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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空响余音奏凡世

    得找点事做。

    洛云图这么想着,又翻出了一叠厚厚的信封,取出一封、开始写信。

    “致苏赤染:

    久疏问候,阿苏。

    我身体的问题已经解决,至少在很长的一段不用为此担心……”

    刚赶走了一个催命鬼,又立马住进一个恶客。

    洛云图无声叹息。

    “冬藏市的雪开始化了,虽说本就没指望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但果然还是没那么容易让长冬彻底退去啊。不过再久都没有关系,四季已经恢复,只要慢慢来、只要还有希望,这座城市里的人们总会有战胜天灾的一天。

    他们、和这座城市本身,都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前段日子一直在外奔波,时常想抽出些许空闲却始终未能得偿所愿,今日得空,倒也清闲,这算是,旅行之前的余裕吧。

    对了,我这有新酿好的美酒,也一并寄去了,就当做,是答谢这些日子以来照顾。

    春风送暖报屠苏。这几坛屠苏酒最是适合这个时节饮用,想起五年前把它们埋下时,我还是那个不更事的少年,以及,这一路上和你相伴最多。

    那就先写到这了,见字如面。

    ——洛云图。”

    折好信纸,洛云图又去屋外,挖出五坛新酒,是当初离去前所埋。

    将信连同屠苏寄出,相信几天内就能收到回信。

    冬藏市外。

    丑角凝出了一个虚幻的方块,将其碾碎。

    “冬藏市的封印阵眼已经拔出,距离混沌大人的重临又进了一步。”

    丑角对着虚空行礼,“那之后还有那么一出好戏,可惜洛罂粟没能看见,着实可惜。”

    “这次还另外收获了一份云中君的神性那么,接下来的几个阵眼,也可以加快进度了,希望能在舞台落幕前赶上最后的演出。”

    解决了所有事情,洛云图终于有时间研究空音的遗物。

    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大概是空音很久以前的样子,仪表还很青涩,照片的左下角有一串手写的署名。

    一本残缺的《尘世诗集》,这不能说明什么,只代表他可能掌握了一些元初神途的信息,而我知道他死之前,都没和元初神途有所关联。

    一张身份证明,可惜……它所代表的无星夜已经失落了不知多少年了,也许只有那些古老遗迹中的只言片语,还能证实它曾存在。

    “哪怕元初之日已然脱轨,我等依旧祈盼着群星垂怜。”

    这是洛云图最后给出的翻译,在了解过无星夜的文字后,洛云图真真切切明白了为什么会将那个时代称为绝望的纪元。

    好似文字本身,就是为了述说人类是群怎样的可怜虫而存在的。

    只剩一张U盘了啊,虽然已经不期待能从中破解些什么了,但最后还是决定要有始有终。

    “先组装好电脑吧。”

    鼓捣半天,洛云图终于将一个个组件安好,将U盘插上。

    电脑正常读取。

    还好,没出什么意外。

    洛云图还记得之前贸然查看,直接将终端烧到死机的经历,U盘里的数据似乎使用了一些特殊的加密方式。

    果然,一个输入框弹了出来。

    需要密码。

    洛云图冥思苦想,然后敲击键盘。

    “空音”

    错误。

    “竹白”

    错误。

    “1104”

    错误……

    多次之后,洛云图还是将猜测放回名字上。

    最后再试一次吧,实在不行就放弃。

    会是什么呢……

    想着,洛云图拿过那张照、,凝神,试探地将左下角的名字输入。

    “云瑶”

    数据读取中……

    成了?

    随着进度条的载入,洛云图很快知道了U盘里记录了什么,也明白了……空音究竟是如何活过了这孤独的十万年。

    打开看看吧,洛云图对自己这么说。

    不知做了多少心理挣扎,洛云图好半天才想起来移动鼠标,点开时间排序最后的文件。

    它很简短,只有一个字,洛云图辨析着那个来自无星夜时代的字符。

    “家”

    洛云图此刻有着一股强烈的情绪迸发,他似乎明白了让空音孤独的活十万年的究竟是什么。

    一个符号,两个音节,仿佛就有一条河流在洛云图眼前涌过。

    这是信。

    整整三千余万封电子邮件。

    洛云图没由来地想到那句话,“活着,是需要执念的。”

    洛云图立马依次打开剩余信件。

    “家”、“家”“家”……

    无论打开多少封邮件,都只有这一成不变的内容。

    大概,是过了太久,久到连自己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久到只有这一个念头能支持自己活下去。

    元初某处。

    混沌天道凝神养息,一叠信纸通过献祭的方式传来。

    “啧。”

    祂扫过一眼,略有不快地将信件扔给立于身侧的洛罂粟,显示自己毫不在意。

    洛罂粟疑惑地接过信件。

    “致洛罂粟,”

    “冬藏市外,我等你。”

    “洛云图。”

    阔别多日,洛云图又见到了一位熟人。

    罗生门说:“诶呀,你还在冬藏啊。”

    洛云图无奈耸肩,毕竟事实就是这样,“就走了。”

    “新武器造好了,正好顺路给你送来。”

    罗生门将一个黑色的长匣放在地上,“还没想好名字,不如你来取一个。”

