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起汐
红绿灯闪烁着最后几秒的数字，由绿转红。
寂静的城市蒙上了一层尘埃，灰尘扬起，在斜射下的阳光中乱舞。
一处喧嚣的街道和这份平凡格格不入。
在呐喊声中，人群拼命地逃离。
“吼！！！”
咆哮声回荡，两人高的巨兽在街道上横行而来。
墨绿的皮肤，狰狞的獠牙。
它横冲直撞，破坏所能看到的一切，仿佛脑子里没有街道这一概念，亦或是纯粹只会破坏。
逃命的人被它轻而易举的追上，有如蚊子般拍飞，四处乱窜的人们被它砸出街道、血肉模糊。
“吼！”
在不远处的房屋上，一位少年站立，一袭白衣缚身，手中的终端开启，显示出任务信息。
紧急任务：
风汐市XC区佳胶路附近出现魔化妖灵，征调临近登记人员即刻赶往处理，避免破坏扩大。
任务奖励：100～125灵晶
任务等级：D级
备注：尽量减少破坏及伤亡，忘仙人员会进行善后。
简练而干脆的描述。
“魔化妖灵？有趣，这年头可不常见了，倒是什么时候忘仙还要管妖修的事了……呵，上头怎么想和我这个打工的又有什么关系。”
狸猪模样的巨兽从白衣少年身旁奔驰而过，少年这才认出了巨兽的真形。
“当康？奇怪，”少年从楼顶一跃而下，“不过既已入魔，不如趁早解脱。”
白衣少年双手一震，右手手背上的印记闪出微光，一双四棱锏兀得出现在手中。白色的衣杉无风自动，气势凛然，宛若一尊一骑当千的战将。
“让我来超度你。”
在翻腾灵力的吸引下，当康回头看向了少年，杀气凛然，几个跃步竟是冲到了数十米外的少年跟前，抬掌。
白衣少年一脚猛地回踏，双锏如钟摆般甩动，砸向那巨兽的下颚，震得那当康重心不稳。
少年抓紧机会乘胜追击，一个回旋又是两下重击，砸得那巨兽几个踉跄往身后退去。
当康后退、抬首提气，身形如一把蓄势待发的劲弓，大量的灵气被吸入喉中，身处周围甚至能感受到巨大的风压。
白衣少年立刻察觉了对方的意图，灵力汇向耳部，在耳旁形成了一对光环，刻印着几个并不复杂的符文。
“吼！！”
当康纵声一吼，巨大的声浪卷起着磅礴的灵气袭来，怎料那少年仅是被震退半步。
消音符文，效果不只是阻隔声音，它是用光环代替鼓膜的功能，形成了一个外置的听力器官，这样既可以防御音波攻击，又不会影响战斗。
“嗓门挺大，可惜没脑子。”少年稳住身形，两臂开合间，双锏在空中碰撞，发出金属轰鸣，高频的震动卷起更甚当康的音浪。
噔！
百里之内，尘土不染。
当康被猛烈的冲击击退，皮开肉绽。
四棱金装锏，长三尺六寸，重一百八十斤，破甲之兵也。
少年挥舞着双锏，掀起的劲风虎虎生威将当康巨兽连连击退，在它铁甲一般都身体上留下一道道斩痕。
当康愤怒地挥掌下砸，少年两锏架开，回身一腿将巨兽踢飞，当康倒飞而出砸进墙壁。
当康爬出碎砖，一对母女蜷缩在一旁，母亲一脸惊恐，颤抖地将女儿护在怀里。
嘶吼声中，当康对母女张开大口。
一簇飞火打在它脸上。
“看哪呢？我们可还没打完呢。”
少年将双锏轻轻抛起，右手闪过微光，双锏在空中转过半圈凭空消失，对着巨兽勾了勾手指。
当康愤怒地冲向少年，抬手一拳砸穿地面。
没了重锏的束缚，少年身法如燕，挪开对方的些许力道，一个翻滚躲开攻击，和当康拉开距离。
一眼扫过，跃步间，少年向着远处跑去，引得当康追逐。
见两人离开，那对母女连忙起身去避难。
街道的尽头，一排房屋横卧在前方，道路在此处延展成了两条，左转还是右转？
仅是瞬息的踌躇，确是致命，眨眼的功夫，巨兽已经追到身后，一拳砸向那白衣少年，“轰！”
少年被巨拳砸到后背，暴飞而出，擦过屋顶，将檐角砸出了一个破洞。
当康不给少年留下丝毫喘息的机会，一个跳跃追上飞出的少年。
身形向下坠落，妖兽的巨拳逼至眼前，少年却笑了起来，在嘴中念诵：
“身若门庭，山止川行。”
“四棱金装锏”！
