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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老虎,老虎

    沈烛现在坐在麦垛上,看着麦垛下面打闹嬉戏的二十来个汗流浃背、躺着鼻涕、头发乱糟糟的小孩子。

    麦垛所处的地方,东北话土话叫“场院”。

    场院一般处在靠近村子的田间地头上,大概有一块半个足球场的大小。每年要用的时候,村里都会用拖拉机拉着石磙子把这块儿地压得平平整整的。

    到了收获的时候,黄豆、玉米、小麦、水稻,这些需要脱壳或者脱粒的庄稼都会拉到这里来,堆成一个个三四米高的大垛,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进行脱粒。

    脱粒剩下的玉米杆、黄豆杆之类的,还留在这里,等到冬天的时候,就会拉回家去当做当做烧炉子、烧炕的燃料。

    现在正是收麦子的时候,场院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麦垛,加上这里地面又平坦,就形成了一个人造的“迷宫”。是农村孩子少有的玩乐场所,小到五六岁,大到十二三岁的孩子都喜欢在这里玩。

    像沈烛这样十六七岁的少年,有极少数是在县里上学的,其余的都在家里种地,或者是已经要准备结婚了,反倒是很少来这里。

    现在,偌大的一个场院里,只有沈烛一个看起来呆呆的少年躺在麦垛上,其余的都是一些小孩子。

    孩子们玩的游戏很简单,有玩玻璃球的——东北话叫溜溜;有玩跳皮筋的;还有一群孩子在玩警察抓小偷的……

    不一会儿,就有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往家里跑。

    但也没人在意,顶多说上一句“娇气巴拉”,但很快又会有几个孩子从村里跑过来,加入玩闹的大部队。

    不一会儿,刚才那个哭天抹泪的孩子又会屁颠屁颠地跑回来,继续跟着大家一起玩,而大家谁也不会在意他之前“娇气巴拉”的事了。

    忽然之间,一个穿着花布衫,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从村子的方向跑过来,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喊道:“老虎来了!!”

    喊完话,扎羊角辫的小姑娘顺着场院的边上一头扎进了旁边的玉米地。

    轰的一声,正在玩闹的孩子好像被扔出的石子惊起的麻雀一样一哄而散,纷纷躲到玉米地或者是场院边缘的麦垛后面,只露出一个个又惊恐又好奇的小脑袋张望着——就像从地洞边上露出头的小鼹鼠一样。

    估计孩子们都在琢磨,躺在麦垛那傻子怎么还不跑,要是被老虎发现可就完蛋了。

    原本还热闹非凡的场院,一瞬间变得清冷安静,沈烛甚至可以听到微暖的清风打旁边玉米叶子上的沙沙声。

    没过一会儿,一个身高一米八十多的健硕少年大踏步地朝操场走了过来。

    少年剃着标准的劳改头,隐隐能看到头皮下的一道长长的伤疤。

    他穿着一条宽大的灰布大短裤,一件洗得掉色严重的红色背心。

    这件穿在沈烛身上松松垮垮、能当连衣裙的背心,穿到黝黑少年的身上好像马上要被撑裂一样。

    一身腱子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与这身腱子肉相称的是那张凶狠霸道的脸。

    一脸横肉,眼神凶狠,眉毛黑重,斜插鬓角。

    这个相貌,别说是一般人,就是计春华来了,也得老老实实地叫一声小兄弟,感慨一下长江后浪推前浪。

    黝黑的少年没搭理四周那些只露出脑袋,跟小鼹鼠一样的孩子们,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径直走向沈烛的躺着的那个麦垛。

    到了麦垛下面,黝黑少年朝上面的沈烛挥了挥手,示意沈烛下来。

    四周的孩子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心想:“这个傻狍子,听见老虎来了也不跑,这回完犊子了吧?就他这小身板,三五个也不够老虎一只手打的。”

    沈烛站起身,跳下麦垛,走到黝黑少年的面前两步的地方,平视着眼前黝黑的少年,眼角泛红,竟然泛起隐隐的泪光。

    “这时候哭有啥用?……这二货想啥呢,还不跑?”孩子们对这个缺心眼的家伙表示鄙视。

    出乎小鼹鼠们的预料,沈烛忽然走上前去,一把抱住黝黑的少年,哽咽道:“老虎……我想你了!”

    说完,眼泪似乎再也不受控制,汹涌而出。

    “昂!”黝黑的少年回了一声,满眼都是笑意。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也伸手搂住了沈烛,在他的背上狠狠地拍打了两下。

    “原来认识啊!白瞎一场热闹没看着……”周围的孩子纷纷表示可惜,不过也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还真有人敢跟老虎在一起玩。

    沈烛抹掉眼泪,抽了抽鼻子,端详着这张熟悉的面孔。

    “老虎,想我没?”沈烛问。

    “昂。”老虎点点头。

    “我上学的时候,你没跟人打架吧?”

    “昂。”老虎摇头。

    “三爷呢,有挨揍没?”

    “昂。”老虎还是摇头。

    “那小鹿姐呢?有人提亲吗?”

    “昂?”老虎表示很迷糊,你问这个干啥?但紧接着还是摇头。

    沈烛放下心来,还好,只要小鹿姐没订婚,那件事就不会发生。

    其实也是二十多年没到老虎,刚一见面,沈烛自己慌了神儿,冷静下来想想,那件事应该发生在自己读大一的时候,离现在还有两三年呢。

    既然上辈子这件事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那么这辈子就绝对不能再让它重演了。

    看着刚刚莫名其妙地大哭,现在又神色不定的沈烛,老虎拍了拍沈烛的肩膀:“昂?”

    意思是询问沈烛发生什么事了。

    沈烛甩了甩脑袋,厘清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对老虎笑道:“没事儿,小半年没见,就是想你和三爷、小鹿姐了。”

    老虎摆摆手,示意沈烛不用担心。接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曲起手臂,朝沈烛显摆着自己快要爆裂开的肱二头肌,意思是家里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三爷和小鹿姐。

    老虎是少年的小名,姓陈,陈老虎!

    比沈烛大一岁。

    至于大名叫什么,沈烛到现在还不知道。从三四岁开始,就一直叫他“老虎”,一直叫到老虎被执行死刑的那天。

    老虎是个哑巴,但不聋。

    他能听清别人说的每一句话,但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一个音“昂”。所以,这个字就是老虎生命中全部的表达方式。

    俗话说瞎子灵,哑巴狠。沈烛不知道这个说法有没有什么科学解释,或者只是老百姓们单纯地从聋哑人的社会行为中得到的生活经验。

    但对沈烛来说,老虎绝对一点儿都不狠,或者说老虎从来没把他狠的一面表现在沈烛面前。

    相反,在沈烛的记忆中,老虎是一个重情义、讲原则,而且还有一些木讷的少年。

    但这些只是沈烛自己的看法,其他人肯定不会赞同他对老虎的观点。

    无论乡里多混账的二流子,见了老虎也得乖巧得跟鹌鹑一样。

    这可不是因为老虎的面相凶恶,而是实打实的战绩摆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