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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一场故事一场梦

    雨,突然就下了,这是今年来最大的一场雨,街道上到处是积水,好在有帮忙赶水的修士,一些寻常人家的店铺得以正常营生,只是这雨下得也不见停的,着实让人恼怒。

    茶馆老板坐在街边,吹着一捧热茶,看着迷蒙的雨景。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街上只是偶尔有一些在赶水的修士,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但是无聊啊。小茶馆里除了老板,就一个茶客了。一个抱着大画板的书生,大清早的上门,本来是打算吃个茶点就走人的,结果雨突然下大了,不好走了。

    书生在城里其实有一些名气,当年十几岁的时候就得了个乡试第一,一时间是风光无两,可惜后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落寞回到城里,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来以卖字画为生。有传闻是得罪了什么高官,被以鬼神乱朝纲的罪名打发回去了。具体不得而知,大家只知道这书生爱画画,时常背着自己的家当到处跑,一会儿是出城踏青,一会儿河边绘景,所以也有说是不是这书生偷画了皇帝老婆才被罚回城里。当然这只是一些传言,当不得真,反正经常能看到书生随处跑的光景。

    老板只是瞄了两眼书生就不在意了,他倒是想要两幅书生的画,可惜了贵得很,也就一些大户人家才买得起。听说还有什么千金为之痴迷的,嗨,着实不懂。这雨也是出奇的大,睁着眼睛看去,看不清十丈开外的东西。

    只是看着看着,雨里好像多了个身影。老板稍稍探起身子,是了,是个人影,走在大雨里,衣衫飘荡,连一把伞也没有,想来是什么修士吧。就这么一会儿,人影便是近了,是个姑娘,身着青色长裙,脸上带着面纱,行走在雨里却是滴雨不沾,想来是个什么高明的修士。

    老板还在发着呆呢,姑娘已经走进了茶馆。书生好奇地看着新来的茶客,这身段是极好的,只是她那身份让人不敢多看两眼。书生也只是随意的瞄过去又移开了。

    老板终于是回过神来,殷勤地去招呼,姑娘的声音很好听,属于是那种一听就记忆深刻的,但是又记不住,想来应该是使了什么法术。

    说来也怪了,就是在姑娘来后不久,雨就停了。经过大雨洗礼的空气很是清新。书生看了看逐渐明朗的日头,摸起脚边的伞,最后看了一眼姑娘,背着行李走了。

    姑娘就在城南住下了,她似乎很爱花,她的屋子周边时常散漫着不知名的花香,从旁走过,总是让人心旷神怡。知道她是修士的人就书生和茶馆老板。书生不会随意乱说,茶馆老板有心吹嘘嘛碍于这大人物的身份又不敢多谈。

    不过,城里到底是多了一个闲谈的对象。

    书生经常走街串巷,也时常碰见姑娘,就是她终日带着面纱,看不得真面目。她似乎比书生更加的随意,到处闲逛的,东走走,西看看,也很少与人交谈,只是默默地观察着。

    秋日,是丰收的时节,城里也变得热闹了许多,小贩的吆喝声也比往日更加响亮。书生照常地要去河边描摹景色,只是走着走着,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就暗了。

    才刚到河边,天就完全暗了下来,乌云密布,雷光泛动,风也起势猛烈,吹的水面波纹连连。书生躲在树下,正懊恼着今日怎么没带伞出门,扭头就看见了那姑娘。

    书生正要开口说话,风卷动了面纱,短暂地泄露了那不似人间的绝色,只一眼便是惊为天人。不等书生有更多的思考,雷声便炸响了,似乎也是不容得人间存留这风采,肉眼可见的一道雷霆劈下,正劈在姑娘身上。

