，以他的猜测大概率是有伤的。
灰衣人似对事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伸手往腰间一摸，摸出一把皮鞘短刀递到了对方手上。
那人也不客气，“刷”地一下将短刀抽出，略略一看便露出了笑容。
短刀刀身上刻有暗纹，华丽而精美，但在这位厝西族年轻人眼中精美就成了花哨，华丽则成了华而不实。
年轻人抬头向同伴撇了撇嘴，接着便将短刀归鞘，向灰衣人轻轻一抛就去检查下一个人了。
这一关算是过了。
此事本来跟许时毫无干系，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也不自觉地跟着松了一口气。
只是让许时好奇的是，这些厝西人究竟在查什么？若是寨中、族中丢了东西，那就应该是只查出山的才是，可现在连进入都要严加盘查，实在是令人难解。
“啊！”
就在桑多三人检查完毕，正准备下车时，一声惊呼从雾中传来，所有人顿时为之一凛，纷纷抬头向车外望去。
在车外，在雾中，还剩有几名守关的厝西族人！
片刻沉寂。
没有下文。
其中一名厝西族的年轻人率先按捺不住，欲要冲下车去看个究竟，谁知刚有所动作就被桑多按住了肩膀。
桑多一踏地面，身形腾空，如利箭般窜起，中巴车顶的逃生通道盖子被一拳轰开，下一刻整个人已经出了车厢到了车顶上。
“……”
许时无言。
不是因为桑多这一拳千斤的巨力，而是因为桑多原来的立身之处，车底板已然被他这一脚踩出了个窟窿。
不论许时作何感想，此时的桑多已是稳稳地立在了车顶上，精神高度集中，整个人如一头蛰伏的猛虎，环视四周，提气一吼：
“卡多纳！！”
一声怒吼，如同虎啸山林，音浪滚滚，将方圆百米内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浓雾震的粉碎！
霎时间，车身四周的雾气被清空，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桑多双眼锐利如鹰，抓住机会扫视四方。
入目，只有数摊鲜血。
既不见余下的守关同族，也不见行凶者的痕迹！
桑多面无表情的盯着其中一摊鲜血，其色鲜红夺目，有肉眼可见的烟气从其中飘出。
武血犹热。
这是武士的鲜血，充斥着强大的能量，所蕴含的生命精气远非常人可比，所以才会出现这等血气沸腾的奇景。
世人所说的“血气如虹”，便是人之血气浓郁浑厚到一定程度后自然形成的异象。
当然，要做到这一步非是武道精进至某种境界不可，这又不是桑多这类境界的武士可比的了。
桑多口中的“卡多纳”就是那位失踪武士的名字，其实力较之于桑多也不遑多让，这一轮次的守关便是由他们二人带队，桑多为首，卡多纳次之，带领一批族中好手执行长老会的命令。
而他的内心远不如他表面上看去这般平静。
因为这摊血液周围，异常湿润，像是下了一场大雨，只淋湿了那方寸之地。
而在这湿润之中，浮动着一股莫名的气息，或者说是……能量。
从这有限的痕迹来看，对方几乎是在瞬间就解决了车外的厝西族人，而在这些人中，只有卡多纳反应了过来，激发气血，与对方有过短暂的交手，但最终的结果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对方虽然占了偷袭之利，但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料理掉卡多纳几人，其实力之强，只怕自己也不是对手。
更让桑多不安的是，早些年他外出游历，曾听过甚至是亲眼见过一些，那些人不是武士，也不是外族人口中的武者，却能吞吐雷电、呼风唤雨、掌御五行、收摄天地。
为常人之所不能，乃至于为武者所不能！
这种杀人手段，跟那些人很像！
同一时刻，许时坐在车中，身子绷直了，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景象，准确的说，是看着窗外那一方湿润的青草地。
对于那股气息，他亦有所感，不仅如此，他甚至能循着这股气息，找到那隐藏于浓雾之后的“东西”。
那是一人高的阴影，一圈幽幽的蓝芒勾勒出他的轮廓，而在这具轮廓中，眸光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杀人者没有离开，而是蛰伏于四周，伺机而动。
是人？是鬼？
许时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变得与车上的其他人一样，盯着那几摊鲜血出神。
无论是人是鬼，都不是他能对付的。
一切的一切，都跟两年之前的那次，一模一样。
这时，车厢内的包括那两个年轻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车外的异样，许多人都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恐之色，但却没有一个人失声惊叫。
气氛，闷的可怕。
这些生活在草原上的厝西人不说人人都见过血，见过生死，但耳濡目染之下也不至于失态，就是那些稍年幼些的，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下也将尖叫声吞了回去，不敢贸然打破这份沉寂。
更何况，桑多还在车上。
在厝西人的心中，武士，就是族人的守护神。
经历了内心片刻的挣扎后，桑多快速退回了中巴车中，此刻的他无心安慰众人，直接吩咐司机发动汽车，驶离这片是非之地。
司机早被吓破了胆，严格来说，他是住在城区的厝西人，并不是草原的儿郎，他连忙点头，颤抖着摸上方向盘，一连点了几次火才成功发动了引擎。
