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桉(26)
“小九,我找到姐姐了。”
即便是在这样紧张戒备的时候,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朱子九都不免激动。
他知道即便有沈练他们挡着,也很难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会冲到这里来,他的责任是做好最后一道防线。不让任何敌人有靠近殿下的机会。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分神了。
“殿...殿下是说?”朱子九低头看向蓝桉。他知道蓝桉口中说的姐姐只会是那个人,但当初他们是看着她掉下去的。
那山崖有多高,他们后来是下去看过的。
血衣血迹、一撮撮被撕扯下来带着头皮的头发,野兽经过的痕迹。
所以这么多年,即便他知道殿下一直在找姐姐,他自己也一直在派人四处打探,但他心底是知道的。那不过是安慰自己的。
蓝桉对上朱子九诧异询问的眼神,“姜释槐,我找到她了。”
“她......”朱子九张了张嘴,看着蓝桉红了的眼眶。他忽然不敢问,找到人是找到了,找到死讯也是找到了。
“小九,我错了,我不该在城门口等。她吃了好多苦,白檀歌不仅让人逼她跳下了山崖,还对她动过刑。”
朱子九狠狠松了一口气,心下知道为什么蓝桉忽然同意对白檀歌下手了。
朱子九出身贫苦,出生后不就父母双亡,四岁时祖母又撒手人寰。族中叔伯便想把他卖了好省些粮食。那时候南晟初建,皇室四下采买男童净身后做太监伺候宫里的贵人。
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除非活不下去了,几乎没有人家愿意,所以宫里给开得价格不低。
为了能多卖点钱,族里人竟狠心想要把他送进宫里。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听人家说过太监是什么意思,便整日哭闹不肯。但他那时候太小了,成年人提着他跟抓只小鸡仔一样,他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
宫里给出的采买价格虽然高,但是经过层层盘剥,到了村户手里也就没多少了。本就是为了多要银子,族叔便准备带着他到固城去,皇城根下,能少几道盘剥。
一路上,他从哭闹到绝望,几乎麻木的时候,是姐姐趁着夜色把跟族叔一起在破庙里过夜的他救了出去。
那时候他心想,就算这个人是各拍花子,偷了他也是要卖的,也不会比进宫做太监更糟了。所以他一声也没出的跟着走了。
姐姐年纪也不大,半拖半抱的带着饿的腿脚发软的他一头跑进了山里。
然后他就看见了殿下。
他是被姐姐从河里捞起来的,据说身上还绑着石头。那时候殿下说自己叫平安,爹娘都死了,庶母要害他。
姐姐说正好他们都没有家,就一起搭个伴。
他们几个年纪小,长得又周正,进了城免不了一个被卖的下场。
那年,男童大多被卖进宫里,女童进宫还好,但也难保不会被卖到那种肮脏的地方去。平安说姐姐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娘。小九也这么觉得。
姐姐便带着他们躲在山里。
她摸鸟蛋、抓溪鱼,捡虫子,教他们认各种哪种野菜能吃,哪种野草可以煮凉茶下火,哪种草药嚼碎了可以止血,哪些草药吃了不拉肚子。
教他们怎么用一种木头和另一种木头摩擦生火,怎么保存火种,他们一起做陷阱抓大点的动物。抓到了就欢欣鼓舞饱餐一顿,抓不到就一边啃草一边嬉闹。
春夏秋冬,他们避着人群,也不入深山,只从这个山的边缘躲到那个山的边缘。
直到那天,平安生辰。他无意间说起以前他的母亲会给他做长寿面。
山里是没有面的。
所以姐姐便拿着那些他们采到的珍贵却暂时用不到草药,说下山换钱吃面去。
两年过去了,他们以为自己也走的够远了。他的族叔不可能找到他,平安的庶母也不知道他还活着。姐姐也说他们得换些盐回来。
草药换了一捧铜板,姐姐带着他们吃了面。
出城的时候,姐姐发现有人跟着他们。原以为是人贩子或其他不怀好意的人。
进了山姐姐带着他们东躲西藏,偷听到那些人要杀了他们,他们是平安庶母的手下。
他们跑了很久很久,逃离了那些人的视线。
姐姐才生了大气,要赶走平安。
因为平安撒了谎,他说他是普通富户家的孩子,庶母为了家产才要害他。
但姐姐却发现,那些追着要杀他们的人带着官刀。
姐姐说因为平安的谎言会害死他们,发了狠话说他不坦白就扔了他。
平安哭了很久,抱着姐姐的腿不住的道歉,求姐姐不要抛弃他。
