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七分账
“这个能理解，国人踏实肯干，不愿意招惹是非，这是优点，同样也是缺点。如果没有这些品质撑着，我们也不能在异国他乡扎下根来，可如今美国佬欺人太甚，华人内部又唯唯诺诺、互相倾轧，就算你想本分，这世道也会逼得你张牙舞爪。”
宋公子先扬起调子，高谈阔论一番，随即将雪茄按死在桌子上，平静道：“阿生既然不愿意混堂口，我呢也不逼你，但如果你去做工打杂，帮人洗衣服，就浪费你这一身好本事了。我这里有份工，虽然危险，不过也好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合作？
陈佛生当然感兴趣，如果是合作，那他来也轻松去也随意，还能找机会借龙青的东风办事，比舍身加入堂口可要实惠多了。
“如果我现在还推辞，那就是太不给宋公子面子了，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宋公子微笑道：“你刚来金山，可能还不了解当前唐人街的局势，我简单给你说一下，现在金山排华情绪很高，影响到很多大佬赚钱了，他们准备去东海岸找找机会，纽约或者费城。
唐人街的字头林立，以前诸位大佬都还在时，底下那些人暂且还算安分，但五指山搬走了一座又一座，人心思乱，现在人们明争暗斗得很厉害，之前划定的势力边界，也逐渐被打破。”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当然，我们龙青还是能镇得住场子的，只是下面有些人看不清局势，开始扎刺了。”
张鸿适时拍马道：“那是自然啊！唐人街龙青跟和胜才是龙头，天塌下来，这两座山头都不可能倒啊！”
宋公子提了提嘴角，接着说：“唐人街三十家油水最旺的赌坊都由龙青罩，其他过来依附的大小赌档不知几多，我们龙青定下的规矩，是每周收一次陀地，不管你经营的是牌九、骰子还是白鸽票，我们只按桌收钱，每番桌收八美金。”
他说得五花八门，其实都是一些中式的博彩手段，其中白鸽票最有想法，是一种古早的彩票。
从千字文中选八十个字放进碗里，然后由鸽子去衔二十个，人们猜哪些字会被挑出。
下一块钱，最多能搏到几十万倍的彩头，这种游戏经常在老港剧中出现，陈佛生印象最深的一幕，是大美女邓萃雯在巾帼枭雄中的演绎。
但买的没有卖的精，更何况是抽筋吸髓的赌坊，不知有多少人在这上面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即使有血淋淋的例子，但也架不住华人对此趋之若鹜，原因无他，但凡有口饭吃，也不会来美国谋生的。
来美华人，大部分都是孤家寡人的男丁，对比动辄五美金起睡，还不能过夜的妓院，赌坊成了他们最常去的消遣所在。
话头谈到此处，宋公子的意图也渐渐明朗，他捅破了窗户纸，说道：“现在有几个场子，陀地是越来越难收了，虽然堂里不在乎这点油水，但毕竟也关系着龙青的面子，如果阿生你能将这些场子的钱收上来，我会给你抽一些水，你做上几年，足够你回国置办田产了。”
陈佛生笑道：“靠拳头吃饭，这生意不错，不过宋公子愿意给我抽几成水？”
几成？
宋公子忍住没笑，这陈佛生胆子越来越大了，每天给他两美金就不错了，竟然跟他提分成。
但他仍是按照自己的秉性，慢条斯理地解释道：“阿生，你不清楚其中门道，在美国干这行，风险很大的，上下都要打点。就比如说这八美金，到我们龙青手里，就要孝敬警局四美金，五成都是别人的。”
陈佛生皱眉道：“宋公子，我知道你们龙青势力很大，敢不给你们送钱的，不用想，那也是刺头中的刺头，敢去收账，跟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也差不了多少。我不管你们跟洋人有什么交易，我也不多要，每收上来八美金，我只要三成。”
跟龙青三七分账！
别说张鸿这个人精，就连阿美闻言也感觉此事绝无可能。
宋公子心下的怒火更旺，三七分，那他陈佛生一桌就要抽走两块四，落到他手里的钱，刨去打点费用，剩下的还不如他多，他还没做过这样的生意。
见他神色阴晴不定，张鸿也感到有些胆寒，手里筷子一颤，忙笑道：“宋公子不要见怪，阿生练拳的，没做过生意嘛！最近他急需用钱，这才昏了头，否则怎么敢跟您三七分账呢……这……”
“好，三七分，就三七分，等太阳落山后，你来庙街，我让阿虎阿豹带你去收账。”
