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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等!等!等!

    离雨镇镇如其名,一年也下不了几场雨,常年的干旱导致这里风沙大,尘土多,就连道旁树的叶子上也是一层厚厚的黄土,阳光刺眼的时候空气里的灰尘像雪粒一样轻飘曼舞。

    苏筱晚在镇上的公共浴池附近下了车,让司机回了村里,自己却并没有往浴池的方向走。

    她眯着眼睛望了望四周,来到附近的一个极小的街心公园,找到一处有石头桌凳的地方坐了下来。

    有几棵有点邋遢的矮树就在跟前几步的地方,树上偶有小鸟在其间啁啾,叫得清脆而欢快,不过这个时候合不上苏筱晚的心情,只让她感到心乱。

    那只已经许久没有用过的手机就在她大衣的口袋里,她的手一直放在这只手机上,不肯拿出来,迟疑着,迟疑着……

    可她终是没能熬得过时间,还是拿了出来,开机,翻电话簿,拨出电话。

    这里信号还可以,屏幕上高低错落的信号格是满的。

    电话里嘟嘟响了两声,苏筱晚立刻就挂断了。

    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果然不过半分钟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

    是她同门的华裔师兄夏秋杨的声音。

    “喂,steven,是我。”苏筱晚用英文压低声音说,“嗯,课题进展怎么样了?”

    “很顺利,你呢?”

    “差不多了,准备回去了。今天出来想买些东西,过一会儿吧,时间没定。”

    “好,不用着急,我会等你回来。你现在在冯村?”

    “不,镇子上。”

    “哦,好的,就这样吧。”

    突然的沉默让苏筱晚感到一种紧张的窒息。

    “那,没什么了?”她的手和脚好像冻僵了一样,心里没着没落的,一切都是未知。

    “没什么了。你自己注意安全,人生地不熟的。”夏秋杨听出苏筱晚的意思,犹豫了一下,仍然不愿透露过多。

    “嗯,这就去,想天黑前归队。”苏筱晚彻底失望,懒得再跟他说些什么。

    “好,再联系吧。记得手机不要关,时间不变。”夏秋杨声音非常低沉。

    苏筱晚挂断了电话,怅然地看着不远处尘土飞扬的大路,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她想再拨电话过去,告诉夏秋杨时间和地点都变了,可一阵寒风吹来,她立刻冷静了下来,把手机重新丢进了大衣口袋。

    后悔是最要不得的!

    吴霜竹说得对:我们都过了干蠢事的年纪!

    天色近晚,寒风骤起,苏筱晚冷得拉紧了外套,把扣子扣到脖子底下,她感到身子热得经不住风扑,双脚都在颤抖。

    这时苏筱晚除了瑟瑟发抖满脑子都是队里的情况。

    今天夜里老吴要亲自清点一遍所有出土的文物,他在就没人能凑到跟前,跟老吴沾亲带故的小雯也不行。

    这老先生可以整夜不睡,连夜干,也没人能陪得起。

    第二天,天不亮,司机就会整装待发,老吴会亲自押车,带着一车宝贝马不停蹄往岁黄地区所在的文物局赶,随行还有一辆保障车,那是A市给拨的,安全系数高过普通的安保水平,不用问这特权准是沈魏风的手笔。

    当然事情真到了那个时候将再无任何的机会。

    虽说市里和厅里都很重视这次文物的押运工作,可总领队沈魏风还是最放心这一车的东西交给老吴去送。当然为了避嫌,他会打今晚开始便不再碰其中任何一件文物,他的逻辑是:谁负责的就要负责到底。

    所以,她苏筱晚就是天仙下凡这个时候也难以撼动沈魏风的意志。

    风刮得更紧了,鼻子尖和耳朵迫切需要东西护住,几百米外有一片不小的旧货交易市场,属于那种不太有人管的半自发性质,位置是好,就是有点散,摊子里头外头都有。

    市场附近有几家小吃店,专做这里的吃喝生意。天色将晚,好多家都亮足了灯,而市场里的大小摊子都在收拾自家的货品,只剩几家还在等着最后的买主光顾。

    其中一家门脸不大的面馆率先打开了黄色的门牌灯,在十字路口的位置上显得分外抢眼,苏筱晚便顶着风向这家小店走去。

    这个节骨眼儿上往人多的地方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可是大西北深秋的寒冷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何况她还不知道要在户外吹多少凉风才能等到沈魏风。