随着一句卟言敕出，少年右手手背泛起金光，双锏轰然出现在少年手中，飞出的惯性骤然消失。
少年扭转身形，单脚点住房顶，迎着扑来的巨兽，局势瞬间逆转，原本被当康追击无处闪躲的少年，转而阻击无法停下的当康。
一切仅在瞬息之间。
少年双手交叉，将灵气注入金锏，一缕寒光缠绕其上，劈向了无处可逃的巨兽。
嘣！
高频的震动又带来了一阵气浪，刹那间，血溅将魔化妖灵分成四块。
满满当当地挨了这道斩击，魔化妖灵倒飞摔回地面。
少年完胜！
妖修入魔，固然会实力剧增，在本就高少年一个境界的情况下，差距尤为明显。
但这个过程会破坏脑组织，致使脑死亡，魔化妖灵全凭魔气吊着一口气，依循本能去杀戮。
说到底不过就是个被血脉中的暴戾支配的野兽，充其量多了点蛮力，当个抗揍点的沙包还算好使。
碾压。
好了，接下来是愉快地补刀时间。
正这么想着，少年胸口一阵剧痛，一道突如其来的爪风结实地砍在身上。
就在白衣少年以为必胜，在金锏砍在巨兽身上后，他低估了当康的蛮力，魔化妖灵没有理智只知道杀戮，同时，也不会感到疼痛、畏惧，只知道去撕碎眼前的一切。
少年低估了这份暴戾的本能。
完全没有料到巨兽在被砍到的同时没有丝毫停下爪击，爪风撕开了少年的皮肉，重伤内脏。
“啧。”
少年吐出一口鲜血，稳住身形，瞄了一眼地面，只见巨兽撑起近乎被撕裂的身体，若无其事地抬头，少年缓过来需要的时间足够巨兽把他砸成肉泥三次了。
生死只在一线，时刻不可松懈。
“唉，玩脱了、玩脱了。”少年满不在乎地抱怨了一句，“下次规规矩矩的上道法秒了吧。”
“光阴借贷”
一式道法念出，胸口的爪伤凭空消失，洁白的肌肤仿佛从未受伤，被撕开的衣服是伤痕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少年握紧双锏，金装震荡、迸发出震耳的音鸣，他甩起金锏，尽全身之力掷出。
“撒手锏！”
四棱金装锏破空而出，刺向了再次跳起的魔化妖灵，一锏直插心脏，一锏刺入口内，粉碎头颅。
一击毙命！
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臂，少年低头看了眼毫无伤痕的胸口，它并非消失，只是在几秒之后被分成了数十道不疼不痒的伤口。
将伤势延迟、细分，这就是光阴借贷，能免除一切主观性致命伤的道法。
少年挥了挥手，右手手背上的刻印亮起，尸体上的双锏凭空消失，随即出现在少年手中
五耀藏宝，一件空间道具，可以装下不小的空间，样式是五颗星体环绕。
因为携带方便，不易丢失，这件道具在众多空间道具中也是为数不多的高级货了。
少年把双锏摆了两圈，振去上面的血液，收入五曜藏宝。
少年从房顶跳下下，拿出终端确认任务状态：
认务已完成
感叹了下“忘仙”确认消息的迅速，会不会现在就有人在周围观察呢。
少年来漫步走到尸体，百无聊赖地倚靠在墙边。
他已经可以离开了，只要事后去忘仙分部领取奖励，人大门大派还会欠着你的？
但他总习惯等些什么，少年退出忘仙的任务系统，浏览起来修行圈子的公共论坛。
渐渐的，厌倦了等待，少年又瞥了一眼尸体，一个少女跪坐在一旁，眼角泛红，但已没有了眼泪，只是一语不发的坐在那。
“你认识它。”少年发问。
“他是我叔叔。”
“它是个怪物。”少年冷漠地陈述。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少年没有再发话，沉默许久，再次出声，自顾自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修行一途，道有乾坤奥妙，分入道、御灵、道法、天刑、渡尘，其中入道反而是最难得。古往今来无数人想要叩开仙门，可这这所谓的缘字，虚无缥缈，成了普通人与修行者之间的天堑。”
