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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初见郑扬

    也许上帝会多些眷顾。

    那些在泥沼中挣扎爬出的人,总有人愿意搭一把手,拉他上来。

    这样的运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

    恰逢县里要组建一个班,由一个大老板投资,每年有些资助,到县里去读书。

    而招收的学生,需要是整个县每个乡镇的成绩前十名中选择两位学生。

    她是第一名,实至名归。

    可是有些东西,如果不是有人照顾,始终还是会被后面的挤开。

    第二名因为有些关系,自然稳进。

    这个消息,自然让阿涴兴奋了许久。

    她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几乎没有任何生气的地方。

    除了日夜经受的吵闹和打骂,并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

    也许到了县里,她会因为住校,因为很少回来,就可以避开这样的生活。

    她会好好学习,向远处走去。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家庭,没有人知道她因为家庭而自卑。

    终于盼来了上学的日子。

    别的人都是有人送,只有她,孤身一人,提着行李,一个人迷迷糊糊地问着坐车到了城里。

    于嫃本来想送她,但阿涴知道经济条件有限,一来一回肯定要花不少钱,便拒绝了。

    于是,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终于报名成功,找到了宿舍,安顿下来。

    后来遇到了同乡第二名的女生许茗同学,搭了个伴,住了同一个寝室。

    里面还有高中的学生,当真是个大杂脍。

    开学第一天,迎来了见班主任的日子。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他们高声交谈,脸上是她羡慕的欢喜。她从不敢笑得这么肆意,这么大声,这么没心没肺。

    默默地坐在角落里,阿涴不发话,也不搭话,也没人靠近她说话。

    他们似乎都有自己的圈子。

    终于,他们看到了那个所谓他们特殊班的班主任。

    在座的人,都是县里数一数二的优秀学生。自然,还真配了一个不同常人的班主任。

    第一次见面,他穿了一件粉白衬衫,一条西装裤子,一双皮鞋,面目严肃红润,眼睛红肿。

    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走路会背着手,总是带着一种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他们。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号码,让他们尽快背下来,然后举手回答。

    阿涴看了看那串数字,默默背诵。还不到五秒,就有人举手,起身顺畅地诵完了那串数字。

    后来,接二连三的人同时争抢回答。

    有十多个同学答完后,他便挥手,擦了黑板,说这个背诵的事,到此为止。

    那时觉着的是内心的震撼和惊讶,心想: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师?这简直是一个奇葩。

    受多年传统教育的影响,自然是适应传统的教育方式,突然间冒出一个人,与平时见到的那种老师都不同,怎么还是有些好奇的。

    他果真是她多年见过的最是奇特的老师,没有之一。

    第一次见面后,他说了些场面话,吩咐了人打扫卫生,便歇了场。

    第二天,正式上课。

    第一节便是他的数学课。

    他们收到了新发的书,正等着他进来。他还穿了昨天那身衣服,面色红润。

    后来,阿涴才知道,他是酒鬼。

    他站在讲台上扫视一圈,微微一笑,摸了摸下巴,无名由的来了句:“嗯,精神状态挺好的,看来,昨晚睡得不错。”

    前面坐着的一个男生忽然笑着大声说:“没睡好,学校的床板挺硬的。只是见到你,有些兴奋。”

    全班人哄堂大笑,当然,是除了她。

    那是她第一次注意到有这个人。

    昨天来的时候,她不是太清楚别人。

    因为阿涴天生有少许脸盲,第一次见别人,很难记住,一般她记人都是靠衣服。

    有的人可能因为长相奇特,她一眼就记住了。而有的人,见过很多面,她还是会认不出。

    班主任姓郑名扬,合称郑扬,这是他昨天说过的。他扒了扒头顶飘起来的头发,沁着三分笑意问:“你叫什么名字?”

    前面说话的那个同学站起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有些羞涩却大胆地答:“俞远!帝俞清献垂情疏的俞,路漫漫其修远兮的远。”

    “哪个俞来着?”郑扬偏头过来,用手放在耳朵边,仿佛要这样就能听得清楚些。

    俞远旁边的男生们一听就知道他不清楚那句古诗,起口说:“就是那个病好了,痊愈的愈去掉下面的心字底的那个俞。”

    他说的方言,而那两个男生说的是普通话,竟然毫无违和感。

    郑扬伸手比了个拇指,啧啧称味:“这个姓还不错嘛!很少见!下次你能不能不要和我说那个什么诗,听都没听过。”

    俞远不好意思地笑笑,“郑老师,我记住了!下次不说了,我知道老师听不懂。”

    全班同学又被他逗得笑起来。他身边围坐着的男生接连出口:

    “郑老师,我们都叫他开心果,因为他说话很好笑!”

    “老师,可以别叫他那个姓名了,怪难的。”

    “老师,他这人就是欠收拾!”

