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他在附近一家咖啡店里坐下，点了一杯哥伦比亚，那是咖啡店里最便宜的咖啡。国庆假期才第一天，他已经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李天笑的父母这几年频繁而又长时间的出差答辩让李天笑经常一个人呆在家里，独自承受每个夜晚在黑暗中涌动的不安和焦躁。梦网是他的伊甸园。他只想沉浸在梦海之中，那里是他的解脱。

    服务员端来了他的咖啡。他撕开奶油包和糖料包，不太满意地倒进了杯子里。

    他盯着一泻而下的奶油，思绪回到了从前。

    七岁那年，他刚上小学，梦网也在那一年被推广。他的课余时间几乎被补课班排满，优秀的学习成绩支撑着他的一切。身为学霸，他的性格却不是很开朗。他渴望朋友，却总是被排斥。下课时间，同学们会聚在一起玩卡片、陀螺。但他没有那些玩具，而且父母又坚决不允许他买，所以他只能借。但事实是，即使他像是要抛弃自己尊严地恳求别人，还是没有人想把玩具借给他，因为他们对他都不熟悉。

    也正是因为这个问题，他在同学间变得更加孤立。他越想融入群体，他便被排斥得越远。

    有一天，他在同学口中听说到一个词：梦网。他留意到班里有几个同学似乎对这个概念很了解，于是上前问他们：

    “诶……梦网是什么啊？”

    其中一个同学翻了翻白眼，他的下一句话从那开始一直刻在李天笑的耳旁：

    “唉，你个傻逼还能玩得懂这玩意？”

    另一个同学随声附和：“你知道了也没用，滚！”

    当时的李天笑瞬间愣住了。愤怒和冲动在他大脑中酝酿。不一会，另一个同学来问同样的问题，而他们却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一遍。李天笑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尖叫着扑了上去，动物般稚嫩的野性在他身上暴露无遗。他输了，脸上被划出了一道伤口。他原本期待着老师对那家伙的责骂，谁料到头来被骂的人竟只有他。更令他恼怒的是，老师还骂他说，自己不够友善，不会平等共处……

    仅仅是因为他先动了手？还是那家伙口才太好，撒谎撒得像真的一样？

    也许世界就是这样。

    那件事让他融入群体的渴望与日俱增，也让他失败时的焦躁与冲动与日俱增。就这样，他被卷进了这个恶性循环的旋涡中，再也无法自拔。

    李天笑付之一笑。他当初本以为这只是他童年时不懂事而制造出的闹剧，却没料到这荒谬的孤独会伴随他直到现在。

    那几周里，他连续打了十几次架，都是因为类似的事情。他逐渐沦为班上的笑柄，女生厌恶他，男生嘲讽他。缤纷杂乱的标签一张张贴到了他身上，隐隐约约地瓦解着他的信念。

    电话铃突然响起。

    他吐出一小口咖啡，结果引来周围客人异样的眼光，像极了清醒梦中的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时，映射人物一齐看向他的眼光。

    他掏出电话，发现是个陌生人。

    “喂？”

    “喂？您好，”电话中传出一个厚重敦实的男声，“请问您是李天笑吗？”

    “呃……是……”

    “我们是CQ市SPB区公安局，由于某案件，我们需要您的地址。”

    “啊……呃，CQ市SPB区凤鸣山三百号万科金色悦城小区十五栋二单元401室。”

    “好，谢谢您的配合。现在，CQ市SPB区公安局依法对您进行传唤，接受询问查证。请您马上回到家中，我们将在中午十二点将您从家中接送到公安局。如果您拒不配合，我们将对您进行依法拘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