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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恋归尘

    慕千洪等来了他希望见到的人,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幕府门前,断无常从车上走下来,前有人开路,后有人跟随,更有护卫守候在幕府门前,断无常走进慕千洪的府。慕千洪会心一笑,赶紧迎了出来,向断无常拱手施礼道:“在下不知是哪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光临寒舍,没想到竟然是断楼主,快快请进。”

    断无常走进厅堂坐下微微一笑道:“你就是慕千洪?”

    慕千洪道:“正是在下。”

    断无常道:“我听说你手里有一千亩良田?”

    慕千洪吩咐道:“快给断楼主沏茶。”

    钱先生应声便去。

    慕千洪笑道:“在下手中今日才从颜老板手中购得千亩良田。”

    断无常一拍桌子道:“本楼主管你从哪里买的,就问你你手中有没有良田。”

    慕千洪道:“在下真是从颜老板手中买的,还有很多老板作证。”

    断无常道:“是吗?那你把他们请来本楼主倒是问问他们。”

    钱先生将茶端来放到桌上,慕千洪道:“老钱,你快去将那日陪颜老板还有田大人喝酒的人都请来,要快。”

    钱先生领命出去了,断无常端坐在主座上细细品茶,慕千洪则坐在客位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开始有人走进幕府,可当看到幕府这等架势的时候都不免心中充满了疑惑,纷纷向里走来,来到厅堂,一看断无常,心中不仅打起了鼓,想这长运四天涯都不是经常露面的人,怎麽今日突然来到了幕府,莫非是慕千洪今日要宴请断无常再次让我们来坐陪?来到厅堂上看到鸠占鹊巢,客坐主位一时见不知道该先向谁问候,再看慕千洪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心中便知有些不妙。先给断无常施礼,断无常任然品着他的茶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宾客自知自找没趣,又向慕千洪问候了两句,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接二连三的有人前来,本来都是满面春风可是一看这架势一个个都像落水狗一样没精打采,不知所云。

    断无常放下茶杯道:“人都来齐了?”

    慕千洪道:“也差不多了。”

    断无常站起身来走到厅堂中央,徐徐说道:“诸位,今日邀你们来本楼主是要问你们一件事情。”

    有人附和道:“断楼主只管闻就好,我们但凡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断无常道:“你们都是精明人,自然识趣,可是在坐的各位但凡有一个不识趣的也要考量考量能否走出这道门。”

    众人这下知道断无常来此非善。

    断无常道:“我听说慕先生手中有千亩良田,你们都知道此事?”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断无常道:“不过今日本楼主也要你们做个见证,本楼主要买下慕先生手中的一千亩良田。”

    慕千洪道:“断楼主,这怎麽行?这可是在下花了重金买下的。”

    断无常道:“本楼主做生意还没有不行的时候,诸位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默默地点点头。

    慕千洪道:“断楼主,你若是强买强卖那真是来断我慕千洪的命根子。”

    断无常道:“慕先生既然不希望本楼主强买强卖那是不是自愿送给本楼主?好,大家今日做个见证慕先生今日要无偿将千亩良田送给本楼主,本楼主盛情难却就收下了。”

    慕千洪道:“在下死都不会给你。”

    断无常道:“你既然想死,那本楼主就成全你,来人,将幕府中的所有人都给我杀了,放把火烧了这座私人宅。”

    众人纷纷劝阻,有人道:“断楼主这是何苦,凡事还不是个商量,若是商量妥当,彼此不但没有怨仇还能交个朋友,断楼主不妨让我们劝劝慕先生,只要断楼主价格公道,慕先生也不会拒绝。”

    断无常笑道:“是吗?那本楼主就让你好好跟慕先生商量商量。”

    慕千洪道:“断楼主,你让他们劝在下又何用?你拿走的可是在下的田地。”

    断无常道:“那是说谈不拢了?很好,来人将屋子里的所有人统统给我杀了。”

    众人一听吓得赶紧跪倒在地上有人去求断无常,有人则求慕千洪,断无常背手望着门外,缓缓说道:“求本楼主无用,本楼主只会杀你们不会救你们,而救你们的是慕先生。”

    慕千洪眼见时机降至便说道:“好,在下就卖给楼主,在下去拿田契。”

    慕千洪拿出田契送到断无常的手中,断无常端详着手中的田契道:“很好,写得详细备至。”

    慕千洪道:“敢问断楼主能出多少钱?”