小九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跟着求情。
但他们都拧不过姐姐,姐姐拉着小九就走,平安害怕真的被抛弃,终于坦白。
他不是富户家的孩子,而是南晟的太子易桉,要杀他的庶母也不是普通的小妾,而是贵妃。他爹皇帝也知道这件事情,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不敢回皇宫去,也不敢说自己的身份。他哭着说了很多,甚至还说姐姐的名字是姜释槐,说姐姐原本应该认识他的。
之后,姜释槐和易桉在小九听不见的地方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那天后,他们还是一如往常的在山里躲藏,只是偶尔姐姐会一个人把脸涂得黢黑一个人下山去。
后来姐姐打听到沈将军忠于先皇后,并且一直在寻找太子的下落,便决定带着让他们回到固城投奔沈将军。
可他们还没找到沈将军,便被白贵妃的人先发现了。
姐姐让他们躲起来,自己引开追兵。
易桉说那些人要是抓到姐姐了,肯定会带回城里去审问,所以他们就在城门外的草丛里躲着等着。
等到天快黑了,他们还没出现,易桉说姐姐肯定是逃脱,便带着小九沿路去找姐姐。
他们一路找,一路找,终于找到姐姐的时候,却看见那些人追在姐姐身后,把她逼的跳了悬崖。
易桉抱着小九,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出去。
等到那些人都走了,他们才绕过山路去悬崖下找人。
姐姐没有找到,他们却被沈将军的人找到了。
后来他们才知道,沈将军一直觉得太子的失踪跟白贵妃脱不了干系,所以一直派人盯着白家。最近发现白家部曲行动异常,一路追踪过来,就找到了他们。
太子回了宫指认白贵妃,却被皇帝和稀泥说是一场误会。
沈将军气得将太子带回沈家,并联合前朝旧臣,决意不再让太子回宫,以免被害。
后来沈将军出事,太子又被郭家护着。
直到前几年太子渐渐长大,有了自保的能力,才主动回了宫。
朱子九确实怨过太子,尤其是在他有自保甚至反击的能力后,却迟迟不肯替姐姐报仇。他还是护着他,但却不会再是共甘共苦、相依为命的兄弟,而只是忠臣。
即便是在这样紧张戒备的时候,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朱子九都不免激动。
他知道即便有沈练他们挡着,也很难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会冲到这里来,他的责任是做好最后一道防线。不让任何敌人有靠近殿下的机会。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分神了。
“殿...殿下是说?”朱子九低头看向蓝桉。他知道蓝桉口中说的姐姐只会是那个人,但当初他们是看着她掉下去的。
那山崖有多高,他们后来是下去看过的。
血衣血迹、一撮撮被撕扯下来带着头皮的头发,野兽经过的痕迹。
所以这么多年,即便他知道殿下一直在找姐姐,他自己也一直在派人四处打探,但他心底是知道的。那不过是安慰自己的。
蓝桉对上朱子九诧异询问的眼神,“姜释槐,我找到她了。”
“她......”朱子九张了张嘴,看着蓝桉红了的眼眶。他忽然不敢问,找到人是找到了,找到死讯也是找到了。
“小九,我错了,我不该在城门口等。她吃了好多苦,白檀歌不仅让人逼她跳下了山崖,还对她动过刑。”
朱子九狠狠松了一口气,心下知道为什么蓝桉忽然同意对白檀歌下手了。
朱子九出身贫苦,出生后不就父母双亡,四岁时祖母又撒手人寰。族中叔伯便想把他卖了好省些粮食。那时候南晟初建,皇室四下采买男童净身后做太监伺候宫里的贵人。
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除非活不下去了,几乎没有人家愿意,所以宫里给开得价格不低。
为了能多卖点钱,族里人竟狠心想要把他送进宫里。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听人家说过太监是什么意思,便整日哭闹不肯。但他那时候太小了,成年人提着他跟抓只小鸡仔一样,他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
宫里给出的采买价格虽然高,但是经过层层盘剥,到了村户手里也就没多少了。本就是为了多要银子,族叔便准备带着他到固城去,皇城根下,能少几道盘剥。