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被一吼震散的雾气又漫了过来，雾气翻滚着，犹如卷噬万物的浪潮。
也是在司机第一次尝试点火的瞬间，阴影忽然动了！
许时心中咯噔一跳，下一刻，他浑身寒毛倒竖，一种巨大的恐惧笼罩了他，令他有一股窒息之感。
那道阴影，像是融化了一样散去，紧接着，车窗外就多了一圈淡淡的幽蓝。
许时与它之间，只搁着一道玻璃窗。
幽蓝的阴影，近在咫尺！
它不怕被人发现吗？
该死，车上的其他人都是瞎子吗？
这是许时第一次与阴影离得这么近，他强装镇定，神色凝重，似是还在为刚才的几滩鲜血而忧心。
虽然只是余光，但许时也看清了。
幽蓝阴影中，存在的是活生生的人！
不是鬼！
邻座的壮汉状似无意的动了动脑袋，转头朝窗外望去。
刹那，幽蓝阴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壮汉眉头微皱，摇了摇头，继续闭目养神了。
许时心中微动，刚才他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对周围一切变化之敏感，远超常人。
他，也能看到吗？
同车上的其他人一样，灰衣男人似乎也是被突然刹车所惊醒，丝毫没有身为一个外出办案的执法队成员该有的警觉与戒备。
许时不着痕迹地把头转了回来，眉头微皱，心中对本已确定的灰衣男人身份不禁又起了些疑心。
就在许时胡思乱想之际，那三个分出来的厝西族汉子已经上了中巴车，在这气温只个位数的山区高原，三人中为首的厝西族汉子竟还袒露着胸膛，浓密的毛发下是半胸的纹身，野性十足，
他叫桑多，在其腰间左右各插着一把匕首，银光闪闪，透着某种难言的灵性。
就算是在祁梧，许时也没有见过这等利器。
自从三人上车后，中巴车内就没有人再说话了，一片肃穆，许多乘客看向三人的目光中都带有一丝敬意，一些厝西族少年少女的眼眸中更是不乏羡慕与向往之色。
厝西民风彪悍，无论男女皆是尚武好强，而这三人就是族中的武士，也就是许时认知中的武者。
三人身上的纹身便是他们武士身份的证明，寻常厝西族民是不能拥有纹身的，只有通过了族中考验成为武士的族人才有资格被族中长老赐予独属于他们自己的纹身。
除了自身苦练的武道、武技之外，厝西族人相信这些有着某种神秘象征意味的纹身符号能给赐予他们强大的力量，让他们能以弱搏强，在这片凶兽遍布的群山高原中安身立命。
这些纹身既是赐予，又是传承，是他们所信奉的圣狼的赐予，也是他们伟大先祖留下的传承。
许时在来之前就做足了攻略，甚至买了一本研究厝西族的学术专著来阅读，甚至将这本专著随身携带着，以便随时翻阅。
正是因为了解，所以他之前在邻座的壮汉面前才会那般的小心翼翼。
大家都是同族，甚至是同寨，三人上来后并不趾高气扬，反而是由桑多出面向大家解释了几句，许时虽然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但看周围众人都是神色轻松，想来这三人应该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一番话说完，桑多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两句，身后的两个年轻人立时领命，上前逐个检查，而桑多自己则站在原地，扫视着车上众人。
他的目光有两次停顿，一次是因为那灰衣人，而另一次则是在许时身旁的壮汉身上停留了许久，似是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交流。
那两个年轻人动作十分利索，很快就轮到了那名灰衣人。
许时一时间没忍住，还是转头望了过去。
只见灰衣人神色轻松，操着一口流利但不地道的厝西语，对答如流。
这时，其中一个年轻人指了指灰衣人腰间，“卡多农？古里麻纳。”
许时微微扬眉，很快平复。
那地方，以他的猜测大概率是有伤的。
灰衣人似对事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伸手往腰间一摸，摸出一把皮鞘短刀递到了对方手上。
那人也不客气，“刷”地一下将短刀抽出，略略一看便露出了笑容。
短刀刀身上刻有暗纹，华丽而精美，但在这位厝西族年轻人眼中精美就成了花哨，华丽则成了华而不实。
年轻人抬头向同伴撇了撇嘴，接着便将短刀归鞘，向灰衣人轻轻一抛就去检查下一个人了。
这一关算是过了。
此事本来跟许时毫无干系，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也不自觉地跟着松了一口气。
只是让许时好奇的是，这些厝西人究竟在查什么？若是寨中、族中丢了东西，那就应该是只查出山的才是，可现在连进入都要严加盘查，实在是令人难解。
“啊！”
就在桑多三人检查完毕，正准备下车时，一声惊呼从雾中传来，所有人顿时为之一凛，纷纷抬头向车外望去。
在车外，在雾中，还剩有几名守关的厝西族人！
片刻沉寂。
没有下文。
其中一名厝西族的年轻人率先按捺不住，欲要冲下车去看个究竟，谁知刚有所动作就被桑多按住了肩膀。
桑多一踏地面，身形腾空，如利箭般窜起，中巴车顶的逃生通道盖子被一拳轰开，下一刻整个人已经出了车厢到了车顶上。
“……”
许时无言。
不是因为桑多这一拳千斤的巨力，而是因为桑多原来的立身之处，车底板已然被他这一脚踩出了个窟窿。
