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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诗人岑七

    那人一听秦衍醒了,一个跟头从石板上翻了起来,一脸笑意地朝着秦衍跑了过来:“我以为你活不过来了!”

    “可还记得自己是谁?身上感到不适否?伤口还痛吗?头晕不晕?”

    少年一连问了秦衍许多莫名其妙地问题,又在秦衍身上好一阵摸,秦衍打量了一眼四周,诧异的看着面前这个话痨的少年好一阵沉默。

    那少年见秦衍目光呆滞不言不语,便伸手在秦衍眼前挥了挥:“能看见我吗?”

    秦衍轻轻的点了点头,便将散发挽起。

    看到秦衍有所反应,那少年这才安静坐了下来。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是我救过来的第一个人,有些失态,兄台见谅!”

    说罢便彬彬有礼地朝着秦衍拱手躬身。

    秦衍还能感受到伤口处清晰的疼痛感,却发现自己身上甲胄还在,便猜测可能是这人给自己吃了解毒的药,于是便皱眉道:“我是你救过来的第一人?”

    岑七点点头:“我痴迷医术,奈何医人的能耐差了点。”

    “不过能医活你,可见我的医术近来也是精进许多。”

    秦衍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自己身上处理粗糙的伤口,又拍了拍自己还在发烧的脑袋,苦笑着问少年:“你还救过别人?”

    少年点头。

    “都没活下来?”

    少年再次点头。

    秦衍咽了咽喉咙,不由得担忧起自己的性命。

    “你是谁?此乃何地?”秦衍谨慎问到。

    少年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负手仰头,意气风发地说道:“我姓岑名七,是个诗人!来此观这几十年难遇的大战,至于此地,我只知道往西十里地是杏花庄,往东十里地是十里坡。”

    秦衍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诗人?看打仗?”

    岑七点点头:“我志向做个大诗人,让人传唱万年的那种。”

    秦衍竖起大拇指,强颜欢笑道:“真是个好志向。”

    岑七笑到看不见眼睛:“过奖了。”

    秦衍又问:“那我怎么到的这?”

    岑七一听,脸色微变,顿了顿,指着旁边的白马说道:“杏花庄大门紧闭,过不了河,我就沿河闲逛,结果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你!就把你托在马上来到这里。”

    秦衍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叫岑七的少年。

    此人身穿印花锦衣,一身洁服很是养眼,鎏金云纹的发冠,腰间美玉作佩,而且面容五官标致,红唇皓齿,相貌非凡,浑身上下一副富家公子打扮。

    唯一缺陷就是说出来的话让人觉得他甚是油嘴滑舌。

    岑七摸着秦衍铠甲肩头的铁虎头,道:“我看你这铁甲样式,按规制,手底至少编有三千人的兵力,担任着一营主将的职位!”

    秦衍苦笑:“你身着锦衣,还对军中之事如此清楚,来头怕是不小。”

    岑七嫌弃地指着自己,道:“你看我衣着光鲜,可我怀中钱两,全是女人给的,你若问我为啥懂这么多,一个读书人,总该博览群书的,对吧?”

    秦衍差点站了起来:“女人给你钱?”

    秦衍心中不禁感慨:自己面前这人嘴里没一句真话。

    岑七郑重的点点头:“我挺有女人缘,其实。”

    秦衍抽了抽鼻头:“放屁!姑娘家的钱凭什么给你?”

    岑七对秦衍的质疑很不满:“那些勾栏里面唱曲的女人,那唱的曲吟的词,都是我写的!他们不给我钱,难道让我白蘸笔墨?”

    秦衍对面前的岑七越发好奇:“原来你写的是莺歌俗曲!”

    岑七一副无奈的表情:“迫于生计罢了,要想写些闲情志趣大雅之词,不也得填饱肚子。”

    说着,就要将秦衍扶起来,但却被秦衍轻轻推开。

    岑七不解的愣住,秦衍笑着解释道:“我双腿残废,走筋俱断,站不起来的。”

    岑七满眼不可置信,他昨日在河岸上目睹了秦衍以一己之力冲进万人军中大杀特杀的情景,实在难以相信,秦衍竟是个双腿俱废的人。

    岑七把水壶递给秦衍:“你这腿怎么断的?”

    秦衍接过水壶,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他实在太渴了。

    “三年前和人比高低,被人打的。”

    岑七哑然,能把这种人的腿打断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岑七接过秦衍喝完水的水壶,脸上笑意顿时不见,从怀中小心摸出一个玉瓶。

    “我救了你,也不求什么回报,我手中这药能让你重新站起来,我给你药,你把你的剑法教我!”

    秦衍呆住,心底谨慎起来,他是怎么知道我剑术高低的?

    见秦衍没有任何表态,岑七笑道:“那就再加一项,你体内无丝毫真气,是不曾武修过吧?我教你武修,你教我剑法。”

    秦衍谨慎问:“你何时见过我使剑?”