宋公子突然开口，一锤定音，瞬间砸蒙了几个旁人，张鸿等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竟然让步，答应了陈佛生堪称无理的要求。
陈佛生心下一笑，事出反常必有妖，但他不在乎。
只要让他沾上龙青这块大旗，最后倒霉的一定是龙青。
“宋公子大气，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不见不散。”
宋公子干笑两声，没再说话。
陈佛生又喝了两碗鱼翅溜缝，看向一旁嘴唇发干的张鸿兄妹，问道：“吃饱了吗？”
二人哪里还有心情吃，此刻如坐针毡，听到陈佛生问话，如获大赦，赶忙道：“宋公子破费备下这么一桌山珍海味，就算是嗅都嗅饱啦！”
“那多谢宋公子款待。”
说罢，陈佛生一拱手，领着二人离开了阁楼。
宋公子起身紧盯着陈佛生的背影，当三人离开后，他砰一掌盖在栏杆扶手上，满堂皆惊，齐刷刷看向他。
宋公子自知失态，赶忙将隐隐作痛的手掌背到身后，笑道：“没事啊，大家继续。”
随即他叫来虎豹兄弟，冷声嘱咐道：“今晚，你们带他去大运发收账。”
大运发？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神色稍显疑惑。
大运发赌坊在法令发布时，改换门庭，投靠了与龙青有着摩擦的双姓堂。
双姓堂虽然人马不多，但极为团结，咬死了大运发不松口，最后宋龙头感觉为一城一地的得失大动干戈不值当，于是选择了放弃该地。
也是因为这个，一些场子的陀地才开始变得难收。
宋公子让陈佛生去那里，不是去收账，是给自己送葬。
“怎么说，你们怎么做就是，去了只看他本事，你们两个置身事外就是。”
二人闻言大概明白了宋公子的心思，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宋公子心道，周叔还说打拼事业需要这种人，用这种人来给自己添麻烦吗？
他现在已经对陈佛生起了灭口的心思，但这种事自己来做，总归是会坏了道义。
而且龙青不久后会有大动作，周延武作为堂里资格极老的双花红棍，拥有不小的话语权。
不能因为陈佛生这样的小人物，从而影响周延武对自己的评价。
既然陈佛生胃口大，那自己就给他一头斗牛，看他能不能吃得下！
宋公子冷冷一笑，目光森然。
宋公子先扬起调子，高谈阔论一番，随即将雪茄按死在桌子上，平静道：“阿生既然不愿意混堂口，我呢也不逼你，但如果你去做工打杂，帮人洗衣服，就浪费你这一身好本事了。我这里有份工，虽然危险，不过也好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合作？
陈佛生当然感兴趣，如果是合作，那他来也轻松去也随意，还能找机会借龙青的东风办事，比舍身加入堂口可要实惠多了。
“如果我现在还推辞，那就是太不给宋公子面子了，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宋公子微笑道：“你刚来金山，可能还不了解当前唐人街的局势，我简单给你说一下，现在金山排华情绪很高，影响到很多大佬赚钱了，他们准备去东海岸找找机会，纽约或者费城。
唐人街的字头林立，以前诸位大佬都还在时，底下那些人暂且还算安分，但五指山搬走了一座又一座，人心思乱，现在人们明争暗斗得很厉害，之前划定的势力边界，也逐渐被打破。”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当然，我们龙青还是能镇得住场子的，只是下面有些人看不清局势，开始扎刺了。”
张鸿适时拍马道：“那是自然啊！唐人街龙青跟和胜才是龙头，天塌下来，这两座山头都不可能倒啊！”
宋公子提了提嘴角，接着说：“唐人街三十家油水最旺的赌坊都由龙青罩，其他过来依附的大小赌档不知几多，我们龙青定下的规矩，是每周收一次陀地，不管你经营的是牌九、骰子还是白鸽票，我们只按桌收钱，每番桌收八美金。”
他说得五花八门，其实都是一些中式的博彩手段，其中白鸽票最有想法，是一种古早的彩票。
从千字文中选八十个字放进碗里，然后由鸽子去衔二十个，人们猜哪些字会被挑出。
下一块钱，最多能搏到几十万倍的彩头，这种游戏经常在老港剧中出现，陈佛生印象最深的一幕，是大美女邓萃雯在巾帼枭雄中的演绎。
但买的没有卖的精，更何况是抽筋吸髓的赌坊，不知有多少人在这上面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即使有血淋淋的例子，但也架不住华人对此趋之若鹜，原因无他，但凡有口饭吃，也不会来美国谋生的。
