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拍肩

    今天早些的时候，我的室友们都出去了，我一个人坐在寝室的位置上，用电脑写期末作业。

    毫无征兆的，一只手轻飘飘地拍在我左侧的肩上。

    “在写什么呢？”

    手的主人熟练地问道，他是我的同班同学A，住在隔壁的寝室。

    我转过头去，先是看见被打开的门，走廊的风像是商量好一样，等我发现它们的时候，才传来走廊特有的呼啸声。

    我又望向A，他睿智的眼光也望着我，或者说我身后的电脑屏幕。

    “哈哈，没有什么，期末作业而已……不动脑子的。”

    我底气不足地回答道，尽管这篇文章我已经写了几天了，但是文档类的作业大家都说水就行，我也从没见过谁抱怨这样的期末论文，他们总能逼着老师不断抬高字数的上限，然后再不小心的超过一点。

    “嗯？”A像位领导审查工作一样发出疑问语气。

    他身体前屈，下半身在我的椅子后面，但是头已经贴到我的频幕上，眼睛镜片在昏暗的寝室里反射着我电脑的光线。

    “不愧是大佬”，A漫不经心地恭维一句，他还在专心扫视这一页文档的每个字。

    我侧着身子等他慢慢端详，听见他的呼吸因为专注而变得若隐若现。

    “还得是你！”他发出感叹的语气，身体从90度变回正宗的180度，这意味着这次“审查”结束了。

    我端正身体，手放在键盘上，但是没有任何动作。

    敢于在别人面前打字是很冒险的行为，他们研究你的静态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起码在我们的S大学，最笨的学生也知道藏拙的必要性。

    至于给别人看自己输入字母再组合成句子，这回事近十年是没有先例的。

    A砸吧砸吧嘴，说道：“关于这个作业，我考你一个问题。”

    我听明白了，原来他有不懂的地方，毕竟在S大学的日常对话中考就是问。

    没有人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考查别人的知识点，他们统一地喜欢说“这个点我很好奇你怎么看？”一旦他们钓上喜欢抒发己见的善人，只需要做一个倾听者就能简单套取别人的见解。

    我在椅子上转过身，眼睛里是询问的眼光，这是催促他提出问题的目光。

    A先是围绕一连串的知识点讲了一遍，接着回到刚才讲述过的某个地方，单刀直入地问道：“这个地方我如果这样处理……你怎么理解？”

    噢，原来是这个，我心里波澜不惊：这些早就被我研究透了。

    不过我还是拿出一脸实诚样，用摇头配合说道：“咦？这个真不会。”

    我担心这样没有说服力，又补充道：“要是会的话我还能写这么长时间的作业？”

    A叹了一口气，手伸到上衣里面拍了几下，赘肉拍打的声音好像他得意的笑声：“行吧，既然这样我自己回去再看一下。”

    他转身走向寝室门，忽然又回头问我：“真的不会？”

    我笑着摊开双手，脸上表情差点没有绷住：“我还能骗你不成！”

    用一种机械的微笑目送他走出寝室，这是我第一个学期进入大学就学会并精通的事情。

    只见他开门的时候悄无声息，关门的时候更是和周围的一切融于一体，你如果不盯着这个人，你都无法想象他在关上一扇门。

    我找来一把椅子，抵在门背后，这样谁也别想悄无声息站到我的背后，又是拍我的肩，又是越过我用眼睛品尝我的电脑。

    一下午氛围和谐而安静，我双手驰骋在键盘上，仿佛自己是一匹马儿。看着文档页数不断增加，我咧着嘴，一个人笑嘻嘻的，写到高兴的地方，还会站起来转几个圈。

    晚上我的室友B回来，推动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整栋楼响起此起彼伏的怒骂声。

    有个同一层楼的走到我们寝室门前，故意拉动椅子来回走，一边走一边怒斥道：“这样的声音能不能再少一点？回答我！”

    B挽起袖子想和他会一会，结果一阵人影闪过，这个挑衅者被带到更高的楼层去了，我们只来得及听见他的求救声：“我只是想……教育他们一下。”

    B把椅子踢翻，我身子跟着颤抖一下，对着空气呵斥道：“再把椅子放在这儿，腿，卸掉！”

    我弯着腰上前赶忙把椅子摆正，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完成作业。

    椅子虽然不是我的，可是一会儿其他几位室友回来看见倒地的椅子，又要对着我附近的空气输出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