“可有些人偏不信命，他们放弃了天道，选择另辟蹊径，就出现了后来的三道六十法。所谓妖道，吸食妖血，锻改血脉，借妖兽的血脉之力入道。但这种做法也容易让妖血中的中的暴戾之气侵入身体，堕入魔道。”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也许更好理解，妖修入魔归根结底是魔气侵蚀生物脑，所以说当他们完全入魔是就代表他们已经脑死亡了。”
“而在他们魔化之前，便会有易怒、易躁，言谈吐字不清晰，部分躯体不可逆地兽化等症状。”
“何苦让死人受辱，活人遭罪。”
少年顿了顿。
妖修吸食妖血修炼是对于人类而言，那些纯血妖兽则不需要借助外物，便可淬炼自身，当然弱小的血脉另算。
“他已经死了，你可以怨我了结了他。”
“这年头已经很少有入魔的妖修了，一方面是妖修的减少，信息化让修炼体系趋于完善，各大宗门在忘仙的制衡下放松了对入门修炼书籍的管控。另一方面是修炼资源更安全，市面上的妖血比以往更加纯净，妖修也更愿意选择更为温和的妖兽血脉。”
少年又看了看尸体，尸体正在逐渐恢复人形，但妖兽的特征依旧清晰，这无疑是魔化妖灵才有的症状。
但引人深思的是，这是当康血脉，少年确信自己不会认错，祥瑞之兽的血脉入魔概率微乎其微。
这之中，也许另有蹊跷。
“我叫洛云图，区区一介云游术士，没多大机缘，堪堪道法境，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也足够为死去的人做些什么了。”
“我要说的就这些，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趁我没走。”
“我不一定会伸张正义，但至少会让逝者安息。”
洛云图没再说话，等待着少女的回答，气氛陷入沉默。
“那个、”
少女刚出声却被屋顶的动静打断。
两道人影从屋顶飞下，修行者就不能好好走马路吗？
洛云图看了眼两人腰间的令牌，是属于忘仙的标志。
三颗星辰点缀灯塔。
象征势力身份的令牌在元初世界只有三种样式，分别代表三大修行者组织——“忘仙”、“神盟”和“涂山”，各用了其独门手艺制作，不可仿制。
至于其他组织如果制作独属自己的令牌，也只会被圈子里的人嗤之以鼻。
不同于律法严明的神盟和极度排外的涂山，忘仙的组织更为松散。
无论是已有宗门的修行者，还是无财无势的散修，只要有普通人的合法登记身份，并且不去违反圈子里默认的规矩，都可以通过任务的形式从忘仙获得修炼资源，对流寇、天才、千金小姐、底层修士一视同仁。
比如洛云图这次的任务，便是忘仙下发。
这也是之所以赞叹忘仙的组织力强大的原因之一了。
作为修行者组织存在的同时，忘仙还担当了一部分政府的职能，维护着普通人与修行者之间微妙的平衡。
在修行者力量的干涉下，政府的力量太过薄弱以至于消亡，至尺恒王庭覆灭后，能称得上凡世统辖者的存在，也只有神盟了。
除去一些零散的地方民间组织，这个社会还能这么井井有条，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忘仙的干涉。
忘仙能一直屹立与历史的顶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它拥有着一个不可或缺的战力，元初第一人，天阶巅峰的盟主——忘仙十二。
“辛苦了，朋友。”两人抱拳说道。
洛云图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并没与他们对视，“尸体你们会怎么处理？”
“取下重要的器官送去研究，剩下的会安排下葬。”
“拿了就走吧，下葬的事我来。”
两人看了看逐渐恢复人形的尸体，注意到一旁的少女，大致明白了少年的用意，干净利索的取走了骨髓、破碎的心脏和部分血肉，少女没有阻拦。
在施展道法应急修复了道路破损后，两人便离开了。