来美华人，大部分都是孤家寡人的男丁，对比动辄五美金起睡，还不能过夜的妓院，赌坊成了他们最常去的消遣所在。
话头谈到此处，宋公子的意图也渐渐明朗，他捅破了窗户纸，说道：“现在有几个场子，陀地是越来越难收了，虽然堂里不在乎这点油水，但毕竟也关系着龙青的面子，如果阿生你能将这些场子的钱收上来，我会给你抽一些水，你做上几年，足够你回国置办田产了。”
陈佛生笑道：“靠拳头吃饭，这生意不错，不过宋公子愿意给我抽几成水？”
几成？
宋公子忍住没笑，这陈佛生胆子越来越大了，每天给他两美金就不错了，竟然跟他提分成。
但他仍是按照自己的秉性，慢条斯理地解释道：“阿生，你不清楚其中门道，在美国干这行，风险很大的，上下都要打点。就比如说这八美金，到我们龙青手里，就要孝敬警局四美金，五成都是别人的。”
陈佛生皱眉道：“宋公子，我知道你们龙青势力很大，敢不给你们送钱的，不用想，那也是刺头中的刺头，敢去收账，跟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也差不了多少。我不管你们跟洋人有什么交易，我也不多要，每收上来八美金，我只要三成。”
跟龙青三七分账！
别说张鸿这个人精，就连阿美闻言也感觉此事绝无可能。
宋公子心下的怒火更旺，三七分，那他陈佛生一桌就要抽走两块四，落到他手里的钱，刨去打点费用，剩下的还不如他多，他还没做过这样的生意。
见他神色阴晴不定，张鸿也感到有些胆寒，手里筷子一颤，忙笑道：“宋公子不要见怪，阿生练拳的，没做过生意嘛！最近他急需用钱，这才昏了头，否则怎么敢跟您三七分账呢……这……”
“好，三七分，就三七分，等太阳落山后，你来庙街，我让阿虎阿豹带你去收账。”
宋公子突然开口，一锤定音，瞬间砸蒙了几个旁人，张鸿等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竟然让步，答应了陈佛生堪称无理的要求。
陈佛生心下一笑，事出反常必有妖，但他不在乎。
只要让他沾上龙青这块大旗，最后倒霉的一定是龙青。
“宋公子大气，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不见不散。”
宋公子干笑两声，没再说话。
陈佛生又喝了两碗鱼翅溜缝，看向一旁嘴唇发干的张鸿兄妹，问道：“吃饱了吗？”
二人哪里还有心情吃，此刻如坐针毡，听到陈佛生问话，如获大赦，赶忙道：“宋公子破费备下这么一桌山珍海味，就算是嗅都嗅饱啦！”
“那多谢宋公子款待。”
说罢，陈佛生一拱手，领着二人离开了阁楼。
宋公子起身紧盯着陈佛生的背影，当三人离开后，他砰一掌盖在栏杆扶手上，满堂皆惊，齐刷刷看向他。
宋公子自知失态，赶忙将隐隐作痛的手掌背到身后，笑道：“没事啊，大家继续。”
随即他叫来虎豹兄弟，冷声嘱咐道：“今晚，你们带他去大运发收账。”
大运发？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神色稍显疑惑。
大运发赌坊在法令发布时，改换门庭，投靠了与龙青有着摩擦的双姓堂。
双姓堂虽然人马不多，但极为团结，咬死了大运发不松口，最后宋龙头感觉为一城一地的得失大动干戈不值当，于是选择了放弃该地。
也是因为这个，一些场子的陀地才开始变得难收。
宋公子让陈佛生去那里，不是去收账，是给自己送葬。
“怎么说，你们怎么做就是，去了只看他本事，你们两个置身事外就是。”
二人闻言大概明白了宋公子的心思，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宋公子心道，周叔还说打拼事业需要这种人，用这种人来给自己添麻烦吗？
他现在已经对陈佛生起了灭口的心思，但这种事自己来做，总归是会坏了道义。
而且龙青不久后会有大动作，周延武作为堂里资格极老的双花红棍，拥有不小的话语权。
不能因为陈佛生这样的小人物，从而影响周延武对自己的评价。
既然陈佛生胃口大，那自己就给他一头斗牛，看他能不能吃得下！
宋公子冷冷一笑，目光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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