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芬姐
芬姐出嫁，是叶泉他们七八个当年她带入厂的同事送到东莞的。按照客家人的风俗，女子出嫁，娘家应该有人送嫁才合礼数。可是眼镜厂的订单太忙了，天天都四五个货柜的出货排期让芬姐停不下来。可是男家请柬早己发出，婚期不能再拖了。
芬姐一拍大腿：周日中午摆五六桌请厂里的师傅和老同事，就在厂门口的岭南海鲜酒楼，这样公私都不耽误。中午散席了，你们七八个就当是我娘家人送我去东莞赴晚宴！夜里就回公司。这样就简单多了，也不碍工作！
“家里爸妈不会同意吧？”丽宇觉得担心。
芬姐一叉腰：我的事由得老爸老妈作主么？你当我是你呀？有本事让他们来操办！家里也不用来人了，麻烦。胜男你当伴娘，你们两个是姐妹，把李云茂也叫上，连上红勇、啊军，当兄弟！茶咕噜呢？没有茶咕噜。你！小泉，你就委屈委屈，做我的茶咕噜！
众人一阵轰然大笑：茶咕噜是啥？以前女子出嫁，得带上自己最小的弟弟出门，让他闹喜，可以在婚床上打滚耍赖不给足红包不下床，谓之＂茶咕噜＂。如果自家没有弟弟，也可找一个本家的小男孩充当。
好像也不由得叶泉不同意呀！芬姐有两个弟弟还在读书，但既然直接从横岗出门家里不来人，也就没法当茶咕噜了——以至于二三十年后再见到她已成为富豪的弟弟，叶泉都打趣说：你当茶咕噜的资格，是被我抢了的。
红勇是和芬姐一快进厂的同事，职位没芬姐高，当年也曾追求过芬姐，只是追成了好哥哥。啊军，是那个读书就开始和丽宇爱得死去活来的那家伙，现在虽遭丽宇父母棒打鸳鸯，但还在眼镜厂里耗着。
丽芬要嫁去的婆家，是当地的大户，据说家里房产都好几栋，还开有商场酒店。新郎也经常来横岗探芬姐，人又高又帅，也不知道芬姐耍的是什么手段，能把人家拿捏得死死的？据说婆家早己发话表态，等婚事办完，家里的一切就交这新婚夫妇打理了。
可是芬姐不接招。她说将来家里的事还是照旧，她还是要独立发展的，也不会依靠家里。这才是牛姐，婆家人再有钱又怎的？不服也不行。
话说芬姐穿上了那红色的婚衣，人不漂亮但是贵气逼人。连那漂亮的伴娘胜男，居然也抢不了她的镜头。到婚床耍泼讨红包？这还是算了吧！实在不好意思。
那一天晚宴，按婆家规矩是在老屋祠堂前摆的流水席。宴罢，送嫁的一行婆家本客气地留客，芬姐却让车直接送众人回了横岗，说她第二天也得回厂开工。
这是一个霸气侧漏的女人。霸气，但不失温情。
大概也就是这段时期，龙岗区成立，邓伟人的南巡讲话把经济建设推向新高潮，很多人的命运由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上帝也许早就列了清单，将发财的机会安排给有准备的人。叶泉显然不在上帝的名单之内——哪怕公司楼下那银行彻夜排了长长的队伍去争购初次发行的股票认购券，叶泉也只会远远看热闹，并不知道那将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爱神丘比特的箭到处乱射，也得碰上巧缘。不是凑齐到一块就定能成好事。不有人认为胜男和叶泉曾谈过恋爱？包括李云茂。他怎么也不相信经常和这等美人在一起，就不会擦出点火花？是男人这就不合常理！
“天哪！你看那胜男，有前有后，饱满水灵！一走路那腰肢简直是要人的命！你说你没搂过？你当我是傻子！”
叶泉被质疑时也就笑笑，从来不解释，也不否认。其实确是没有他追胜男的事，这些都是一个茂名籍的家伙传的假消息。因为有一阵子这货火力全开地追求胜男，为了躲避他的纠缠，胜男有时也会利用叶泉打掩护装出己经拍拖的假象。叶泉也清楚这一点，配合得很。
有一次公司组织出游，一上大巴叶泉就发现那货在觊觎胜男身边的空位，便毫不客气地一屁股把坐位给占了去。胜男把脸扭向窗外捂着嘴巴呡着笑，她肯定知道叶泉这是为啥。但两人一路上也没说话，就如在车站上车偶坐在一块的旅客一般。那家伙恼怒地到处吹风，说叶泉是他的情敌—情个毛线！尽管人家是个大美人，但叶泉确实手都没摸过。
