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叶剪红笺
叶剪红笺，鎏金翡翠，夏日的榴花，如一簇簇火焰，闪烁在绿叶从中。
陈千禾站在红绿背景的石榴树下，脸上的失落被背后的热热闹闹衬托得有些可怜，瞬间就勾起了唐天齐心头的保护欲。
他问：“需要哭一下吗？”
陈千禾一愣，旋即摇了摇头，笑道：“哭也解决不了问题，那就不哭，人的情感这么宝贵，得格外珍惜。”
不说“管理情绪”，而说“珍惜情感”，陈千禾的措辞在唐天齐听来是格外有智慧的。
这是个聪明又美丽的女孩子，难得的，还如此随和，在她身上看不到丝毫的骄矜，亲和力成了她身上最大的魔力，让人与她相处没有丝毫的压力，内心也趋于平静。
不知为何，唐天齐又在心底里将苏媛与陈千禾作比较，陈千禾的亲和力是苏媛不具备的，苏媛打小就骄傲得像一只孔雀，只能仰视，不敢亲近。
哪怕对她产生浓烈的热爱，也必须掩藏起来。
唐天齐想到此，赶紧逼迫自己，打消这可怕的念头。他总在心里将陈千禾与苏媛作比较，甚至在平日的生活里，遇到任何一个有缘接触的女生，唐天齐都本能要拿来与苏媛作比较，找出苏媛比不过对方的地方，这样很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意思，绝不是好的习惯。
必须改。
唐天齐很快打住了自己的念头，笑着对陈千禾说：“那就想想该怎么解决问题。”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陈千禾认为，身为公司一把手的李潇潇已经明确拒绝了她的申请，堵死了她的路，还能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呢？
唐天齐说道：“为什么只盯着一条道路呢？这条道路只是通往目的地的其中一个路径，却不是唯一路径，更不是目的地，不是吗？”
陈千禾心头一颤，唐天齐说得有道理，但似乎把问题变得更难解决了。
陈千禾压根不知道国内还有什么公司是类似李潇潇的文化传媒，可以专门包装古筝演奏家的，似乎很少，几乎没有。
就算有，别人凭什么会签下名不见经传，且技术平平的她呢？
唐天齐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唐天齐很快就带着陈千禾见到了刘兵。
刘兵经纪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士，有着大染缸里浸淫多年的圆滑与精明，对于唐天齐的提议，他不置可否，只是对陈千禾说道：“你知道你没有名气，没有名气是卖不了票的。”
陈千禾在心里翻个白眼，要是她有名气，还需要找个经纪人来替自己运营推广吗？
但她面上很礼貌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所以未来，拜托刘经纪人了。”
刘兵说道：“签下你可以，但是你知道你没有名气，一件商品要打开市场，得包装，这就需要投入很多金钱与心血，而且不知道结果如何……”
陈千禾直截了当地问：“那您有什么条件吗？”
“签下你可以，但是你要配合工作室的所有工作安排，而且工作室不会付给你任何酬劳。”
“好。”陈千禾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签完合约的时候，陈千禾的心情在飞，刘兵既然能把唐天齐打造成“古筝界的郎朗”，他的能力不可小觑，只要自己配合他的一切安排，她也一定能打开知名度的，只要有了知名度，她就可以为闽筝代言，闽筝的普及与推广就一定前途光明。
这就类似爷爷从前还在大学教书时常说的“名师效应”吧。
亦或者，名人效应。
看着走路都开始一蹦三跳的陈千禾，唐天齐忍不住露出笑容，他为自己能帮到陈千禾而高兴。
“又没有酬劳，你为什么还这么开心？”唐天齐问。
“我难道是为了钱？”
唐天齐知道陈千禾不是。
“我也不是为了自己出名。”
“是为了让闽筝出名？”
陈千禾向唐天齐伸出了大拇指，“唐老师还是有点了解我的。”
陈千禾的笑容亮晶晶，带点天真的味道，她的想法很纯粹，无论如何都是美好的，至于过程如何，事在人为便是了。
她向唐天齐伸出手，说道：“以后就是同事了，请多关照。”
唐天齐握住陈千禾的手，笑着说道：“合作愉快。”
陈千禾回到榴花坞的时候，榴花坞已经沐浴在月色中了。