洛云图再次看向少女。
少女正艰难地拖着尸体前行，洛云图慢步上前，从少女手中抢过尸体，单手将其抗在背上，正要出声，却被少女抢先说道。
“你之前说的那些症状……我叔叔都没有过……但、几天前，有一群人把我叔叔带走过，他们绝对有问题，我只知道这么多，你知道他们，对吗？”
“我只是想问，拖去哪？”气氛一度僵硬。
少女走在前面带路，两人一路无言。
立起一个简陋的墓碑，没有轰轰烈烈的葬礼，只是简单地安葬，逝去的终究只是个无名的普通人，但这就足够了，能安息于此就足够了。
洛云图安葬完尸体就起身离开，临走前留下一句话：“这事于你已经结束，剩下的是我的事，我会尽我所能去做，至少不会让公道蒙尘。”
“还有……算了，没什么。”
好好活下去，这是洛云图最后也没说出来的话，因为从她的眼能看见坚毅和顽强，这句话已经没有必要了。
洛云图不知道的是，叔叔是妖修这件事，少女是知道的。
她叔叔说过，当康是瑞兆丰收的神兽，不会伤人的。
而叔叔魔化时自己就在他身旁，一切是那么突然，就像是神明和她开的玩笑，但神明会特意关注她这个渺小到无人注意的尘埃？这才像一个玩笑。
当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在自己眼前变成怪物，言语变成嘶吼，身躯逐渐膨胀，皮肤变得墨黑、生出毛发。
少女这时知道，叔叔已经死了。
当面前的巨兽抬起巨爪，少女生不出逃跑的念头，也许少女的心也随叔叔的死去而死了。
悲伤吗？也许吧，少女笑了，失声的笑，绝望的笑。
“就这么死去吧。”
少女如是想，于是闭上了眼，等待巨兽将自己杀死
但是当康跑开了，冲上大街，她叔叔燃尽最后的理智，只为留下一句简短的话。
“替我好好活下去。”
少女在墓碑前坐了一夜，星光逐渐淡去，少女起身在墓碑上刻下墓志铭。
“也许哪一天我们都会死去”
“但这是两个普通人活着的故事”
寂静的城市蒙上了一层尘埃，灰尘扬起，在斜射下的阳光中乱舞。
一处喧嚣的街道和这份平凡格格不入。
在呐喊声中，人群拼命地逃离。
“吼！！！”
咆哮声回荡，两人高的巨兽在街道上横行而来。
墨绿的皮肤，狰狞的獠牙。
它横冲直撞，破坏所能看到的一切，仿佛脑子里没有街道这一概念，亦或是纯粹只会破坏。
逃命的人被它轻而易举的追上，有如蚊子般拍飞，四处乱窜的人们被它砸出街道、血肉模糊。
“吼！”
在不远处的房屋上，一位少年站立，一袭白衣缚身，手中的终端开启，显示出任务信息。
紧急任务：
风汐市XC区佳胶路附近出现魔化妖灵，征调临近登记人员即刻赶往处理，避免破坏扩大。
任务奖励：100～125灵晶
任务等级：D级
备注：尽量减少破坏及伤亡，忘仙人员会进行善后。
简练而干脆的描述。
“魔化妖灵？有趣，这年头可不常见了，倒是什么时候忘仙还要管妖修的事了……呵，上头怎么想和我这个打工的又有什么关系。”
狸猪模样的巨兽从白衣少年身旁奔驰而过，少年这才认出了巨兽的真形。
“当康？奇怪，”少年从楼顶一跃而下，“不过既已入魔，不如趁早解脱。”
白衣少年双手一震，右手手背上的印记闪出微光，一双四棱锏兀得出现在手中。白色的衣杉无风自动，气势凛然，宛若一尊一骑当千的战将。
“让我来超度你。”
在翻腾灵力的吸引下，当康回头看向了少年，杀气凛然，几个跃步竟是冲到了数十米外的少年跟前，抬掌。
白衣少年一脚猛地回踏，双锏如钟摆般甩动，砸向那巨兽的下颚，震得那当康重心不稳。
少年抓紧机会乘胜追击，一个回旋又是两下重击，砸得那巨兽几个踉跄往身后退去。
当康后退、抬首提气，身形如一把蓄势待发的劲弓，大量的灵气被吸入喉中，身处周围甚至能感受到巨大的风压。
白衣少年立刻察觉了对方的意图，灵力汇向耳部，在耳旁形成了一对光环，刻印着几个并不复杂的符文。
“吼！！”
当康纵声一吼，巨大的声浪卷起着磅礴的灵气袭来，怎料那少年仅是被震退半步。