不论许时作何感想，此时的桑多已是稳稳地立在了车顶上，精神高度集中，整个人如一头蛰伏的猛虎，环视四周，提气一吼：
“卡多纳！！”
一声怒吼，如同虎啸山林，音浪滚滚，将方圆百米内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浓雾震的粉碎！
霎时间，车身四周的雾气被清空，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桑多双眼锐利如鹰，抓住机会扫视四方。
入目，只有数摊鲜血。
既不见余下的守关同族，也不见行凶者的痕迹！
桑多面无表情的盯着其中一摊鲜血，其色鲜红夺目，有肉眼可见的烟气从其中飘出。
武血犹热。
这是武士的鲜血，充斥着强大的能量，所蕴含的生命精气远非常人可比，所以才会出现这等血气沸腾的奇景。
世人所说的“血气如虹”，便是人之血气浓郁浑厚到一定程度后自然形成的异象。
当然，要做到这一步非是武道精进至某种境界不可，这又不是桑多这类境界的武士可比的了。
桑多口中的“卡多纳”就是那位失踪武士的名字，其实力较之于桑多也不遑多让，这一轮次的守关便是由他们二人带队，桑多为首，卡多纳次之，带领一批族中好手执行长老会的命令。
而他的内心远不如他表面上看去这般平静。
因为这摊血液周围，异常湿润，像是下了一场大雨，只淋湿了那方寸之地。
而在这湿润之中，浮动着一股莫名的气息，或者说是……能量。
从这有限的痕迹来看，对方几乎是在瞬间就解决了车外的厝西族人，而在这些人中，只有卡多纳反应了过来，激发气血，与对方有过短暂的交手，但最终的结果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对方虽然占了偷袭之利，但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料理掉卡多纳几人，其实力之强，只怕自己也不是对手。
更让桑多不安的是，早些年他外出游历，曾听过甚至是亲眼见过一些，那些人不是武士，也不是外族人口中的武者，却能吞吐雷电、呼风唤雨、掌御五行、收摄天地。
为常人之所不能，乃至于为武者所不能！
这种杀人手段，跟那些人很像！
同一时刻，许时坐在车中，身子绷直了，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景象，准确的说，是看着窗外那一方湿润的青草地。
对于那股气息，他亦有所感，不仅如此，他甚至能循着这股气息，找到那隐藏于浓雾之后的“东西”。
那是一人高的阴影，一圈幽幽的蓝芒勾勒出他的轮廓，而在这具轮廓中，眸光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杀人者没有离开，而是蛰伏于四周，伺机而动。
是人？是鬼？
许时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变得与车上的其他人一样，盯着那几摊鲜血出神。
无论是人是鬼，都不是他能对付的。
一切的一切，都跟两年之前的那次，一模一样。
这时，车厢内的包括那两个年轻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车外的异样，许多人都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恐之色，但却没有一个人失声惊叫。
气氛，闷的可怕。
这些生活在草原上的厝西人不说人人都见过血，见过生死，但耳濡目染之下也不至于失态，就是那些稍年幼些的，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下也将尖叫声吞了回去，不敢贸然打破这份沉寂。
更何况，桑多还在车上。
在厝西人的心中，武士，就是族人的守护神。
经历了内心片刻的挣扎后，桑多快速退回了中巴车中，此刻的他无心安慰众人，直接吩咐司机发动汽车，驶离这片是非之地。
司机早被吓破了胆，严格来说，他是住在城区的厝西人，并不是草原的儿郎，他连忙点头，颤抖着摸上方向盘，一连点了几次火才成功发动了引擎。
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被一吼震散的雾气又漫了过来，雾气翻滚着，犹如卷噬万物的浪潮。
也是在司机第一次尝试点火的瞬间，阴影忽然动了！
许时心中咯噔一跳，下一刻，他浑身寒毛倒竖，一种巨大的恐惧笼罩了他，令他有一股窒息之感。
那道阴影，像是融化了一样散去，紧接着，车窗外就多了一圈淡淡的幽蓝。
许时与它之间，只搁着一道玻璃窗。
幽蓝的阴影，近在咫尺！
它不怕被人发现吗？
该死，车上的其他人都是瞎子吗？
这是许时第一次与阴影离得这么近，他强装镇定，神色凝重，似是还在为刚才的几滩鲜血而忧心。
虽然只是余光，但许时也看清了。
幽蓝阴影中，存在的是活生生的人！
不是鬼！
邻座的壮汉状似无意的动了动脑袋，转头朝窗外望去。
刹那，幽蓝阴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壮汉眉头微皱，摇了摇头，继续闭目养神了。
许时心中微动，刚才他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对周围一切变化之敏感，远超常人。
他，也能看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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