    洛云图打开长匣,一柄双锏躺在匣内,但……似乎又有什么不同。

    洛云图决定取出来试试手。

    刚一入手,金锏就失去了固定的形体,分化成了无数根金丝。

    “我经过一些调整,虚化了原本武器的基础框架,让它可以随使用者的思想变成任意形式,同时因为添加了新的金属结构,它重量增加并恒定成了整体的概念。

    当然,我想这对于晋升了半神的你不成问题。”

    听起来和梅洛卡的弑君有些相似,是使用了同样的技术吗。

    也对,有传闻黄泉族继承了部分尺恒帝国的知识。

    “名字?好麻烦,干脆直接叫四棱金装锏黄金收藏威力加强版v2.0好了。”

    “你这是对我作品的糟蹋!”罗生门第一个说不乐意。

    洛云图笑了笑,示意只是开个玩笑,于是开始认真思考。

    转手间,武器变作剑型,颜色转化、物质重构,彻彻底底地复现出了那把名为冬葬的弑神之刀。

    罗生门看了两眼,有些好奇地开口:“你比我想象得更熟练嘛,这把刀……似乎有沾染某位神明的认证,已经可以粗略地算作神迹刻印了。”

    洛云图听着,也感到了疑惑,神明的认证?

    洛云图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有点猜到了这份“肯定”的来源。

    “黄金作匣藏百兵。

    就叫“金匣”,如何?”

    “你决定就好,”罗生门回应,“那我先走了,有需求再联系。”

    洛云图点头,看着罗生门再次打开空间离开。

    也该走了啊。

    洛云图最后看了一眼城市,转头离开。

    登上山野,俯瞰平原,城市也只是卧伏在大地上的巨兽。

    少女如约等候在此。

    洛云图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洛罂粟皱起眉头,用枪指着他。

    “还没打够吗?”

    洛云图无奈叹气,略带歉意地笑了两声,“抱歉,我现在没心情和你打。”

    “你没什么想说的?”洛罂粟直截了当地问到,默默放下手中的命运之钉。

    “有啊,有很多,但你会听吗,你真的……想听吗?”

    洛云图的眼神躲闪,他的话语总是再三斟酌、欲言又止。

    “回来吧,洛罂粟。”洛云图抬头,依旧不服输地尝试。

    “回来?谁回来?说到底其实我们根本不熟了吧,你认识的只是11岁的我,我自己都快不记得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样了。

    真的还能回到那时候吗,我能、你就能吗?心安理得地放下一切,你能、我就能吗?

    即使我离开了混沌天道,然后呢?再找其他的什么鬼玩意来压制我体内的荒芜。

    别开玩笑了,我杀过很多人,害死了很多人……洛云图,你比我更懂身为邪染的痛苦,难道我现在在这里说一句想,就可以让那些都消失吗。

    童多,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我们在码头一起打工结识成了玩伴,但就因为我是邪染,她被我变成了骸兽亲口吃下了自己的家人。

    彩依、晖……她们都是真心实意把我当朋友,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杀死,而我甚至要把她们都尸骨咽下肚去。

    你明白我的感受吗,我被人当成怪物、还要像野兽一样活着、被疯子当成同类,难道这样还不允许我崩溃!还不允许我堕落吗!

    是!我知道,他们都是假的!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复活我而产生的一段虚假的记忆,可能现在在你这个没有我的世界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但这有用吗?特么的我承认老娘就是看不下去!

    为什么你能这么自私的决定别人的生死。

    洛云图。认识我的人都死了,我是罪、这点你改变不了。”

    洛云图担忧地看着她,看着她一点点的述说、一次次地哭吼,将那心中的崩溃派遣。

    “回不去了,”

    洛罂粟抬手,挽起在风中飘摇的长发,平静的说,“我们都回不去。”

    “我知道、我知道。”

    洛云图抬起头,仰望着狂风下那清澈的天空,“我也曾不知多少次孤独绝望过,在夜里、在坟前、在无奈离别后。

    我们会有自己的人生,面对全然不同的选择,但我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无力。

    有人教会了我这些,都还没来得及说感谢……

    所以我会等你,直到你愿意回来的那天。”

    “等到死吧,傻子。”洛罂粟无情地否决。

    “到我的坟前再去哭吧,又何尝不是一种浪漫呢。”洛云图惨淡地笑了,像是随时都会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洛罂粟举起长枪,阻止向前靠近的洛云图。

    可洛云图没有停,不顾一切的走着。

    洛罂粟握紧的手不禁动摇,命运之钉的枪尖微移,但最终都没有放下,她浑身止不住颤抖,像是害怕着什么。

    洛云图的脸上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失落、像是悲凉。

    明明两人只有几步之遥,却如隔天阙。

    洛云图张开双臂,抱紧了面前的洛罂粟,使她惊慌失措。

    枪尖洞穿了洛云图,鲜血浸湿了胸口,是他自己撞上了她的心防。

    “尽管去任性吧,我会替你承担所有的罪。”

    洛云图踉跄地上路,鲜血一滴滴落下直至干涸。

    洛罂粟站在原地,握着染血的长枪。

    他们最终没有同行,只是歧路亡羊,好聚好散。

    “你还是那么自顾自呢,哥哥。”

    微风拂晓,四季恒常。

    万般过往,冬葬吾乡。

    冬藏市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