消音符文，效果不只是阻隔声音，它是用光环代替鼓膜的功能，形成了一个外置的听力器官，这样既可以防御音波攻击，又不会影响战斗。
“嗓门挺大，可惜没脑子。”少年稳住身形，两臂开合间，双锏在空中碰撞，发出金属轰鸣，高频的震动卷起更甚当康的音浪。
噔！
百里之内，尘土不染。
当康被猛烈的冲击击退，皮开肉绽。
四棱金装锏，长三尺六寸，重一百八十斤，破甲之兵也。
少年挥舞着双锏，掀起的劲风虎虎生威将当康巨兽连连击退，在它铁甲一般都身体上留下一道道斩痕。
当康愤怒地挥掌下砸，少年两锏架开，回身一腿将巨兽踢飞，当康倒飞而出砸进墙壁。
当康爬出碎砖，一对母女蜷缩在一旁，母亲一脸惊恐，颤抖地将女儿护在怀里。
嘶吼声中，当康对母女张开大口。
一簇飞火打在它脸上。
“看哪呢？我们可还没打完呢。”
少年将双锏轻轻抛起，右手闪过微光，双锏在空中转过半圈凭空消失，对着巨兽勾了勾手指。
当康愤怒地冲向少年，抬手一拳砸穿地面。
没了重锏的束缚，少年身法如燕，挪开对方的些许力道，一个翻滚躲开攻击，和当康拉开距离。
一眼扫过，跃步间，少年向着远处跑去，引得当康追逐。
见两人离开，那对母女连忙起身去避难。
街道的尽头，一排房屋横卧在前方，道路在此处延展成了两条，左转还是右转？
仅是瞬息的踌躇，确是致命，眨眼的功夫，巨兽已经追到身后，一拳砸向那白衣少年，“轰！”
少年被巨拳砸到后背，暴飞而出，擦过屋顶，将檐角砸出了一个破洞。
当康不给少年留下丝毫喘息的机会，一个跳跃追上飞出的少年。
身形向下坠落，妖兽的巨拳逼至眼前，少年却笑了起来，在嘴中念诵：
“身若门庭，山止川行。”
“四棱金装锏”！
随着一句卟言敕出，少年右手手背泛起金光，双锏轰然出现在少年手中，飞出的惯性骤然消失。
少年扭转身形，单脚点住房顶，迎着扑来的巨兽，局势瞬间逆转，原本被当康追击无处闪躲的少年，转而阻击无法停下的当康。
一切仅在瞬息之间。
少年双手交叉，将灵气注入金锏，一缕寒光缠绕其上，劈向了无处可逃的巨兽。
嘣！
高频的震动又带来了一阵气浪，刹那间，血溅将魔化妖灵分成四块。
满满当当地挨了这道斩击，魔化妖灵倒飞摔回地面。
少年完胜！
妖修入魔，固然会实力剧增，在本就高少年一个境界的情况下，差距尤为明显。
但这个过程会破坏脑组织，致使脑死亡，魔化妖灵全凭魔气吊着一口气，依循本能去杀戮。
说到底不过就是个被血脉中的暴戾支配的野兽，充其量多了点蛮力，当个抗揍点的沙包还算好使。
碾压。
好了，接下来是愉快地补刀时间。
正这么想着，少年胸口一阵剧痛，一道突如其来的爪风结实地砍在身上。
就在白衣少年以为必胜，在金锏砍在巨兽身上后，他低估了当康的蛮力，魔化妖灵没有理智只知道杀戮，同时，也不会感到疼痛、畏惧，只知道去撕碎眼前的一切。
少年低估了这份暴戾的本能。
完全没有料到巨兽在被砍到的同时没有丝毫停下爪击，爪风撕开了少年的皮肉，重伤内脏。
“啧。”
少年吐出一口鲜血，稳住身形，瞄了一眼地面，只见巨兽撑起近乎被撕裂的身体，若无其事地抬头，少年缓过来需要的时间足够巨兽把他砸成肉泥三次了。
生死只在一线，时刻不可松懈。
“唉，玩脱了、玩脱了。”少年满不在乎地抱怨了一句，“下次规规矩矩的上道法秒了吧。”
“光阴借贷”
一式道法念出，胸口的爪伤凭空消失，洁白的肌肤仿佛从未受伤，被撕开的衣服是伤痕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少年握紧双锏，金装震荡、迸发出震耳的音鸣，他甩起金锏，尽全身之力掷出。
“撒手锏！”
四棱金装锏破空而出，刺向了再次跳起的魔化妖灵，一锏直插心脏，一锏刺入口内，粉碎头颅。
一击毙命！
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臂，少年低头看了眼毫无伤痕的胸口，它并非消失，只是在几秒之后被分成了数十道不疼不痒的伤口。