    岑七笑了笑,不打算提昨日隔岸观火的事。

    “传闻,京城崔家,一个太初山上下来的武师,被杏花庄庄主一剑杀了,据说,那杏花庄庄主没有任何修为,却把剑法练到了那等境地,放眼天下,也找不出几个,而且,那个杏花庄庄主还是个弱冠之年的少年,姓秦!”

    “你就是那个杏花庄少年庄主,对吧?”

    “秦衍,秦庄主!”

    秦衍心中愕然,面如死灰地瞪着岑七。

    “你不可能只是个诗人。”

    岑七从怀中拿出一张干饼,递给秦衍。

    “我偏就是个诗人,诗人也得学点防身本事!诗人要好打听!”

    秦衍点点头:“那也是个手眼通天的诗人!不然我前天晚上杀的人,你又怎会这么快就知道?”

    岑七笑着,进而将那玉瓶放在秦衍面前,道:“秦兄!喝了这瓶药,你便可重续走筋,站起来了,我认为你没有理由拒绝。”

    “此次奉命率龙虎师征讨鬼方的大将军可是崔家的崔文龙,现在整个龙虎师满天下的在找你,你要是不能站起来行走,那就是必死无疑了。”

    秦衍长叹一声:“我就杀了个督战使,何必兴师动众?”

    岑七冷笑一声:“就杀了个督战使?”

    “你要是个武师,倒还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但你一介平民,还没有一丝修为,一个从太初山上受传过正法的人被你一个平民斩于剑下,这不是给崔家和太初山脸上一个巴掌吗?现在崔家和太初山门徒,都想要你的命。”

    “你能活到现在,算万幸!”

    “也得谢我。”

    秦衍拿起面前的玉瓶看了看,又放了下去。

    “我没什么能教你的,我就是将一个简单的横劈招数练了七年!”

    “只练一招?”岑七不信。

    秦衍淡淡点头,将手中的干饼一气塞进嘴里,边吃边道:“所以说,将一招练七年,这就是我练剑的方法!你这灵药我不要,我本该死,多活一时已是赚了,谁想要我项上人头,只管来取!”

    岑七一把夺过秦衍手中的剑:“七年来就一直用这把剑?”

    “是的。”

    岑七将剑拔出,只见这把剑上还带着干血:“好剑呐!”

    秦衍狠狠将嘴中的饼咽了下去,摇头笑道:“你还是第一个夸这是把好剑的!”

    岑七摇摇头:“天下苦练一门功夫,一个招式的人多了去了,但能练到你这个程度的,没一个!所以你除了苦练,肯定还有什么心法,至于你的剑,就是普通的剑,但用一把普通的剑练七年练到你的水平,实在惊人。”

    “我不是夸剑,是夸你!”

    秦衍想了半天,道:“没有剑诀,就是重复一个招式七年。”

    岑七将剑归还给秦衍:“那我跟你七年,跟着你一起练。”

    秦衍笑道:“你一个富家公子跟着我一个穷酸小子,像话吗?”

    岑七道:“我觉得值!”

    秦衍还是拒绝:“你觉得我有命活七年?”

    岑七迟疑一会儿:“你不肯教?”

    秦衍笑了笑:“我说的是实话,我只是埋头苦练,没剑诀没心法,我的这一剑,不值换你这一瓶灵药,再说了,你是我的恩人,而我又何尝不想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

    岑七表情有些失望:“罢了!我也不强求,这药给你,你喝了走筋便可重连,这药是太初山上下来的,名叫天愈液,将死之人喝了能重塑筋骨,刚死之人喝了能起死回生,天下仅有两瓶,这是其中一瓶。”

    秦衍不解:“这是何意?”

    岑七道:“你是大才,就当交个朋友。”

    秦衍犹豫片刻,也不客套,白给的再不要就太不要脸了,于是拿起药瓶就喝,头一扬,冰凉的药水便顺着嗓子灌进肚里。

    瞬间,秦衍便感觉自己周身的血液加速流淌,心跳也变快了许多,不久,秦衍脸颊变得通红,特别是麻木冰凉的双腿,竟然有了感觉,还变得暖和起来。

    一刻钟后,秦衍只感觉自己身上的受伤之处传来钻心的疼,而后腿上更是要命的剧痛!秦衍赶紧脱掉衣服,只见自己伤口处流出黑血,再紧接着,箭伤里面残留的箭头也被黑色的淤血崩了出来。

    上半身的疼痛很快消失,但腿上那种叫人痛不欲生的疼还在持续,疼痛让秦衍满头大汗,咬着牙在地上打滚。

    漫长的又一刻钟之后,秦衍双腿上的疼痛消失,秦衍慢慢的缓了过来,等到痛感全无,秦衍试着弯曲双腿,发现自己的腿筋真的接上了,而且弯曲自如,身上所有的伤都好了。

    秦衍喘着粗气,笑了出来,他一骨碌站起身来,慢慢走两步,随后又是大跨步,进而变得大胆起来,在这平摊的坪上狂奔了起来!