一路上,他从哭闹到绝望,几乎麻木的时候,是姐姐趁着夜色把跟族叔一起在破庙里过夜的他救了出去。
那时候他心想,就算这个人是各拍花子,偷了他也是要卖的,也不会比进宫做太监更糟了。所以他一声也没出的跟着走了。
姐姐年纪也不大,半拖半抱的带着饿的腿脚发软的他一头跑进了山里。
然后他就看见了殿下。
他是被姐姐从河里捞起来的,据说身上还绑着石头。那时候殿下说自己叫平安,爹娘都死了,庶母要害他。
姐姐说正好他们都没有家,就一起搭个伴。
他们几个年纪小,长得又周正,进了城免不了一个被卖的下场。
那年,男童大多被卖进宫里,女童进宫还好,但也难保不会被卖到那种肮脏的地方去。平安说姐姐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娘。小九也这么觉得。
姐姐便带着他们躲在山里。
她摸鸟蛋、抓溪鱼,捡虫子,教他们认各种哪种野菜能吃,哪种野草可以煮凉茶下火,哪种草药嚼碎了可以止血,哪些草药吃了不拉肚子。
教他们怎么用一种木头和另一种木头摩擦生火,怎么保存火种,他们一起做陷阱抓大点的动物。抓到了就欢欣鼓舞饱餐一顿,抓不到就一边啃草一边嬉闹。
春夏秋冬,他们避着人群,也不入深山,只从这个山的边缘躲到那个山的边缘。
直到那天,平安生辰。他无意间说起以前他的母亲会给他做长寿面。
山里是没有面的。
所以姐姐便拿着那些他们采到的珍贵却暂时用不到草药,说下山换钱吃面去。
两年过去了,他们以为自己也走的够远了。他的族叔不可能找到他,平安的庶母也不知道他还活着。姐姐也说他们得换些盐回来。
草药换了一捧铜板,姐姐带着他们吃了面。
出城的时候,姐姐发现有人跟着他们。原以为是人贩子或其他不怀好意的人。
进了山姐姐带着他们东躲西藏,偷听到那些人要杀了他们,他们是平安庶母的手下。
他们跑了很久很久,逃离了那些人的视线。
姐姐才生了大气,要赶走平安。
因为平安撒了谎,他说他是普通富户家的孩子,庶母为了家产才要害他。
但姐姐却发现,那些追着要杀他们的人带着官刀。
姐姐说因为平安的谎言会害死他们,发了狠话说他不坦白就扔了他。
平安哭了很久,抱着姐姐的腿不住的道歉,求姐姐不要抛弃他。
小九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跟着求情。
但他们都拧不过姐姐,姐姐拉着小九就走,平安害怕真的被抛弃,终于坦白。
他不是富户家的孩子,而是南晟的太子易桉,要杀他的庶母也不是普通的小妾,而是贵妃。他爹皇帝也知道这件事情,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不敢回皇宫去,也不敢说自己的身份。他哭着说了很多,甚至还说姐姐的名字是姜释槐,说姐姐原本应该认识他的。
之后,姜释槐和易桉在小九听不见的地方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那天后,他们还是一如往常的在山里躲藏,只是偶尔姐姐会一个人把脸涂得黢黑一个人下山去。
后来姐姐打听到沈将军忠于先皇后,并且一直在寻找太子的下落,便决定带着让他们回到固城投奔沈将军。
可他们还没找到沈将军,便被白贵妃的人先发现了。
姐姐让他们躲起来,自己引开追兵。
易桉说那些人要是抓到姐姐了,肯定会带回城里去审问,所以他们就在城门外的草丛里躲着等着。
等到天快黑了,他们还没出现,易桉说姐姐肯定是逃脱,便带着小九沿路去找姐姐。
他们一路找,一路找,终于找到姐姐的时候,却看见那些人追在姐姐身后,把她逼的跳了悬崖。
易桉抱着小九,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出去。
等到那些人都走了,他们才绕过山路去悬崖下找人。
姐姐没有找到,他们却被沈将军的人找到了。
后来他们才知道,沈将军一直觉得太子的失踪跟白贵妃脱不了干系,所以一直派人盯着白家。最近发现白家部曲行动异常,一路追踪过来,就找到了他们。
太子回了宫指认白贵妃,却被皇帝和稀泥说是一场误会。
沈将军气得将太子带回沈家,并联合前朝旧臣,决意不再让太子回宫,以免被害。
后来沈将军出事,太子又被郭家护着。
直到前几年太子渐渐长大,有了自保的能力,才主动回了宫。
朱子九确实怨过太子,尤其是在他有自保甚至反击的能力后,却迟迟不肯替姐姐报仇。他还是护着他,但却不会再是共甘共苦、相依为命的兄弟,而只是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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