    断无常从袖袋中取出一两银子放在慕千洪手中,慕千洪看到这简简单单的一两银子倒退两步一下栽倒在地,周围的人赶紧将慕千洪搀扶住。但见慕千洪脸色瞬间枯黄如蜡,看在别人眼里不禁感到一阵无奈。

    断无常道:“我们就此告辞。”

    慕千洪瘫坐在椅子上,众人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劝慰,只能摇摇头走了。人走净,屋中静,慕千洪吹出口浊气,心想道:“真正的博弈刚刚开始。”

    颜府,颜古富听过方师爷的禀告,暗自沉思,身边的小九道:“颜主,方师爷遇到的黑衣人小九看来有些不太简单,他不是田玉良的敌人。”

    颜古富道:“神秘人,高手,藏得太深了,有趣啊。”

    小九道:“难道师爷没有听一听他们说什麽吗?”

    严常道:“就算听也听不到。”

    方师爷道:“此事并不简单,难怪田玉良敢公然与仇高齿作对,若非背后有神秘的靠山他岂能不担心自己的性命。”

    颜古富道:“师爷已经暴露了。”

    方师爷道:“我倒觉得即便我们的人已经暴露了,可是只要不出手他依然不知道咱们是谁,所以依我之见还是可以监视田玉良。”

    颜古富想了想说道:“也是如此,不过你们可要多加小心,我们不知道田玉良背后究竟埋藏着什麽秘密?让田玉良存着秘密可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小九道:“幸亏我们发觉的早,倘若田玉良来对付我们可算不上是称心的事。”

    颜古富道:“外面可有什麽风吹草动?”

    这时,颜府中天宜阁的人走进大堂,颜古富道:“柴季来了,来得真是时候。”

    柴季道:“颜主,今早的消息,外面说断无常去了慕千洪的府上,用一众商户老板的性命逼迫着慕千洪,买走了他手中的田契。”

    颜古富皱起眉头道:“岂有此理,难道他不知道良田是本座卖于慕千洪的吗?”

    柴季道:“我们的人说,断无常知道。”

    颜古富道:“是啊,他又岂能不知道。”

    方师爷道:“这断无常的消息倒也灵通。”

    颜古富道:“人多嘴杂,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何况有本座做主谁敢打慕千洪的主意,这个断无常......”

    小九道:“这个断无常真是大胆,竟然连昔日井水不犯河水的条例也忘却了。”

    方师爷道:“我总感觉这里面有古怪,至于哪里有古怪我还真说不清。”

    严常道:“断无常与慕千洪可有关系?”

    方师爷道:“看来,此人我们也要监视起来。”

    颜古富道:“此事就交给师爷你去做。”

    方师爷道:“好,我这就去调度人手。”

    仇高齿的婢女小怜扮作一个风流公子的模样来到举花楼,花娘眼见此人装扮不俗,凑上前去道:“公子有些面生?是不是不常来?”

    小怜道:“路过此地进来开开眼界。”

    花娘笑道:“公子真是好眼里,我们举花楼在这长运城那可是招牌,往来客商或是路经此地的客人就没有不来瞧瞧的。”

    小怜道:“姑娘都在哪里?”

    花娘陪笑道:“你看看我这记性,忘了给公子介绍了,公子你瞧那面墙就是咱们的花墙,挂花牌的地方,姑娘们的名字都写在花牌之上,这越靠上的越是不容易见着的姑娘。”

    小怜道:“本公子来就是要见不容易见着的姑娘,若是容易见本公子来了岂不是白来。”

    花娘道:“是是是,公子爷说的是,公子可有看上的?”

    小怜道:“你们靠上的花牌怎麽都没写名字?”

    花娘道:“翻过来的是正会着客。”

    小怜道:“是吗?那把牌子翻过来给我瞧瞧。”

    花娘吩咐一声,有人用一根竹竿将牌子一一翻了过来。

    小怜道:“就林娇人好了。”小怜点了举花楼内颇有名气的一位女妓,

    花娘快赞道:“公子果然会选知己,这娇人可是我们举花楼十大花牌之一,价格嘛,自然是贵了些。”

    小怜道:“贵怕什麽?本公子有的是银子。”

    说着递给花娘一锭银子,花娘眉开眼笑道:“哎呦,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公子请到上等客房稍候片刻,林娇人过会儿就到。”

    小怜道:“劳烦带个路。”

    花娘吩咐一位侍女领着小怜去了,不出半炷香的时间,林娇人整理着仪容款款敲响房门,小怜道:“进。”

    林娇人推门而入,闷头向客人小怜深施一礼后抬起头来一看,眼神已经传达出“是你”的意思来。

    小怜笑着点点头。

    林娇人乍眼看去弱不禁风,一身粉色流袖裙衫穿在身上,洁白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如雾里看花一片朦胧。林娇人娇柔道:“公子,小女子来的慢了些,让公子久等了。”

    小怜道:“本公子就是为美人而来,只要能见到美人多等一会儿又何妨?”