将伤势延迟、细分，这就是光阴借贷，能免除一切主观性致命伤的道法。
少年挥了挥手，右手手背上的刻印亮起，尸体上的双锏凭空消失，随即出现在少年手中
五耀藏宝，一件空间道具，可以装下不小的空间，样式是五颗星体环绕。
因为携带方便，不易丢失，这件道具在众多空间道具中也是为数不多的高级货了。
少年把双锏摆了两圈，振去上面的血液，收入五曜藏宝。
少年从房顶跳下下，拿出终端确认任务状态：
认务已完成
感叹了下“忘仙”确认消息的迅速，会不会现在就有人在周围观察呢。
少年来漫步走到尸体，百无聊赖地倚靠在墙边。
他已经可以离开了，只要事后去忘仙分部领取奖励，人大门大派还会欠着你的？
但他总习惯等些什么，少年退出忘仙的任务系统，浏览起来修行圈子的公共论坛。
渐渐的，厌倦了等待，少年又瞥了一眼尸体，一个少女跪坐在一旁，眼角泛红，但已没有了眼泪，只是一语不发的坐在那。
“你认识它。”少年发问。
“他是我叔叔。”
“它是个怪物。”少年冷漠地陈述。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少年没有再发话，沉默许久，再次出声，自顾自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修行一途，道有乾坤奥妙，分入道、御灵、道法、天刑、渡尘，其中入道反而是最难得。古往今来无数人想要叩开仙门，可这这所谓的缘字，虚无缥缈，成了普通人与修行者之间的天堑。”
“可有些人偏不信命，他们放弃了天道，选择另辟蹊径，就出现了后来的三道六十法。所谓妖道，吸食妖血，锻改血脉，借妖兽的血脉之力入道。但这种做法也容易让妖血中的中的暴戾之气侵入身体，堕入魔道。”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也许更好理解，妖修入魔归根结底是魔气侵蚀生物脑，所以说当他们完全入魔是就代表他们已经脑死亡了。”
“而在他们魔化之前，便会有易怒、易躁，言谈吐字不清晰，部分躯体不可逆地兽化等症状。”
“何苦让死人受辱，活人遭罪。”
少年顿了顿。
妖修吸食妖血修炼是对于人类而言，那些纯血妖兽则不需要借助外物，便可淬炼自身，当然弱小的血脉另算。
“他已经死了，你可以怨我了结了他。”
“这年头已经很少有入魔的妖修了，一方面是妖修的减少，信息化让修炼体系趋于完善，各大宗门在忘仙的制衡下放松了对入门修炼书籍的管控。另一方面是修炼资源更安全，市面上的妖血比以往更加纯净，妖修也更愿意选择更为温和的妖兽血脉。”
少年又看了看尸体，尸体正在逐渐恢复人形，但妖兽的特征依旧清晰，这无疑是魔化妖灵才有的症状。
但引人深思的是，这是当康血脉，少年确信自己不会认错，祥瑞之兽的血脉入魔概率微乎其微。
这之中，也许另有蹊跷。
“我叫洛云图，区区一介云游术士，没多大机缘，堪堪道法境，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也足够为死去的人做些什么了。”
“我要说的就这些，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趁我没走。”
“我不一定会伸张正义，但至少会让逝者安息。”
洛云图没再说话，等待着少女的回答，气氛陷入沉默。
“那个、”
少女刚出声却被屋顶的动静打断。
两道人影从屋顶飞下，修行者就不能好好走马路吗？
洛云图看了眼两人腰间的令牌，是属于忘仙的标志。
三颗星辰点缀灯塔。
象征势力身份的令牌在元初世界只有三种样式，分别代表三大修行者组织——“忘仙”、“神盟”和“涂山”，各用了其独门手艺制作，不可仿制。