    男生的胆子向来比女生大,或许是发现这老师还挺好相处,说话也是越发放肆了。

    郑扬又负着手,弯身看着他们。桌子围在了一团,坐在第一排,离讲台很近,他这样一歪头,几乎能碰到最边上的那个人。

    郑扬又继续说道:“这个,应该说是幽默。这东西运用得好的话,将来可是一笔财富。

    他们既然叫你开心果,那我也叫你开心果好了,大家一起叫。”

    俞远却吓得摆了摆手,“不敢不敢,我还是担不了这个称号,他们瞎说的。我这不叫幽默,叫搞笑!”

    学生又是笑作一团,郑扬终于把手放在面前,抚了抚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似笑非笑地道:“俞远,不错!”

    他笑嘻嘻地应了:“不敢当,不敢当。我还是很差劲的。老师这样一夸,我就更害怕了。”

    学生又笑。

    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满脸的笑容,笑得又傻又明媚,让人一听他的话,就会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他是背对着阿涴坐的,前面隔了两个组的距离,从她这儿看过去,只能恰恰完整看到他整个背影,偶尔他偏头,能看到他稍显稚嫩的侧脸。

    当时对这些不大感兴趣,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少许将头偏向窗外,看着窗外那些走过的行人。

    郑扬又叫人起来介绍一下自己以往的学习方法。大多同学起身,说的都是以往传统的学习策略。

    听了几个,他似乎了然地道,“你们这些东西,都是过去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各个乡镇选上的尖子生,在老师父母眼里都是一等一的好学生,优秀那是必须的。

    但是,到了这里,都得学会我的教学方式。你们基础打得好,学起来也不会太费力。”

    见大家都茫然地看着他,他又低头在讲台上走了一圈,慢吞吞地盯着台下的所有人说:“看到你们现在的位置没有?这桌子这样摆,也是有原因的。

    看到了,就六张桌子围成一圈,成为一个小组。现在你们都坐在一起了,肯定都是自愿的。既然是自愿在一组,那就共同借鉴学习,一起努力。

    现在,我就来说说,我这科的教学方式。我不会给你们讲课!”

    “不讲课?”

    “怎么可以不讲课?”

    “不讲课难道是我们讲?”

    围在一起的人开始低声讨论。但是他都没说话了,教室里自然安静,每个人发出的声音,都能清晰地映在教室各处。

    他停在讲台上,静静地扫了一眼说话的人们。他们又静了下来。

    他笑笑,又接着说:“是的,你们说对了,就是要你们讲。既然以后大家都在一个小组,自然要学着合作。”

    睨了一眼还没有说话的同学们,他继续说:“嗯,我不晓得你们之前的老师有没有叫你们做过预习这个东西,没有也好,有也好,以后呢,其他科不管,我这科数学,你得必须先预习。

    首先说清楚,我不讲课。你们现在实行这种小组学习的方法,也要进行打分评比。

    分数低的小组,会被罚的。

    如果你没预习,然后又突然被我提问到,不会,那你们这个小组就要扣分。

    如果答对了,那就加分。所以说呢,你们一个人的行为,直接决定了你们整个小组的成败。

    所以,最好呢,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学生,不用我多说,自己看着办吧!”

    一番话下来,让许多人陷入了沉思。

    有的人窃窃私语,有的人面目凝重,有的人面不改色,有的人兴致缺缺,有的人跃跃欲试。

    阿涴倒是对这个没有多大的欢喜,也没多大的排斥。

    他想怎么样,就怎样呗。

    以她从小的思想,就是老师说什么,照做便是了,至于什么对错,好像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观察了一番同学们的表情,他接着说:“这节课,你们就先预习吧!下节课,正式开始答题比赛。”

    他说完这话,不少学生开始打开书认真学习。

    阿涴翻了第一页,望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眼,有些愣神。

    忍着看了几分钟,再是抬头瞟去的时候,他已经没了踪影。

    她以为他是走了,就瞟向了窗户外。她坐在左边最后面的角落里,而他,正站在右边角落那里的窗户外,直直盯着里面的一切。

    四目相对,心如刀鼓,阿涴假装淡定地低下头,认真学习了。

    过了很久很久,在她认为他应该走了后,她又抬头看去,那里果然没了人影。

    松了口气的同时,她感觉心脏的跳动缓慢了许多。

    她还没见过这样的老师。

    小学的时候,学校对这方面不是特别严,不会出现老师竟然会悄悄在门外盯着学生学习的情况。

    他们大多都是踩着铃声进教室,书往讲桌上一丢,就开始上课。

    哪像这个,会偷偷观察学生是否在认真学习。

    当真是让她开了眼界。

    直到这节课下了,他都没有再出现。

    课间,别的同学都活跃起来,结伴上厕所,或是一起打闹说话,独独她,揉了揉太阳穴,便趴在桌上了。

    早上起得太早,还是容易累。要不是有个早自习,还是可以多睡很多分钟,那精神自然要充沛了许多。

    等铃声响起的时候,她的思绪才清醒了许多。没有起身,旁边的一个女生却敲了敲她的桌子,阿涴偏头看去。

    那女生示意她看讲台。

    坐在最后一排,与讲台的距离还是有些远的。所以阿涴看见他又背着手在台上走动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