    书生张着嘴正喊出口,大雨便是倾盘落下,她似乎朝着这边望了过来,只是眼睛还在为刚刚的刺亮发痛,看不清。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书生瞪大了再去观看,大雨中,那娇柔的身躯纹丝不动,似乎先前的雷霆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她抬着头,看着天空,书生抹了抹眼角流下的泪也望向天空,只是除了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锵!”一声清亮的剑鸣在雨中极其清晰。

    低头去寻找,却是不见了姑娘的身影,书生慌张地四处乱看,看见了踩在半空中的姑娘,她持着长剑,正对着墨色的乌云。云间似乎有身形翻动,庞大的躯体只描述在传说中。

    雨越下越大,河边的水流已经涨了起来,以往这些时刻总会有修士来疏导一番,今日却是没人靠近。书生并没有在意,他只是抬头望着空中对峙的身影,手中画板已经拍在了树上。

    雷光又一次闪过,照亮了云中翻腾的身影,长条状的躯壳一半是鳞片闪着微光,一般是光滑的皮肤泛着色泽。在躯体的腹部有着四个突起,只是还未完全显形。两颗灯笼大的眼珠子从云中睁开,冷漠的目光照在了身前显得细小的姑娘身上。

    雷声轰隆似乎伴着龙吟,姑娘已经提起了手中长剑,剑光纵横,龙气翻滚,又是一阵刺眼的白光让人观察不得。书生匆忙低头,手抓在了那吸饱了墨汁的毛笔上。

    纸张铺开,墨汁淋漓,书生,看向空中闪烁的光芒,凭着记忆在描绘刚刚的女龙对峙图。

    暴雨洒落,河流汹涌,电闪雷鸣,风狂雨啸。书生沉浸在莫名的情绪中,他不时抬头,但是再也看不见雨中的情形,只能在纸上一笔又一笔复刻着刚刚。树木在摇曳,笔墨在挥洒,耳边隐隐传来龙吟和剑鸣,书生整个人趋于癫狂,脸上带着莫名兴奋的笑容,手中的动作也越来越激烈。他还在抬头,但是什么也看不到,他低头,也是什么也看不到,墨色,在他眼中一点又一点地放大,纸张的白,一点一点地被侵占,直到满眼的墨色。

    “小生!小生!”

    李时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惊吓间差点直接唤出长棍,好在是最后认出了这是庙宇的小老头才没动手。就是这么一下,李时心情也是激烈,他的脑中还在回想着刚刚看到的画面。

    “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要拜就拜,要走就走。”老头的表情很是不爽,这个人站在着已经好久了,真的是碍眼。

    李时试着平复了下刚刚的心情才对着老头开口:“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一下您知道雕像上的是谁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就是一个扫地的。”老头白了李时一眼,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李时还想说什么但是老头已经是闭上了眼睛。他试着再去看那雕像,甚至还主动运起了功法,只是什么也没有,回想着刚刚似是梦中的情景,可惜怎么尝试也没能继续下去。无奈最后对着老头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在李时走后,老头睁开了眼,看了看离去的李时,又看了看那模糊面容的雕像,摇摇头,又继续睡了。

    李时对这件事起了兴趣,那明显是修仙和俗世混淆在一起的年代,一些修士帮忙普通人是很习以为常的事,这和今时普通人完全不知道修仙的日子差别很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开始转变的。

    于是李时在小镇呆的日子又长了下去,只是怎么打听,也没几个知道那雕像人物的,有几个倒是说要多拜拜庙宇的,言说那是有大功德的人,但是怎么功德法又说不清楚。李时回到街上,问了些老人关于老旧时的传说,听到了很多古灵精怪的故事,却没有一个和姑娘还有龙相关的,书生也就那些进京赶考取了些功名的书生。

    所以李时三天两头往庙宇那边跑,惹得老头火气连连,但是除了第一天不爽开口外,后面就不管了。可惜不管李时怎样尝试,雕像再也没什么反应了。他东摸摸西敲敲的,搞得老头都不敢睡了,生怕睡醒这庙连砖头都没了。

    “老人家知道什么传说故事吗?”李时看着那冷眼盯着自己的老头,斟酌着还是开了口。

    “传说?想听什么类型的,我现在给你编。”老头语气不善,半躺在椅子上盯着李时。

    “一个姑娘和一条龙的传说。”李时并不在意老头语气。

    “就这?可以,你等等。”

    老头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半响不开口,等到李时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又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一拍椅子把手,说书上一般唱到:“话说有位书生......”

