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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落悲城所遇

    原本内心悲观无望,突然被这眼前的少年弄得没那么糟糕了。

    “你这年轻人,说话怎么这么老成,咱们差不多大,什么叫我年纪轻轻,要是刚刚撞到你老人家了,我给你赔罪!”落生也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说你一双眼睛白瞎,你还不信,你哪里看到我跟你差不多,我跟你父亲差不多大,一点也不知尊长,目中无人,这落悲城什么时候多了你这号人。”对面那人有些生气道。

    “噢?完全看不出来,怎么看也只有二十岁上下,胡子都没长齐,怎么就跟我父亲大小了呢!”落生有些不信。

    “你这个龟孙,非要拆我的短,怎么这么讨厌呢?”那人兰花指一比,对着落生愤怒道。

    “额,原来是个太监啊,咳咳,不好意思,口误口误!”落生见那人脸都气绿了,摆了摆手赶忙解释道。

    “你这个棒槌后生,愣是可恶,没大人管,让我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这人一听落生说他太监,嘴里骂到,同时,一掌推向落生胸口。

    落生见一掌拍来,丝毫没有闪躲,想在这种极悲状态下,如果被他打死,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不用管什么棋盘,不用管什么古寨,也不用管什么魂主,或许可以去地宫陪自己的阿妈阿爸!

    落生索性闭着眼,等这一掌暴击。

    “你,真是个傻棒槌,想死在我手里,门都没有。”那人突然发现落生一心求死,骂骂咧咧的于掌风触及落生胸口之际,收回了大半内力。

    虽然如此,落生被这一掌拍的倒退了数丈远,重重摔到地上,嘴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好些了么?”落生睁开眼看着发泄完的那人问道。

    “你为什么要求死?”那人突然平稳了许多,奇怪道。

    “你既入这落悲城,怎会感受不到这极悲之念,生即失双亲,少即失守护,如今所念所想皆成空,非心所愿落成悲,我大概理解这落悲城的由来了!”落生看了看周围说道。想起这一路走来,出生未见双亲,好不容易到了少年懂事了,守护自己的道爷爷也走了,辛辛苦苦小心翼翼守护的这片世界,古寨以及古寨的人,都可能因为东龙王的胜利而最终走向消亡。

    “哎,你这少年也不容易,没想到内心如此悲观,一心求死。可是你再好好看看落悲城的众人,有多少人不是在悲河里逆行,拼命挣扎着,蝼蚁尚且珍惜自己的命,生而为人,即可轻言放弃!”这人突然劝解起落生,“你可知我所遇所历皆悲于你,我连作为一个完整人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又何曾想过死,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历经历劫,所做所为,因果报应,必有所受!既然老天没有收回你的命,既然老天安排了你的悲,那必然是你前世或这世种的因,如今遭遇的果你只受着,执一念,不死不弃,必能渡已,当已可渡,必能渡人,悲众生,修己佛!”

    落生听到这人的话,似有所感,念力之功运转,好似摸到了范大昌境界的门槛。

    坐下来,闭着眼,思索着那人的话。

    突然,画面一转,来到了那人的世界。

    “娘亲,我想爹爹了,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小孩一脸期盼的望着门口对自己娘亲说道。

    “叶儿,爹爹应该快回来了,等爹爹回来,叶儿就可以读书识字,长大了做个有本事的人好不好啊!”身边的女人拉着自己孩子的手说道。

    “好,娘亲,我一定好好读书,长大了做大官,永远都不让娘亲和爹爹分开。”叶儿坚定地说道,“那我去村口等着爹爹,一天等不到,等两天,总会把爹爹等回来的。”

    村口,叶儿眼巴巴的守着入村的路,只见几个粗犷的大汉来到村里,看见了他。

    “小朋友,你知道范大昌家怎么走吗?”其中一个大汉问道。

    叶儿看着几个大汉,有些害怕,不敢说话。

    突然,一个大汉拿出一个馒头,蹲下来递到范叶面前。

    “小朋友,你告诉我们范大昌家怎么去,这个馒头就是你的,想不想吃啊!”见孩子满眼期待,继续说道,“你看我这兜里不但有馒头,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还有银子,只要你带我们去,这都是你的噢!”

    叶儿看见馒头本就心动,一听说还有银子,想着爹爹就是出去赚银子的,自己就是带他们到自己家就有银子了,高兴的立即就带这几人去了。

    到了自己家,小孩一边指着自己家,一边喊着娘亲。

    等他娘亲出来了,几个大汉抓着一脸惊吓,哭闹不停的女人绑了个结实,就往麻袋里装。装好后,一个人说道:“要怪就怪你男人,是他把你卖了换银子的。”

    叶儿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等几个大汉把自己的娘亲抓进麻袋后,自己被几个大汉按在地上,其中一人朝着自己下身就是一脚,小孩被踹的痛晕过去。