至于其他组织如果制作独属自己的令牌，也只会被圈子里的人嗤之以鼻。
不同于律法严明的神盟和极度排外的涂山，忘仙的组织更为松散。
无论是已有宗门的修行者，还是无财无势的散修，只要有普通人的合法登记身份，并且不去违反圈子里默认的规矩，都可以通过任务的形式从忘仙获得修炼资源，对流寇、天才、千金小姐、底层修士一视同仁。
比如洛云图这次的任务，便是忘仙下发。
这也是之所以赞叹忘仙的组织力强大的原因之一了。
作为修行者组织存在的同时，忘仙还担当了一部分政府的职能，维护着普通人与修行者之间微妙的平衡。
在修行者力量的干涉下，政府的力量太过薄弱以至于消亡，至尺恒王庭覆灭后，能称得上凡世统辖者的存在，也只有神盟了。
除去一些零散的地方民间组织，这个社会还能这么井井有条，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忘仙的干涉。
忘仙能一直屹立与历史的顶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它拥有着一个不可或缺的战力，元初第一人，天阶巅峰的盟主——忘仙十二。
“辛苦了，朋友。”两人抱拳说道。
洛云图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并没与他们对视，“尸体你们会怎么处理？”
“取下重要的器官送去研究，剩下的会安排下葬。”
“拿了就走吧，下葬的事我来。”
两人看了看逐渐恢复人形的尸体，注意到一旁的少女，大致明白了少年的用意，干净利索的取走了骨髓、破碎的心脏和部分血肉，少女没有阻拦。
在施展道法应急修复了道路破损后，两人便离开了。
洛云图再次看向少女。
少女正艰难地拖着尸体前行，洛云图慢步上前，从少女手中抢过尸体，单手将其抗在背上，正要出声，却被少女抢先说道。
“你之前说的那些症状……我叔叔都没有过……但、几天前，有一群人把我叔叔带走过，他们绝对有问题，我只知道这么多，你知道他们，对吗？”
“我只是想问，拖去哪？”气氛一度僵硬。
少女走在前面带路，两人一路无言。
立起一个简陋的墓碑，没有轰轰烈烈的葬礼，只是简单地安葬，逝去的终究只是个无名的普通人，但这就足够了，能安息于此就足够了。
洛云图安葬完尸体就起身离开，临走前留下一句话：“这事于你已经结束，剩下的是我的事，我会尽我所能去做，至少不会让公道蒙尘。”
“还有……算了，没什么。”
好好活下去，这是洛云图最后也没说出来的话，因为从她的眼能看见坚毅和顽强，这句话已经没有必要了。
洛云图不知道的是，叔叔是妖修这件事，少女是知道的。
她叔叔说过，当康是瑞兆丰收的神兽，不会伤人的。
而叔叔魔化时自己就在他身旁，一切是那么突然，就像是神明和她开的玩笑，但神明会特意关注她这个渺小到无人注意的尘埃？这才像一个玩笑。
当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在自己眼前变成怪物，言语变成嘶吼，身躯逐渐膨胀，皮肤变得墨黑、生出毛发。
少女这时知道，叔叔已经死了。
当面前的巨兽抬起巨爪，少女生不出逃跑的念头，也许少女的心也随叔叔的死去而死了。
悲伤吗？也许吧，少女笑了，失声的笑，绝望的笑。
“就这么死去吧。”
少女如是想，于是闭上了眼，等待巨兽将自己杀死
但是当康跑开了，冲上大街，她叔叔燃尽最后的理智，只为留下一句简短的话。
“替我好好活下去。”
少女在墓碑前坐了一夜，星光逐渐淡去，少女起身在墓碑上刻下墓志铭。
“也许哪一天我们都会死去”
“但这是两个普通人活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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