陈千禾敲开了周小津的房门，周小津站在门内，显然并不是很高兴。晚上，周又宫和盛糖夫妇宴请丁鼎昌和钟声两位作曲家，周小津想带陈千禾一起去参加，既然决定了以后要走古筝专业道路，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认识这些金字塔尖人物的机会，因为能向他们学习到最专业、最新潮的理论与知识，幸运的话还能得到专业上的指导。
“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因为我在谈重要的事情，手机关机了。”陈千禾解释说。
“重要的事情不带我？”周小津孩子气地噘了嘴。
陈千禾笑道：“我一办完事情，不就立马屁颠屁颠跑来向你汇报了吗？”
于是，周小津将陈千禾拉进了房间，问她到底办了什么重要的事，陈千禾就把自己签到唐天齐工作室的事告诉了周小津，这让周小津很吃惊。
陈千禾警告说：“你可不许生气，我原本也想成为你同事的，可惜李潇潇和苏媛都不愿意签下我，不过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还好唐天齐收留了我，不嫌弃我技艺不精。”
事已至此，周小津还能说什么呢？他知道陈千禾做这些，不为个人的名和利，而是为了能将闽筝这门技艺发扬光大。虽然心愿很大，前路也很难，但必须鼓励与支持。
周小津给了陈千禾一个拥抱，说道：“有志者事竟成！”
“嗯。”陈千禾在周小津怀中，重重点了头。
………………
日子水一样划过去，当吴茱萸踏着九月的阳光走入江南音乐学院附高的教室时，陈千禾已经跟着唐天齐去京发展一段时间了。
自从签在了唐天齐的工作室，陈千禾从未有过的忙碌起来，刘兵果然依照约定，为陈千禾安排了许多露脸的工作机会。
唐天齐的演奏会，也都带着陈千禾一起登台。
只是和演奏家们在舞台上总是弹奏一些难度极大的曲子，为观众带去精彩筝艺不同的是，陈千禾每次上台，都被安排弹奏很简单的筝曲，不然就是从流行歌曲改编而来的古筝曲。
陈千禾找到刘兵商量，能不能让她在音乐会上演奏闽筝，亦或者难度系数大一点的曲子，陈千禾说她每天都勤奋练琴，大曲子也是能胜任的。
刘兵笑笑看着她，说：“你知道天齐是秦筝传人吗？”
陈千禾当然知道，唐天齐是周又商教授最得意的门生，而周又商教授是周川老先生的女儿，秦派古筝最优秀的传人。
“所以，你在唐天齐的音乐会上演奏闽筝，你觉得合适吗？”
刘兵把陈千禾问住了。
陈千禾本想说，再不济，也可以让她尝试演奏一些大曲子啊，然而刘兵说道，观众买票是冲着唐天齐的，你充其量就是赠品。赠品只是个点缀，没有人会把赠品当回事，所以赠品要在舞台上弹什么，有那么重要吗？根本就无人在意。
何况，当初签约的时候，陈千禾向刘兵保证过，会听从一切安排的。
陈千禾越来越觉得不是滋味，在唐天齐的工作室里，经纪人刘兵根本就没有真心地要替她谋发展，她当初签约时答应的一切条件都是基于信任，基于对唐天齐的信任。
如今来看，事情发展的走向显然与她最初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陈千禾很是苦恼。
更令她惊讶的是，合同的最后有一条，如果陈千禾提出解约，她必须赔偿工作室七位数的损失。
自己当初竟然粗心大意，没有去细究这一条不合理的条款，亦或者，当初的自己满腔热忱，根本不可能想到解约。
她要跟着大演奏家唐天齐好好演出，她不可能解约的。
陈千禾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好在唐天齐对她总是礼遇的。
来京后，唐天齐的所有演出都带着陈千禾一起，他对她和颜悦色，他也会抽空指导她弹筝，他也替她在刘兵跟前据理力争过，但最终他却来劝导陈千禾：弹流行歌曲改编的古筝曲没什么不好的，通俗的，才是可以流传开来的。
你看，“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多通俗啊，所以流传下来了。
陈千禾试探着问：“是因为不信任我能胜任其他有难度的大曲子，对不对？”
“是通俗的曲子更适合你的演奏风格。”唐天齐已经很照顾陈千禾的自尊心了。
然而，观众没有义务花钱买票，还要体恤一个不佳的表演，一次演出结束后，观众们都围着唐天齐合影签字，陈千禾站在一旁，就是个陪衬，她听到观众盛赞唐天齐的同时，也听到观众吐槽自己的筝艺一般，为什么也能和唐天齐同台演出。
这让陈千禾很受打击。
更为难堪的是，人群中不知是谁朝她扔了重物，她的额头被狠狠砸中，传来一阵疼痛的感觉。她甚至都没有看清砸她的人是谁，用什么东西砸的她。
唐天齐很快走过来，将她从纷扰的人群中带走了。