    话说有位书生,从小就天资聪慧,不说过目不忘,背一本经书也只要一天的时间,和夫子争论那是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到了弱冠时候附近的夫子已经言明自己教不了他了,书生就去赶考。一考考了个解元,十里八番的人都来祝贺。

    但是书生心里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世界上有龙吗?他曾在年少时见过空中似有飞舞的身影,但是一番询问,要么是说他看错了,要么是说他糊涂了,即使是一些亲和的修士也说自己从没有见过龙。

    那么从没有见过的就是没有吗,书生不信,那不然一些精怪小说里龙的传言又从何而来。只是没人能解答,所以也就没人能解答龙是好是坏。

    书上赶往了会试,他想着那里的人更加多,有知识的人也更加多,也许会有答案。可惜同样是没有谁能回答他有没有龙。他拿了会元,赶往殿试。

    殿试,集天下人才,集天下学说,他也终于得到了答案,或者说他终于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有龙。

    然后他问那个坐拥天下的男人,“请问殿下可见过龙。”

    殿下说:“滚你妈的。”

    他回到了城里,回到了那个他记忆中有龙的城里。他背着画笔,开始四处寻找龙的身影,但是凡人又怎么窥视神的身姿呢。他看到的只是山山水水,山山水水也好吧,连天子都见不到龙,他有什么好失落的,他也就不抱太多的希望了,只是游走山水间成了习惯。

    那年喝茶,见到了个姑娘,举手投足间都有着特别的风情,他很喜欢,喜欢到夜不能寐的地步,他想着,如果能见到那面纱下的面容,死了也值了。

    他时常到处乱走,那姑娘也到处乱走,他是为寻龙,那么姑娘是不是也为了寻龙。他开口询问,姑娘只是看了他一眼,摇头走了。

    这一眼,便成了梦里常见的目光,似是凄婉似是哀伤,似饱含情感又不在人间,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只是那时便觉得睡觉真是件极好的事情。

    有一年秋天下起了雨,秋雨滂沱,他又遇见了姑娘,也终于遇见了龙。

    严格来说并不能算龙,只是蛟走水欲化龙,然而天地无情,蛟也不曾思考人世间,走水引发的大水总会波及很多凡人,甚至一些低阶修士也不能幸免,只是天地大势难以抵抗,所以姑娘只是为了斩龙而来。

    那一战书生看不清,但是他决定要刻画这寻求了一生的光景,只是笔墨刚画完,姑娘人已跌落,蛟龙也不知去处,好在是大水停了,这时候大半的城已经淹没在了水里,死伤不可数。

    书生逢人就说是那位整天戴着面纱的姑娘救了人们,只是这么一说,那姑娘也不见了踪影,大多数人将信将疑。但说得多了,也开始有一些知情人士出来支持书生,甚至比书生说得还要绘声绘色,似乎斩龙的人就是他一般。说得多了说得久了,人们也愿意相信是那姑娘救了人们,而且之后风调雨顺的,再没出现过那般暴雨的天灾。

    于是在书生的提议下,人们为那姑娘立了生祠,只是要雕像的时候遇到了麻烦,见过姑娘的人很多,真正见过她面容的人没有,书生惊鸿一瞥的记忆也在消散去,最终只是刻画了她那带着面纱的面容,至于她的眼睛,则由书生点缀,大概是得益于每天晚上的梦,书生添上的眼睛让雕像似乎活过来了一般。书生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姑娘,可惜终究不是那个姑娘。