    秦衍怎么跑也不觉得累,心中只有欢喜,三年来整日坐在方寸大的木辇之上,行动还得叫人来抬,到现在,他觉得自己能站起来能自由狂奔,是一件如梦似幻的事情,就算现在叫他死,他也愿意。

    秦衍良久才平复自己的内心,走到岑七身旁。

    “我这剑法虽平平无奇,但我还是有一些心得,我告诉你。”

    岑七本来也跟着秦衍一起高兴,一听这话,两眼放光:“求之不得!”

    秦衍抽出鞘中的剑:“剑!不在剑法剑技的巧妙高明,也不在使剑的气力大小。“

    “而在剑势。”

    岑七点头道:“这种说法我翻阅古籍时见到过,那时我不信,但从秦兄嘴中说出,我信!”

    秦衍神秘一笑,道:“但如何练出大的势,岑兄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可曾看到过?”

    岑七摇摇头:“正因为没看到如何练势,所以当时才没信。”

    秦衍继续道:“势,例如水势,水往低处流,水滴能穿石,洪水崩苍山,都是水势,水势便是因高低之差而引起,势之大小取决于高低之差的多少,但同样,将此理放在人的身上,这种势,便是人与外界事物的差,这个差,主在精神,辅在肉体。”

    “简单来说,吾神魂眼界之高,高于青山,则吾剑可斩青山,吾精神之势大于旭日东升之势,那吾便可剑斩旭日,三尺青锋之下,势多大,剑威则有多大!”

    岑七打断秦衍,摆摆手,笑道:“下面的,我来说。”

    “势之大小,主要看个人精神之势,这种势不是凭空自大就会有的,而是需一剑一剑地积累出来,每一剑都将神魂之势推到顶峰,如此七年,才有秦兄的这一剑,倘若假以时日,三十年四十年一百年,那岂不是能睥睨天下问鼎天外?而且这势不仅可用于剑法,其他各类功法,那也是能用的。”

    秦衍微微一笑:“不错。”

    岑七求知的喜悦转瞬即逝,很快面色便又平静下来。

    “不瞒你说,昨夜,鬼方和官兵在你杏花村一战,你杏花村已化作齑粉废墟,你我何不结伴游历,寻访仙人福地,问道于天,登上仙路?我也正好能跟你练剑。”

    秦衍沉思片刻,点点头答应下来:“我不求长生,也不妄想天上仙人极乐,而今杏花庄不复存在,我此生还未东去,不识天下,游历一番也好,长长见识!”

    岑七一脸诧异:“哪有人不想成仙长生的?永恒于世与寰宇同寿,无轮回苦恼也无疾苦磨难,活在极乐快乐齐天啊。”

    秦衍只是淡淡一笑:“话说,你知不知道贺元明将军?”

    岑七想了想,问:“是不是死守杏花庄的那个将军?据我所知,昨日黄昏鬼方可汗亲临杏花庄下,我神州援军那时还未到,那位老将军率领一千部下殊死抵抗,硬是抵抗到援军赶到。”

    “但那位老将军……最终还是死在了蛮子们的乱刀之下。”

    “不过幸好朝廷派来的老神仙及时赶到!现在那老神仙还在和鬼方的大巫师斗法呢。”

    秦衍听到贺元明的死讯,胸中长出一口气。

    秦衍收起思绪,不禁又问:“现在还在斗法?”

    “从昨夜一直斗到现在?”

    岑七点点头:“除了太初山上大能,老神仙仲良平算是朝廷中修为最超然的,活了有二百多岁,能和太虚的真神仙说上话,你说何其厉害?但如今和那鬼方大巫师斗到天明还不赢,可见那鬼方大巫师也是有大能耐的人,现在看来,此次鬼方进犯,绝不简单!”

    秦衍想到了贺元明同自己说的,神州十万大军第一次与鬼方交战,那大巫师祭出一个遮天蔽日的邪神虚像,那邪神大手一扫,数万将卒丧命……

    秦衍拍拍岑七的肩膀:“你倒厉害,人在此处,却能知道十里外的事情。”

    岑七尴尬笑道:“来看打仗嘛,自然是要关注战局的,要不,我们也去看老神仙和那大巫师斗法?”

    “嗯!”

    秦衍正要收拾铠甲衣服,却被岑七一把拉住。

    岑七住着秦衍的肩膀,内心却挣扎起来,思虑片刻,岑七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到底还是想试试秦衍的天赋和潜力。

    秦衍见岑七抓着自己胳膊不放,不禁皱眉问到:“还有什么事?”

    岑七松开秦衍的肩膀,故作沉吟道:“太初祖训,太初正法,只可传拜在太初山门下的内外门弟子。但我今天要做一个违背祖训的决定,将太初正法传给你!”

    秦衍瞪着眼睛,好久没反应过来:“你要传我太初正法?”

    岑七摁着秦衍的肩膀,示意秦衍盘腿坐下。

    秦衍一头雾水,他能传我什么法?

    “难不成你上过太初山?”

    岑七摊了摊手:“别看不起人,我敢传你太初正法,说明我学得还行。”

    “你跟我一个岁数啊。”

    “学得快,天赋好,那你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