陈千禾站在红绿背景的石榴树下，脸上的失落被背后的热热闹闹衬托得有些可怜，瞬间就勾起了唐天齐心头的保护欲。
他问：“需要哭一下吗？”
陈千禾一愣，旋即摇了摇头，笑道：“哭也解决不了问题，那就不哭，人的情感这么宝贵，得格外珍惜。”
不说“管理情绪”，而说“珍惜情感”，陈千禾的措辞在唐天齐听来是格外有智慧的。
这是个聪明又美丽的女孩子，难得的，还如此随和，在她身上看不到丝毫的骄矜，亲和力成了她身上最大的魔力，让人与她相处没有丝毫的压力，内心也趋于平静。
不知为何，唐天齐又在心底里将苏媛与陈千禾作比较，陈千禾的亲和力是苏媛不具备的，苏媛打小就骄傲得像一只孔雀，只能仰视，不敢亲近。
哪怕对她产生浓烈的热爱，也必须掩藏起来。
唐天齐想到此，赶紧逼迫自己，打消这可怕的念头。他总在心里将陈千禾与苏媛作比较，甚至在平日的生活里，遇到任何一个有缘接触的女生，唐天齐都本能要拿来与苏媛作比较，找出苏媛比不过对方的地方，这样很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意思，绝不是好的习惯。
必须改。
唐天齐很快打住了自己的念头，笑着对陈千禾说：“那就想想该怎么解决问题。”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陈千禾认为，身为公司一把手的李潇潇已经明确拒绝了她的申请，堵死了她的路，还能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呢？
唐天齐说道：“为什么只盯着一条道路呢？这条道路只是通往目的地的其中一个路径，却不是唯一路径，更不是目的地，不是吗？”
陈千禾心头一颤，唐天齐说得有道理，但似乎把问题变得更难解决了。
陈千禾压根不知道国内还有什么公司是类似李潇潇的文化传媒，可以专门包装古筝演奏家的，似乎很少，几乎没有。
就算有，别人凭什么会签下名不见经传，且技术平平的她呢？
唐天齐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唐天齐很快就带着陈千禾见到了刘兵。
刘兵经纪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士，有着大染缸里浸淫多年的圆滑与精明，对于唐天齐的提议，他不置可否，只是对陈千禾说道：“你知道你没有名气，没有名气是卖不了票的。”
陈千禾在心里翻个白眼，要是她有名气，还需要找个经纪人来替自己运营推广吗？
但她面上很礼貌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所以未来，拜托刘经纪人了。”
刘兵说道：“签下你可以，但是你知道你没有名气，一件商品要打开市场，得包装，这就需要投入很多金钱与心血，而且不知道结果如何……”
陈千禾直截了当地问：“那您有什么条件吗？”
“签下你可以，但是你要配合工作室的所有工作安排，而且工作室不会付给你任何酬劳。”
“好。”陈千禾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签完合约的时候，陈千禾的心情在飞，刘兵既然能把唐天齐打造成“古筝界的郎朗”，他的能力不可小觑，只要自己配合他的一切安排，她也一定能打开知名度的，只要有了知名度，她就可以为闽筝代言，闽筝的普及与推广就一定前途光明。
这就类似爷爷从前还在大学教书时常说的“名师效应”吧。
亦或者，名人效应。
看着走路都开始一蹦三跳的陈千禾，唐天齐忍不住露出笑容，他为自己能帮到陈千禾而高兴。
“又没有酬劳，你为什么还这么开心？”唐天齐问。
“我难道是为了钱？”
唐天齐知道陈千禾不是。
“我也不是为了自己出名。”
“是为了让闽筝出名？”
陈千禾向唐天齐伸出了大拇指，“唐老师还是有点了解我的。”
陈千禾的笑容亮晶晶，带点天真的味道，她的想法很纯粹，无论如何都是美好的，至于过程如何，事在人为便是了。
她向唐天齐伸出手，说道：“以后就是同事了，请多关照。”
唐天齐握住陈千禾的手，笑着说道：“合作愉快。”
陈千禾回到榴花坞的时候，榴花坞已经沐浴在月色中了。
陈千禾敲开了周小津的房门，周小津站在门内，显然并不是很高兴。晚上，周又宫和盛糖夫妇宴请丁鼎昌和钟声两位作曲家，周小津想带陈千禾一起去参加，既然决定了以后要走古筝专业道路，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认识这些金字塔尖人物的机会，因为能向他们学习到最专业、最新潮的理论与知识，幸运的话还能得到专业上的指导。
