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贤者左安正

    余轻舟回到车马店，见父亲和一众马帮汉子已经捞鱼回来，便将江边遇儒生之事与父亲讲了。数千年以来，儒家就是大夏这片土地的知识学问正统，也是最大的修炼体系之一，是大夏立国的中流砥柱。大夏子民，对于儒家的圣人弟子，多心存敬仰和亲近。这与另外两大修炼体系佛与道又有不同，寻常百姓对神佛道场多是敬畏，也不会亲近佛道两门弟子。这些年来，李夫子又对余轻舟悉心教导，余锅头对儒门自是十分亲近。听得儒生邀约儿子明日再相见，便欣然到：“明日我与你同去，邀那先生到此处来吃酒。”当即吩咐将捞到的鱼鲜拣两尾大的装入鱼笼放在江水中养着，又叫店家明日准备些鸡鸭腊肉，才与众人去把捞上来的鱼拾掇炖煮。余轻舟看看天色，叫店家找来油灯，思量着把几本儒家经书重读一遍。虽然几日来在马背上也有背诵，但先生说过，逐字逐句认读、思量，是莘莘学子必不可少的课业，否则即便把经书倒背如流，不懂仍就是不懂。

    第二日清早，父子两照例早起习练。江上薄雾弥漫，一条人马踩踏出来的小路，沿江边沙地、礁石、草丛蜿蜒向前，目力尽头的大石上，一道人影正在腾挪跳跃。两人向那处快速疾跑，到得近处细看，那人正是昨日的儒生。两人也未打扰，乘着日头刚起，习练呼吸吐纳，又习练了一趟拳脚功夫。待到习练完毕，才见那儒生已经在旁观看。余锅头急忙拱手见礼告罪，轻舟也在躬身一旁行礼。那儒生摆手道：“不妨事。小娃娃，你来得到是早。”又对余锅头到“你是这娃娃的父亲吧？”余锅头点头应是。儒生又到：“我观你父子习练的内功心法、拳脚武术都不是一个路子，你与军中路子颇为相似，这小娃子倒是正统的儒家传承。”余锅头到：“我们这些黑水河右岸定黎山脉的黎民多是边军后代，便是寻常百姓迁入这里，边军也会派人教些武艺傍身，一来对付山中狼虫虎豹，二来一旦战事再起，边军也好就地补充兵力。”那儒生到：“这个我自是明白，只是不知教授这娃子的是什么人？”余锅头稍一沉吟到：“只知李夫子名岦，却不知哪里人士。”原来近年朝廷党争日益剧烈，众多儒家弟子都卷了进去，虽不知李岦是否身在其中，但不知这位儒生来历，却不好贸然泄了他的底细。

    那儒生摆摆袖子，讲了自己的来历，原来却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儒林贤者左安正。自儒家至圣先师以降，儒家体系将修者评为蒙童、入室、研经、精锻、洗铅、为贤、成圣、达至诸阶段，因儒家体系十分庞杂，其门下文、武、兵、农、阵、音律、书画、天机、数术、杂学均有传承，对弟子的评判又有立言、立功、立德之说，讲究从学业、德行、功绩、能为对弟子全面进行评判进阶，因此，成为儒家当世贤者，已经是众多儒家弟子毕生所求，亚圣、圣人可望不可即，到得至人层次的，古往今来也只有大成至圣先师一人。左安正出身长荡湖畔的长荡书院，此书院提倡经世致用，善于格物致知，是儒学农、阵、天机、术数、杂学集大成之处。左安正为人刚直，做得一手锦绣文章，善把天下大势，又愿意屈身市井体察民生疾苦，二十五岁高中状元，先做翰林编修，后到江南道洢水县作了五年县令，任上大力发展农工，常劝百姓广植稻麦桑茶，又组织窑工烧窑制器，推广杂学天机大师宋墨所著《天机》《天工》，邀饮马书院学子制作诸般精巧农工用具，五年间把洢水一县治理成官员百姓人人称道的富足之所。他不遗余力打击作奸犯科，一时间洢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随后升任江南道台、工部尚书，亦是大有作为。大夏成宗二十八年，皇帝决心一改皇朝江河日下之现状，启用已是变革派锋锐的左安正为相。左安正以刚直激烈的手腕推进变革，动了诸多世家门阀利益，一时间树敌无数。三十六年，成宗皇帝驾崩，皇室、朝臣、外戚、宦官勾连一气，将左安正下狱。然儒家五大书院、大夏九州十八道中（大夏将天下分为九州：东南神州、正南次州、西南戎州、正西弇州、正中冀州、西北台州、正北泲州、东北薄州、正东阳州，每州有督抚，为从一品大员，有督军，为二品将军，又有督事、督刑、督农、督学，为三品官员；每州又划分两道，有道台等官员。九州之外新辟国土，则设镇抚司，一般为二品官员，兼管军政事务；国土之外，海陆商道上力之所及之地设都护府，都护一般为四品至三品将军）的五州十道，均上书为左安正鸣冤，加之外敌蠢蠢欲动，朝廷不得不请出保守派核心司马南山为相。司马南山便上书皇帝，将左安正贬至安西道作道台，五年前司马宰相去世，失去了这个政敌和朋友，朝中再无奥援，左安正被贬为庶人。此时，朝廷内外诸多敌人原想致他于死地，然至圣先师亲创专管儒家经义、典籍、传承、祭祀的浩然书院告知天下，左安正获称儒家贤者。贤者，首先是指其修炼已经到了感应境（因儒、道、释三家以及其他流派，各自对修炼等级有不同表述，数百年前浩然学院一位亚圣，融汇各家说法，定下九境划分为：炼体、通脉、固脏、易经、锻骨、元融、出罡、感应、无垢、至极。自此之后，各家虽表述不同，道家无垢境是真人、儒家是圣人、佛门则称菩萨，道家至极境是长生地仙、儒家是至圣、佛门则称佛，但基本认同九境划分），已是天下有数的大宗师，加之对儒家贤者下手，便是与五大书院（阳州浩然书院、神州长兴书院、阳州长荡书院、冀州麓山书院、次州青草书院）、与天下儒生撕破脸皮，因此左安正除去功名后，倒也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