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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

    鲛人上次回到陆地,还是五十年前。

    那时白里问鲛人:“你说鲛人血肉没有长生不老的功效,那我算什么?”

    “白里大夫,小人实在不知……”

    自从鲛人给白里喝过自己的血后,白里的面容百年间没有再衰老过。

    百年前果伦塔将伯也送回河中,把自己关进了小木屋,好长时间都没有出过门,她觉得自己既辜负了白里,又伤害了伯也,日日憔悴忧思不已,又病倒了。

    白里很争气,研制好了救治年画娃娃的丹药,告诉鲛人说:“我得赶紧去找果伦塔了,这丹药共有十二颗,每个孩子只能服一颗,等他们来取,才能给,非病患不能食用,切记。”

    鲛人见白里转身要走,连忙问道:“白里大夫,你要去哪里找夫人?”

    “她的水寒之毒刚解,宫体尚未完全恢复,走不远的,我去西边林子里找她,她一定…在等我!”说完白里就匆匆出门了。

    白里赶到果伦塔的小木屋时,果伦塔正虚弱的躺在床上,浑身发冷,白里心疼的看着她。

    “屋里这样冷,怎么也不点个火盆暖暖呢…”白里抓着她的手问道。

    “冷吗,我怎么不觉得…”果伦塔睁开眼睛看着白里,觉得心中一阵苦涩,轻轻地将手抽了回来。

    “果伦塔,我不能像伯也一样给你尊贵的生活,但我求你…求你可怜我,信任我,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白里重新拉回果伦塔冰冷的手,深情地看着她,说:“我已经不年轻了,在人类的世界里,我的使命已经完成,这剩下的时光,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在你身边度过呢…”

    果伦塔垂下睫毛,纠结又犹豫,轻声说:“我…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以前那个我吗…”

    “当然能,我一定能让你恢复如初的!”

    终于,白里准备了好久,选择了一个月亮很圆的日子与果伦塔完婚了。

    果伦塔一个人待在楼上的房间里安静地等着,一挥手,室内的红烛,红帐,红酒杯,一应俱全。

    白里捧着一个锦盒走进来,看到果伦塔正一身红衣坐在那,眉目如画,令人观之心驰。

    果伦塔很紧张,她不知道人类婚配有什么规矩。

    白里深吸几口气,像小伙子一般羞涩地来到果伦塔身边,激动的手不知道该往哪摆。

    “没想到,我这么大岁数了,也能成婚了……”说着,白里痴痴的笑起来。

    “什么呀,你明明就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果伦塔看着他傻傻的样子也笑了,她想起伯也与她成婚时也是这般的手足无措,痴痴的笑。

    白里打开锦盒,里面搁着一支蝴蝶簪子。他取出来,轻轻地帮果伦塔戴好。

    “果伦塔,人们常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你愿意…愿意与我…结这百年之好吗?”白里涨红着脸说道。

    果伦塔什么也没说,解开自己的发辫,想也没想,用剪刀裁下一缕,放在了锦盒中,温柔地看着白里。

    “你说了,百年之好,少一年也不行!”

    白里听果伦塔这样一说,眼圈瞬时就红了。

    “我…我尽力,多活几年,如果我做不到,你……”没等白里说完,果伦塔就捂住了他的嘴。

    白里的泪流下来,也将自己的头发裁下一缕放在锦盒里。

    果伦塔轻轻一吹,一根红绳就将两人的头发牢牢绑在了一起。

    打开窗,外面月色正浓,两人对着月亮拜了几拜,喝了交杯酒,就算礼成了。

    白里关了窗,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为果伦塔卸下首饰,自己摘下帽子。

    “怎么,心跳的这么快…”果伦塔听见白里的心脏正打鼓。

    “果伦塔,我是第一次,你要多担待…”白里双眼炙热,伸手去解果伦塔的扣子。

    果伦塔听白里这样说,忽然又想起伯也,他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她轻轻地撇过脸,一滴泪悄然滑过。

    红烛燃了一夜,白里的身体是温暖的,果伦塔觉得身上不那么冷了。

    五十年过去了,果伦塔的身体越来越好,容光焕发,可是白里,虽然面容仍处于壮年,但身体内部却缓慢的衰老着。

    “白里,我把灵气度给你,让你修行吧…”

    白里却摆摆手说道:“不可逆天而行,我就是一介凡人,没有灵根哪能修炼。果伦塔,我很知足了,我肉体凡胎能多活这么久,已经非常满足了,再努力多活五十年,完成当年成婚时的誓约,我就没有遗憾了…”

    鲛人曾来探望过他们,白里悄悄告诉他:“你的血还真好用,哈哈哈…”

    “白里大夫,不是我的血好用,是夫人也在滋养你啊…”鲛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白里为了治愈水寒之毒给果伦塔带来的体虚体寒之症,不惜以自己做药,让自己温热的精血来滋养她,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要与果伦塔成婚,同时也解了他的相思之苦。

    没想到,自己奉献的同时,果伦塔也在悄悄地滋养着他。

    白里懂了,他能活过百岁,不但有鲛人的功劳,更有果伦塔的功劳。

    聊了好一阵子,鲛人留下一些衣物和首饰就告辞了。

    “鲛人兄弟,何时再来?”

    “五十年后!”鲛人说完就跳进河里游走了。

    又过了五十年,白里足有一百六十多岁了,他的身体老得无法起身了。

    “果伦塔,真惭愧,恐怕又要留你一人在这世上了。这辈子,与我在一起,你…幸福吗…”白里坦然地笑着。

    “你看起来明明那么年轻……”果伦塔眼里泛着泪光。

    “多亏了鲛人兄弟,没有让我以衰老的面容来面对你…答应我,别难过……”白里看着她,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喃喃道:“我知道了,你当年赶我走,就是不想面对这样的离别对吗…”

    “我以为,你会找一个人间姑娘共度一生的,我又何必耽误你……”果伦塔回答道。

    白里笑了,眼睛里满是幸福:“心里被仙子装满了,一闭眼,都是月光……”

    这一年,鲛人如约而至,白里与果伦塔轻声道别。

    “果伦塔,这一百年,好像也跟梦一样啊…我跟鲛人兄弟出去走走……”

    就这样,鲛人推着白里出了门,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