“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因为我在谈重要的事情，手机关机了。”陈千禾解释说。
“重要的事情不带我？”周小津孩子气地噘了嘴。
陈千禾笑道：“我一办完事情，不就立马屁颠屁颠跑来向你汇报了吗？”
于是，周小津将陈千禾拉进了房间，问她到底办了什么重要的事，陈千禾就把自己签到唐天齐工作室的事告诉了周小津，这让周小津很吃惊。
陈千禾警告说：“你可不许生气，我原本也想成为你同事的，可惜李潇潇和苏媛都不愿意签下我，不过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还好唐天齐收留了我，不嫌弃我技艺不精。”
事已至此，周小津还能说什么呢？他知道陈千禾做这些，不为个人的名和利，而是为了能将闽筝这门技艺发扬光大。虽然心愿很大，前路也很难，但必须鼓励与支持。
周小津给了陈千禾一个拥抱，说道：“有志者事竟成！”
“嗯。”陈千禾在周小津怀中，重重点了头。
………………
日子水一样划过去，当吴茱萸踏着九月的阳光走入江南音乐学院附高的教室时，陈千禾已经跟着唐天齐去京发展一段时间了。
自从签在了唐天齐的工作室，陈千禾从未有过的忙碌起来，刘兵果然依照约定，为陈千禾安排了许多露脸的工作机会。
唐天齐的演奏会，也都带着陈千禾一起登台。
只是和演奏家们在舞台上总是弹奏一些难度极大的曲子，为观众带去精彩筝艺不同的是，陈千禾每次上台，都被安排弹奏很简单的筝曲，不然就是从流行歌曲改编而来的古筝曲。
陈千禾找到刘兵商量，能不能让她在音乐会上演奏闽筝，亦或者难度系数大一点的曲子，陈千禾说她每天都勤奋练琴，大曲子也是能胜任的。
刘兵笑笑看着她，说：“你知道天齐是秦筝传人吗？”
陈千禾当然知道，唐天齐是周又商教授最得意的门生，而周又商教授是周川老先生的女儿，秦派古筝最优秀的传人。
“所以，你在唐天齐的音乐会上演奏闽筝，你觉得合适吗？”
刘兵把陈千禾问住了。
陈千禾本想说，再不济，也可以让她尝试演奏一些大曲子啊，然而刘兵说道，观众买票是冲着唐天齐的，你充其量就是赠品。赠品只是个点缀，没有人会把赠品当回事，所以赠品要在舞台上弹什么，有那么重要吗？根本就无人在意。
何况，当初签约的时候，陈千禾向刘兵保证过，会听从一切安排的。
陈千禾越来越觉得不是滋味，在唐天齐的工作室里，经纪人刘兵根本就没有真心地要替她谋发展，她当初签约时答应的一切条件都是基于信任，基于对唐天齐的信任。
如今来看，事情发展的走向显然与她最初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陈千禾很是苦恼。
更令她惊讶的是，合同的最后有一条，如果陈千禾提出解约，她必须赔偿工作室七位数的损失。
自己当初竟然粗心大意，没有去细究这一条不合理的条款，亦或者，当初的自己满腔热忱，根本不可能想到解约。
她要跟着大演奏家唐天齐好好演出，她不可能解约的。
陈千禾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好在唐天齐对她总是礼遇的。
来京后，唐天齐的所有演出都带着陈千禾一起，他对她和颜悦色，他也会抽空指导她弹筝，他也替她在刘兵跟前据理力争过，但最终他却来劝导陈千禾：弹流行歌曲改编的古筝曲没什么不好的，通俗的，才是可以流传开来的。
你看，“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多通俗啊，所以流传下来了。
陈千禾试探着问：“是因为不信任我能胜任其他有难度的大曲子，对不对？”
“是通俗的曲子更适合你的演奏风格。”唐天齐已经很照顾陈千禾的自尊心了。
然而，观众没有义务花钱买票，还要体恤一个不佳的表演，一次演出结束后，观众们都围着唐天齐合影签字，陈千禾站在一旁，就是个陪衬，她听到观众盛赞唐天齐的同时，也听到观众吐槽自己的筝艺一般，为什么也能和唐天齐同台演出。
这让陈千禾很受打击。
更为难堪的是，人群中不知是谁朝她扔了重物，她的额头被狠狠砸中，传来一阵疼痛的感觉。她甚至都没有看清砸她的人是谁，用什么东西砸的她。
唐天齐很快走过来，将她从纷扰的人群中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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