叶泉他和李云茂不一样，安份文静，从来不说脏话，也没有野心。也许是那张永远不会变成熟的脸让他吃了大亏，想到外面转份工作都不容易……现在虽然不会再认为是个童工，但一副稚嫩的模样能做啥？跑业务不行，做管理也不行。这也是他在眼镜厂一呆就三年的主要原因。
芬姐婚后大约一年，有一个周五中午吃饭的时候，她问叶泉星期天加不加班？不加班的话陪她去趟东莞。
刚好叶泉不用加班。隔天晩上芬姐把叶泉叫过去，给了他厚厚一叠文件让他看一遍。第二天一早就陪着她打个的士去了东莞的某个镇，我姑且起个名叫常溪镇吧！
在那一天叶泉见证了芬姐从一个打工者转化为老板的时刻……她和一个英国投资财团签订了合作协议，共同建厂。对方出资建厂和釆购销售，她负责全盘生产管理，占30％的股份。
那是一个过千万的投资项目。虽然事先没有任何准备，仅仅在来时的车上听芬姐概略地介绍了一下，叶泉发现自己居然一点儿都不怯场，把要准备的文件捋得明白顺暢，还在芬姐和对方谈判时很适宜地坐在一边起了一个助理的作用。甚至在旁听某些细节觉得不充分的点，还附在芬姐耳边提出参考性的意见，周全又不失礼节。
回来的路上，芬姐说：你好像是块坐办公室的料，以前我怎么一直没看出来？做个生产小组长可惜了，有机会我把你调到写字楼去。
叶泉说不用了。他很快就要辞职回龙源，爸妈通过表哥操作争取到一个国有企业的名额，让他回去上班。
“哦！这样也好！国企比较稳定，你在眼镜厂里确实不会有很大的空间。”芬姐说。估计那会芬姐是动了心要带叶泉去新公司，但听叶泉说要回家发展，又把话噎了回去。
芬姐很快辞了职。她将会带着丽宇和几个老乡去开拓自己的天地，但她得先行过去。临离开横岗前一天，没有人芬姐饯行。叶泉有些伤感，芬姐却淡淡地说：你要记得永远不要指望和老板讲感情，人走，茶就凉！
只是过了几天，就已经没人再谈论芬姐离职的事了。工厂里机器依然轰鸣，工人一片忙碌，仿佛那个服务了十年的芬姐，从来未曾在这里出现过一般。
芬姐一拍大腿：周日中午摆五六桌请厂里的师傅和老同事，就在厂门口的岭南海鲜酒楼，这样公私都不耽误。中午散席了，你们七八个就当是我娘家人送我去东莞赴晚宴！夜里就回公司。这样就简单多了，也不碍工作！
“家里爸妈不会同意吧？”丽宇觉得担心。
芬姐一叉腰：我的事由得老爸老妈作主么？你当我是你呀？有本事让他们来操办！家里也不用来人了，麻烦。胜男你当伴娘，你们两个是姐妹，把李云茂也叫上，连上红勇、啊军，当兄弟！茶咕噜呢？没有茶咕噜。你！小泉，你就委屈委屈，做我的茶咕噜！
众人一阵轰然大笑：茶咕噜是啥？以前女子出嫁，得带上自己最小的弟弟出门，让他闹喜，可以在婚床上打滚耍赖不给足红包不下床，谓之＂茶咕噜＂。如果自家没有弟弟，也可找一个本家的小男孩充当。
好像也不由得叶泉不同意呀！芬姐有两个弟弟还在读书，但既然直接从横岗出门家里不来人，也就没法当茶咕噜了——以至于二三十年后再见到她已成为富豪的弟弟，叶泉都打趣说：你当茶咕噜的资格，是被我抢了的。
红勇是和芬姐一快进厂的同事，职位没芬姐高，当年也曾追求过芬姐，只是追成了好哥哥。啊军，是那个读书就开始和丽宇爱得死去活来的那家伙，现在虽遭丽宇父母棒打鸳鸯，但还在眼镜厂里耗着。
丽芬要嫁去的婆家，是当地的大户，据说家里房产都好几栋，还开有商场酒店。新郎也经常来横岗探芬姐，人又高又帅，也不知道芬姐耍的是什么手段，能把人家拿捏得死死的？据说婆家早己发话表态，等婚事办完，家里的一切就交这新婚夫妇打理了。
可是芬姐不接招。她说将来家里的事还是照旧，她还是要独立发展的，也不会依靠家里。这才是牛姐，婆家人再有钱又怎的？不服也不行。
话说芬姐穿上了那红色的婚衣，人不漂亮但是贵气逼人。连那漂亮的伴娘胜男，居然也抢不了她的镜头。到婚床耍泼讨红包？这还是算了吧！实在不好意思。