    这家面馆里空荡荡的,不过已经开始有人在坐等了,后厨房里不时传来锅碗瓢盆的撞击声,有一种特殊的烟火气。寥寥的几张桌子破旧而油腻,房顶上悬着的是冷冷的白炽灯管,照得屋子里惨白一片。仅有的一小节柜台顶着墙放着,旁边留出一条甬道直通厨房,地面连水泥都没铺,黑黑的,粘粘的,微有起伏。

    离晚饭时间还早,老板判定这时候不会有什么人,就自顾自地在厨房里忙活。

    不过沈巍风说这家店在镇上有点名气,却不是因为面多好吃,而是这家老板和镇长有些渊源,所以庙小,烧香的多,赶上年节屋里也是高朋满座。

    苏筱晚回国的日子满打满算加起来不超过两年,这样深刻的内地人情世故她理解起来总觉得吃力,虽然她的中文和普通中国人简直不相上下。

    小店的老板娘可能因为家里的背景是颇见过一些世面的,整个人不似这里寻常的农村妇女那样老实而精瘦,看起来极其滋润又器宇轩昂,这会儿大约觉得她的柜台里还有些东西不能失落,于是出来在店里巡视了一番,一眼看到独坐着的苏筱晚,冷淡地问了问,然后顺手给倒了杯热水,说汤没熬好,吃面得等。

    苏筱晚喝着热水,等着。

    不过她等的不是面,是沈魏风。

    天冷,热水下得快,转眼已过三杯,第四杯也在快速变冷中,苏筱晚正对着门口坐着。

    这家店的木门年久失修,四边都是一指多宽缝隙,尤其脚下那道缝,足有一掌宽,冷风不停地大量地灌进来,吹得小屋子里冷得像冰窖。

    木门上的玻璃已经脏到模糊,从里面往外看,只能大概看出外面已经越来越黑,远处一点点的灯光快速地闪过,应该是有车经过,不过到这时苏筱晚还是没有看到沈魏风的影子,也没有发现队里那辆面包车的灯光。

    在1号院她的房间里,沈魏风的意思应该指的就是这里,其实除了这里,这个小小的镇子上真是再找不出一处合适见面的地方了。也不光是他们,蒋宇和小雯每次来镇上也是在这儿吃面说话。

    上次他说项目结束了,想送她一件东西留个纪念,而且最好是东西她亲自选,他怕他挑的她不满意。

    苏筱晚本来不喜欢所谓的纪念,她觉得自己孑然一身无可纪念,不过那天傍晚沈魏风说得情真意切,让她觉得无力拒绝。

    其实,这种私人之间的馈赠原本重在心意,不必刻板地非要是对方心里的首选,大约沈魏风觉得之后怕是此生再难相见,所以格外隆重了一些。

    他原本不是这样有情调的人,一切低调不说,活得又十分隐忍,苏筱晚觉得他开这种口也是千难万难。

    不过后来证明这不过是苏筱晚的一厢情愿。

    这么晚了,还是不到,是不是车子都派给了老吴?沈魏风要一个人过来?

    也好。

    说是老吴只在押车前一天下午午休,出来的时候那么晚了,估计已经起来了,照他的脾气他应该会在入夜前再和沈魏风核对一遍东西和文件,以保无虞。

    等着吧,都是些为了工作痴狂的男人。

    苏筱晚抬头看到对面墙上有一面落了不少灰尘和斑点的长方形挂钟,钟的镜面上映出了自己的面孔,她抬手拢了拢鬓角的碎发,手伸进包里想拿口红,结果却摸出了一只唇膏,就拧开抹了抹因为天寒地冻而变得干涩的嘴唇。

    快六点钟了,天完全黑了下来,她开始感到心里有点慌张,一种失控的不安感摇晃着她的心,就像那一股股的冷风从脚底直钻进了裤管。

    夜色渐浓,店里开始上人,苏筱晚前后桌子都坐满了人。

    老板娘站在柜台后面关照着一店的客人,期间忍不住不停盯着苏筱晚瘦削的背影看,琢磨着这个打扮朴素可面孔精致的年轻女人在她家这个又破又小的面馆里磨蹭着不走到底是为了啥,而且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搁到凉透也没动过一筷子。

    店小桌子少,翻台的次数和收入成正比,老板娘看着墙上的时钟,琢磨着用什么法子能打发了这个女人。

    苏筱晚出神出得厉害,全然不知自己正在被撵出去的边缘,她已经停止了对一切的思考,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