    “这是这雕像的由来吗?”李时看向雕像,那眼睛的确栩栩如生。

    “我怎么知道,我乱编的,还没说完呢。”老头对于李时的打断很不满意,但是好在,还是愿意继续说下去。

    姑娘斩龙的传说越传越远,甚至衍生了许多的版本,本来民间传说算不得真,只是姑娘的事却是惊动了京城。京城派人来大肆调查一番,却不是为了调查斩龙事件的真假,只是为了毁了姑娘的雕像,同时勒令人们不得再谈论与斩龙有关的事宜。

    渐渐的,谈论的人也少了,直到后面很多人开始忘记,很多人开始老去,很多人开始死去,书生又偷偷的建起了庙宇,里面立的雕像面容模糊不清,但是眼睛却活灵活现的。一开始没什么人来祭拜,只有书生一个人延续着香火,渐渐的有人祭拜了,却也不知道为什么祭拜,问庙宇里的人,一问三不知。不过至少庙宇再也没有毁过。

    “没了?”李时等了好久,老头再也不说了,定睛一看,妈的老头眯眼睡着了。

    李时无奈地等了一会儿,老头也不见醒,只能先行离去了。

    不过第二天李时又来了,好在那老头清醒着,好似在等着李时一般。

    “怎么样,我编得还行吧。”老头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确实讲得很好,今天还有别的故事吗?”李时一脸期待地看着老头。

    可惜老头只是摇摇头,很遗憾地说:“没咯,没咯。”

    “真的没了?”

    “好吧,容老头我想一想,好像还能编一点。”

    老头沉吟着,目光幽幽。

    “想一想,那就找个好的时节编起吧。”

    春日,风光无限,风也柔和,草也嫩绿,花儿清香,枝桠抽长,一切的一切都好极了,正适合开武林大会。

    今年的武林大会不同往常,就是一些避世数十年的名宿也出来了,听说是和飞升有关,但是具体的不清楚,只知道修真的不修真的都来了,为了争那个所谓的飞升的机会。

    大会正式召开的那天,人声鼎沸的,听说是来人站满了几座山的山头,什么李剑仙王刀客张拳师的,都来了,哎哟,叫名字都叫不过来。大会的规则也很简单,就是打架,无论怎么打,输的出局赢的继续。

    一时间法术飞舞刀光剑影的层出不穷,地头都翻了几番,还有一些打着打着不知道打到哪里去的,打着打着换了对手的,虽然乱,但是还能理清,决出了最后一位胜者。

    胜者长得很是标致,还顶着个光头极为出众。他提着手中的剑走到了擂台的中央,四方山头的人目光都聚焦于他。有风涌起,有云来贺,天地间有传唱声由远而近,抬头望天,有身影隐约可见,就是天上仙人也祝贺。

    只是不等光头男有多的动作,雷霆劈下,劈得光头男身死道消。那天空中身影也越发清晰,是穿着盔甲持着刀枪的数十人,个个面容冷峻杀气滔天。同一时间四方涌现密密麻麻的人群,大地上阵纹光亮泛动,灵纹游走,一座绝杀的大阵形成,里头的人无从逃脱,只能等死。

    一场江湖大会成了个骗局,除了早早幸运脱身的几位,全死在了那里,顺带着山头也被夷平,地下埋葬了不知多少尸体。有大能要去查看,只是才推算出些许眉目就被抹杀了。

    于是从那一天起,俗世再无仙。

    老头缓缓地下完最后定论,表情带着唏嘘。不过说完一切就都收敛了。然后老头瞄了一眼李时,开始挥手赶客。

    “好了好了,老头累了,滚吧别打扰我休息。”

    李时才从刚刚的故事里回过神来,老头又已经闭上了眼。李时谢过老头,最后拜了拜雕像,走了出去。

    庙宇里,老头眯着眼,微微打着鼾声,和普通的老人家一样。雕像下,香雾袅袅,升腾的迷蒙似是要遮住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