那一天晚宴，按婆家规矩是在老屋祠堂前摆的流水席。宴罢，送嫁的一行婆家本客气地留客，芬姐却让车直接送众人回了横岗，说她第二天也得回厂开工。
这是一个霸气侧漏的女人。霸气，但不失温情。
大概也就是这段时期，龙岗区成立，邓伟人的南巡讲话把经济建设推向新高潮，很多人的命运由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上帝也许早就列了清单，将发财的机会安排给有准备的人。叶泉显然不在上帝的名单之内——哪怕公司楼下那银行彻夜排了长长的队伍去争购初次发行的股票认购券，叶泉也只会远远看热闹，并不知道那将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爱神丘比特的箭到处乱射，也得碰上巧缘。不是凑齐到一块就定能成好事。不有人认为胜男和叶泉曾谈过恋爱？包括李云茂。他怎么也不相信经常和这等美人在一起，就不会擦出点火花？是男人这就不合常理！
“天哪！你看那胜男，有前有后，饱满水灵！一走路那腰肢简直是要人的命！你说你没搂过？你当我是傻子！”
叶泉被质疑时也就笑笑，从来不解释，也不否认。其实确是没有他追胜男的事，这些都是一个茂名籍的家伙传的假消息。因为有一阵子这货火力全开地追求胜男，为了躲避他的纠缠，胜男有时也会利用叶泉打掩护装出己经拍拖的假象。叶泉也清楚这一点，配合得很。
有一次公司组织出游，一上大巴叶泉就发现那货在觊觎胜男身边的空位，便毫不客气地一屁股把坐位给占了去。胜男把脸扭向窗外捂着嘴巴呡着笑，她肯定知道叶泉这是为啥。但两人一路上也没说话，就如在车站上车偶坐在一块的旅客一般。那家伙恼怒地到处吹风，说叶泉是他的情敌—情个毛线！尽管人家是个大美人，但叶泉确实手都没摸过。
叶泉他和李云茂不一样，安份文静，从来不说脏话，也没有野心。也许是那张永远不会变成熟的脸让他吃了大亏，想到外面转份工作都不容易……现在虽然不会再认为是个童工，但一副稚嫩的模样能做啥？跑业务不行，做管理也不行。这也是他在眼镜厂一呆就三年的主要原因。
芬姐婚后大约一年，有一个周五中午吃饭的时候，她问叶泉星期天加不加班？不加班的话陪她去趟东莞。
刚好叶泉不用加班。隔天晩上芬姐把叶泉叫过去，给了他厚厚一叠文件让他看一遍。第二天一早就陪着她打个的士去了东莞的某个镇，我姑且起个名叫常溪镇吧！
在那一天叶泉见证了芬姐从一个打工者转化为老板的时刻……她和一个英国投资财团签订了合作协议，共同建厂。对方出资建厂和釆购销售，她负责全盘生产管理，占30％的股份。
那是一个过千万的投资项目。虽然事先没有任何准备，仅仅在来时的车上听芬姐概略地介绍了一下，叶泉发现自己居然一点儿都不怯场，把要准备的文件捋得明白顺暢，还在芬姐和对方谈判时很适宜地坐在一边起了一个助理的作用。甚至在旁听某些细节觉得不充分的点，还附在芬姐耳边提出参考性的意见，周全又不失礼节。
回来的路上，芬姐说：你好像是块坐办公室的料，以前我怎么一直没看出来？做个生产小组长可惜了，有机会我把你调到写字楼去。
叶泉说不用了。他很快就要辞职回龙源，爸妈通过表哥操作争取到一个国有企业的名额，让他回去上班。
“哦！这样也好！国企比较稳定，你在眼镜厂里确实不会有很大的空间。”芬姐说。估计那会芬姐是动了心要带叶泉去新公司，但听叶泉说要回家发展，又把话噎了回去。
芬姐很快辞了职。她将会带着丽宇和几个老乡去开拓自己的天地，但她得先行过去。临离开横岗前一天，没有人芬姐饯行。叶泉有些伤感，芬姐却淡淡地说：你要记得永远不要指望和老板讲感情，人走，茶就凉！
只是过了几天，就已经没人再谈论芬姐离职的事了。工厂里机器依然轰鸣，工人一片忙碌，仿佛那个服务了十年的芬姐，从来未曾在这里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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