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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黄雀

    斜削的密集雨线被快速横挥的手臂切断,雨伞失力坠落,旋转砸地,齐杰已经转身,可手指刚扣在扳机上,一道锋锐的银光迅速朝他撕扯而来,一同逼近的还有八字胡冷酷到极点的面孔。

    直面对方汹涌杀意,齐杰始料未及,一时窒息,瞳孔猛缩,事前他绝未想到,八字胡同样对他心怀杀机。

    “啊!”

    电光石火间,齐杰一声惨嚎,断掉的右手虚握着血淋淋枪支,当啷砸在地上,坠落又弹起。

    他上身痉挛弯曲,紧攥着喷血的断指大口喘息,脑海正一片空白、撕裂,胸膛又猛中一脚,他砰地被踢倒在地,铛啷啷,金条掉在一旁,随即昂身破口大骂:“姓白的,我草你妈!你以下犯上,你他妈叛徒,你该死啊!”

    八字胡丝毫不在意他的外强中干,手中握着一把折扇,其中暗藏的剑尖从顶端探出,刃上的血迹已被瓢泼雨水洗刷干净。

    他冷目与齐杰对视,彳亍朝其行来,“齐杰,你个婊子养的,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我就知道你今晚要跑,让堂中兄弟全为你去送你,你却趁机逃命,身为一堂之主,最该死的是你。”

    齐杰阴恻恻一笑,“你跟我装什么?你要是真为堂中兄弟考虑,那你就应该在会上就直接将真相和盘托出。而不是守在这里埋伏我,说白了,你不也是想在最后,为自己谋些好处?老子是真小人,你他妈是伪君子,你……”

    砰——

    齐杰话音未落,八字胡骤然提速大步上前,脚尖磕在他的下巴上,瞬间将其踢出两三米远。

    齐杰满口渗血,躺在地上放肆嘲笑,八字胡这时也不再冷静,嘶吼道:“当初你说要一统唐人街,老子才给你卖命!这些年勾结洋人,阴谋算计,巧取豪夺,哪一件丧良心的事,不是我在给你办!现在和生危在旦夕,你他妈要一走了之,我又岂能饶你!”

    齐杰自知今日难逃一死,也不求饶,耻笑道:“你连龟公的话都信,你痴的啊,别人做白纸扇,你也做白纸扇,你活该落得这么个下场!”

    “啊!”

    八字胡彻底被激怒,咆哮着奔上前,高举折扇,豁然下落,咔嚓一声,剑尖陷入齐杰的胸膛,鲜血溅了他一身。

    “我同你讲…我在波士顿……还存着几万美钞,你杀了我…那些钱,你永远拿不到……嘿…嘿嘿……”

    “那你就带到阴间去吧。”

    噗——

    八字胡拔出扇剑,注视着齐杰快速涣散的目光,神情冷然,他先搜身,将齐杰藏在衣服内的钞票取出,然后回头去捡掉在地上的金条。

    “老子给和生卖命这么久,这些钱是我应得的…应得的……”

    八字胡正喃喃自语,自我宽慰,手上的动作忽然一绷,耳朵微动,在狂躁的雨声中,他捕捉到了正在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来者不善……”

    他不紧不慢将金条揣进怀里,作势要起身时,猝不及防地回身一甩折扇,虽然扑了空,但额头上已渗出细密冷汗。

    不知何时,一个撑黑伞的男人已经来到街中,此刻正站在齐杰的尸体旁,平静地望着他。

    尽管与前方的陌生人素未谋面,但八字胡几乎是一瞬间便喊出了他的名字,“你是,陈佛生!”

    陈佛生微笑颔首,“不错,我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陈佛生。跟我之前想的一样,你们和生是一群乌合之众,触之即溃。就算我没有插手,你们在唐人街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听闻此言,八字胡勃然大怒,他们处心积虑要抓的人,此刻好端端站在他面前,哪还有什么想不清楚的!

    大肥是他杀的,死去的刺客,失踪的警察……还有这次,若不是因为他陈佛生,和生又怎会犯险贸然得罪龙青,以至于遭受灭堂之灾。

    可以说,一切都是因他陈佛生而起,和生的覆灭也与其息息相关,八字胡紧握折扇,骨节发白,谨慎站起。

    尽管他与齐杰各怀鬼胎,但想要置陈佛生于死地的心意却格外相通,“陈佛生,久仰大名。我问你,派去花姑妓院的三个刺客,为什么会拿着警察的枪出现在加利福尼亚大街上,跟爱尔兰人火并致死!”

    陈佛生自打带着荣仔三人离开庙街后,便直奔唐人街南区,一步入和生的势力范围,他便下令分头行动,荣仔他们去寻找合适的地盘进行争夺,而他则先来和生总部碰碰运气。

    他的运气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好,不用自己出手,便有人替他处理了齐杰这个麻烦,根据从张鸿那里得到的消息,眼前这个八字胡是和生的白纸扇,花名白蛇。

    陈佛生笑道:“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如这样,一人问一个问题,有问必答。之后不管谁死,也能做个明白鬼。”

    八字胡扯着嘴角一哼,“好啊,我正有此意。”

    陈佛生先问道:“虽然我们没见过,但看样子你很了解我,有人向你透露过我的消息。之前是不是南海会馆的老西告诉你们,我在花姑妓院留宿,你们才派去的刺客?”

    八字胡想了想,缓缓点头,“不错,是老西告诉的我们。那我问你,南海会馆是不是同你一起做局,构害我们和生!”

    陈佛生笑笑,沉声道:“不告诉你。”

    八字胡闻言先是一愣,意识到自己被耍,登时双目猩红,破口大喝:“冚家铲,去死啊扑街!”

    他噌地往前一跃,飞速欺身而来,手中扇剑穿破雨帘,直刺向陈佛生咽喉。

    陈佛生一合雨伞,以伞代刀,飞快斜劈,正要击中其腕部时,八字胡猛地一侧身,躲过其攻势,手中折扇斜刺,咔嚓一声,剑尖陷入雨伞龙骨中。

    他额头青筋暴起,陈佛生在其眼中已是死人,他顺势下劈,欲将雨伞与陈佛生的小臂一同斩成两半。

    砰——

    陈佛生猛地撑开雨伞,外弹的张力将包裹住短剑的折扇撕扯成片片碎纸,如雪花般漫天飘飞,一行小子被雨水打湿——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