    等叶儿再醒来,已经是几天后了,周围几个仆人围着,照顾他。没多久进来一个看着很慈祥和蔼的老人。

    “叶儿醒了,你爹爹以前是我们林昌镖局的镖师,得罪了人,有人把你爹爹和娘亲抓走了,抓走之前,托我照顾好你,叶儿暂时在此住下,可以叫我干爹,我一定会对叶儿好的。”林总镖说道。

    范叶不敢相信林总镖的话,但是在这里不但有吃有喝,还有专人照顾自己陪自己玩,想吃什么就有什么,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这么好吃的东西,没多久也就住习惯了。

    这日,原本有单独的私塾先生一对一在教范叶读书,突然先生腹痛如厕,范叶听到院外有人吵闹,悄悄爬出去看热闹,看到了自己爹爹,看到了爹爹背上背着的没有生息的娘亲,听到了爹爹和林总镖的对话,最后亲眼看着自己爹爹被镖局的护卫打倒在地,被林总镖吩咐装进麻袋丢出去了。

    范叶擦干了眼泪,偷偷回到院里,先生进来看到范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摇了摇头离开了。

    林总镖回到屋里,告诉了范叶,他爹娘被人杀害了,今天刚收到消息。范叶跪倒在地,哭的伤心欲绝。

    “干爹,从此后我就真的没爹没娘了,还好有干爹收留,等我替爹娘守孝三年,就正式改口干爹为爹爹,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范叶对着林总镖边扣头边说道,范叶内心似有一把刀在剜心般滴血。

    “好好好,叶儿真是好孩子,爹爹等你改口!”林总镖听范叶这么说,十分满意。

    三年守孝期满,范叶在林总镖举行改口仪式宴请贵宾江湖朋友的当天,将提前准备好的毒药放入了酒水。那一天,林昌镖局男女老少,整整齐齐死了一百多人,包括林总镖,范叶那时候才十二岁。

    范叶从林总镖家逃走了,从此后一路流浪乞讨,一晃过去了八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也曾和人修行,但总有人骂他不是男人,本打算与世辞别,可突然有一天被一个小姑娘带回了这里。

    落生看完了范叶的经历,睁开眼,看着他。

    “对不起,你比我更悲哀,那不怪你,只怪林总镖该死,狡诈阴狠,若不是他,你们一家人本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落生说道。

    “你错了,林总镖固然可恨,但我又与他有何差别,因一己贪念,亲自带他们去把自己的娘亲送上绝路,因沉迷享受,认贼作父,因报私仇,灭杀无辜,我的所作所为,皆因成果。犹如我爹爹,因势弱,不得不暂时抛妻弃子,因贪念,引妻儿祸事,因无能,被杀妻灭子之人羞辱。所思所念顿成空,与我何异,与你何别,同归殊途,悲剧人世!”范叶说道。

    “你爹爹也来到了落悲城,你可曾见过。”落生想起范大昌,提醒道。

    “见又如何,不见自然,若有所忌,不若不见!”范叶淡淡说道。

    “他知道你吗?”落生想解了范大昌心结,继续追问道。

    “他不敢见我,我不愿见他,他即使知我,可装作不知,我亦不敢见他,你可明白!”范叶说道。

    “同是天涯落悲人,你可愿意随我进去小酌一杯。”落生满心期待的问道。

    范叶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真挚,已经不再是刚刚那副求死状态,似乎看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后,有了彻底的改变,对落生来了兴趣,于是答应着落生去天舞别院。

    进了天舞别院,起舞吃惊的看着范叶,心里吃惊,“他不是说了永不来天舞别院么?落生来了,一切都变了,有些开始怀疑魂主当初让她建立落悲城的真正用意。”

    “走吧,那边有空位,我们拼一桌吧。”落生拉着范叶的手,直接走到范大昌坐的那桌去了。

    范叶奇怪的看着落生,没有拒绝,被拉过去,一起坐了下去。

    张天师望着手里从吸宝瓶拿出的虎王丹,想起自己从最初布的局,落生的父亲沈崇,沈一菲,人屠佛祖,陌罗,还有鹤头峡,阎明等,没有一个棋子是废棋,发生的一切都在为自己的苏醒做准备。

    张天师看了看星象,打了几卦,掐指一算。

    “这小子悲众之念将成,苦了东龙王了!哎,谁让我们是一个阵营呢,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摇了摇头,计上心来。

    “初步看来,棋眼就在古镇,这么久了,可有发现?”张天师魂识里询问道。

    “哎呀,师父,你老人家终于想起我了,这么多年你都不联系我,我以为你把我抛弃了,呜呜呜,太难了我。”正在巡逻的王豹神识得到询问,惊喜之余开心的道,“禀师父,我天天在古寨巡逻,禁地、古井都看了,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倒是这古寨的一颗柳树,在古寨每次扩大或缩小的时候都会跟着变化,总给人一种不理世俗,蔑视的感觉,不知道棋眼是否是它。”王豹看不惯柳树不是一天两天了。

    “恩,我这不是想起你了么?这么久没有联系你,让你在外面潇洒自在,你高兴坏了吧。这样,你找个机会,试探试探,如那柳树果真是棋眼,想办法毁了它,机灵点,别暴露啊,暴露了你自生自灭吧,不要连累了老子。”张天师威严的吩咐道。

    “额,是,师父!请师父放心,我在古寨可自由了,都对我信任的很,绝对不会暴露,再说了,暴露了也绝对不可能把师父供出去的,我是那样的人么?还有啊,我在外面没有哪一天不想念师父的,怎么可能高兴,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就等着师父召唤呢,没有师父,像个无根之人心无所托啊,现在有了师父指引,感觉自己的灵魂又回来了。”王豹贫嘴道,心里腹议着:“这老头子,有事就找我,有难就把自己撇得远远的,一贯如此,哎!”

    “好了,你少贫嘴,在外面本事没长进,贫嘴倒是学的信手拈来,你不要嘴上说的好,心里可不这么想,总之,自己小心,有什么事我会再联系你的。”张天师对这徒弟不太放心,再次叮嘱道。

    “噢噢噢,好的,师父。”见被张天师拆穿了,赶忙应道。

    跟王豹沟通完,张天师一闪身离开了义匪居。

    古迹内,王小伟全力吸收着地宫之力,自己在琢磨被修改的**功功法,王小伟的神识已经被识海里的魂识控制了。

    “莫疯婆,沉寂了这么多年,终于安耐不住了。”突然身后一人说道。

    “是你,就没有你不知道的!”王小伟转过头,看见是张天师,用一副苍老的婆婆声音说道。

    “当年随主入世,莫痴人变莫疯婆,隐匿这么多年,如今再次醒来,是不是觉得机会来了?“张天师问道。

    “你觉得有机会么?我只是觉得这世界更混乱了,想看看到底会变成什么样,我倒是希望有人能破坏,我自己是没有这个能力!”被称作莫痴人的王小伟说道。

    “机会不是没有,太渺茫了,第三魂主在我们醒来之前,做了那么多努力,自以为成功了,此时定然还在沾沾自喜,却不知,一切都是徒劳。“张天师淡淡的道。

    “你不也在默默的做了那么多事么?当年抓走我和我女儿洛洛,让我们母女分离,害得我只剩一丝魂识,不得不隐匿起来,你可想过,有一天他来了,会怎么对你?”莫痴人想起之前被陌罗追杀,想到这事跟张天师多半脱不了干系,试探性的说道。

    “你在说啥啊,那不是我,再说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安排了什么。”张天师赶紧解释道,打死都不能承认。

    “无所谓了,事已至此,终归我们的阻碍都是他,我只盼你们能成事,就算不能成,恶心他一下也是好的,你们加油,老婆子我可看着呢!”莫婆子黯然的说道。

    “莫疯婆,你可别装了,你还不是想浑水摸鱼,一个个无不老奸巨猾的,还想着独善其身,此时如不配合行事,怕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落生那孩子即将到悲众之念,留给我们的挣扎的时间不多了。”张天师干脆说道。

    “那你想怎么办?”莫痴人听到落生即将成悲众之念,直接问道。

    “你只需。。。”张天师用手比划了一番,莫痴人点了点头,张天师一闪身就走了。

    “年轻人,你还真是多管闲事,不过从天舞别院出去一趟,再回来,你已经不一样了。”范大昌看着对面的落生说道。然后看了眼旁边的范叶,良久说了句:“你恨我么?”

    落生没有说话,他明白此刻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们自己化解,此刻再插嘴,无异于画蛇添足,只要让他们再见面足够了,几十年过去了,从最初分别,到再正式见面,这一面意义非凡。

    “这些年你过得好像也挺滋润的,小酒喝着,修为还提高了。至于恨不恨你,我好像也没资格,最恨你的应该是娘亲吧,也不知道她对我是否有恨意。”范叶说着说着,眼泪从眼眶滑了出来。

    听范叶提起他的娘亲,自己的妻子,范大昌绷着的心弦一下子彻底崩溃了,沉寂多年的悲痛,再次苏醒,身体开始颤抖,眼睛里浸着迟迟掉不下来的泪水,想用手去摸一摸身旁范叶的脸,想像小时候那样去帮他擦掉脸上的泪珠,可自己的手像被绑住了一样。脑海里浮现出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幸福日子,如今贤惠的妻子饮恨离世,自己十分冤屈。

    “对不起。。。对不起。。。叶儿,对不起,兰兰。”良久,范大昌才用悲凉的声音说道。

    落生这是时候才知道,范大昌的妻子叫兰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神识里的灵力波动不已,念力之功随即运转。

    “呜呜呜,爹爹。。。我也对不起你,对不起娘亲。”范叶听范大昌这么说,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从座位上起来跪下去,大哭起来。

    范大昌微微颤颤的趴着,扶起范叶,两人抱头痛哭。

    一瞬间,天舞别院的食客都围了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幕,见者伤心,无不落泪,好似勾起了各自人世所历悲遇。只见,一瞬间整个落悲城的悲念之力全部涌入到被围着的圈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