    林娇人道:“难得公子如此垂青女子。”

    小怜道:“美人貌美如花,当真是我见犹怜。”

    林娇人娇笑着走到小怜身旁低声道:“娘娘让你来找我?”

    小怜道:“美人不妨陪本公子到花帐一叙。”

    林娇人道:“公子请。”

    二人放下围帘,小怜道:“我来找你有个任务交给你。”

    林娇人道:“什麽任务?”

    小怜道:“毁了田玉良。”

    林娇人道:“若让我取一个好色之徒的命我轻而易举,让我取一个据说十分正气的府寺大人的命我可能不太合适。”

    小怜道:“娘娘的命令是毁掉。”

    林娇人思考片刻道:“毁掉一个人可要比杀掉一个人困难的多。”

    小怜道:“任务中出现的任何风险都不用你承担。”

    林娇人道:“我可是直面风险的人,你们这躲在背后的人当然可以大说其话。”

    小怜道:“有些事情适合你来做,有些事情适合我们来做,你最好不要忘记你的命是娘娘给的。”

    林娇人道:“我当然知道我的命是娘娘给的,所以我在这举花楼出卖自己的身体为娘娘洞察着举花楼的一举一动,而你却日日伴随在娘娘身边。”

    小怜道:“我的命令就是娘娘的命令,你最好不要抱怨。”

    林娇人道:“抱怨?你懂什麽是抱怨吗?我度日如年,每天都要陪让我生厌的人睡觉,你怎知道我的苦衷?”

    小怜道:“我们都是为娘娘做事的人。”

    林娇人低语道:“是啊,我们都是为娘娘做事的人,不能有丝毫怨言,可是我们算什麽?身在同一座城却终年到头见不得一面。”

    小怜道:“你未免太感情用事。”

    林娇人流下两行清泪道:“娘娘没有更好的办法?”

    小怜道:“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你。”

    林娇人捧起小怜的面颊道:“你到底还是怜我。既然如此,我就用我自己的方法解决。”

    小怜道:“你......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什麽方法都可以,若是失败了娘娘跟前我可说不过去。”

    林娇人道:“娘娘,娘娘,你心里只有娘娘?若不是因为有你,我何苦在着里待着,在这长运城里待着,我远走高飞不好吗?”

    小怜道:“走不出这片土地。”

    林娇人道:“走不出还是不愿走还是不能走?”

    小怜道:“没有分别。”

    林娇人道:“你心里恐怕只有娘娘。我可是活生生的人,而娘娘对你来说只不过是梦幻泡影,你得不到的。”

    小怜道:“说得够多了,到此为止,我们只需要听从娘娘的命令就好,不要让你的情绪影响到任务否则娘娘不会放过你。”

    林娇人道:“我流连于百色花间,心却始终如一,我希望你能明白,不要让我错负。”

    小怜道:“尽管世界是冰冷的,可还是有人能够出现在我们的生命中帮我们消融寒气,相逢已是缘分,何必苦苦纠缠。”

    林娇人道:“说得倒是我招人厌烦了。好,不管是你交代的事情还是娘娘交代的事情我都会尽心去办。”

    小怜道:“我们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是用是弃我们没有办法选择。”

    林娇人道:“这样的感慨你不觉得太无力了些吗?而我们不必如此脆弱。”

    小怜道:“我不会背叛娘娘。”

    林娇人笑道:“我会吗?”

    小怜道:“我该走了,静待你的好消息。”

    小怜下了床径直朝门外走去,林娇人脱净了衣服趴在床上低声啜泣,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麽,只知道在这里还有她的牵挂,就像一根又粗又长的锁链讲讲牢牢拴在这里,纵使她千般难受却还是甘愿忍受着,难以割舍的人总是让她受尽伤害的人。江湖之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中的主角,没有人可以用她的光辉去否定别人故事的意义。

    小怜走后,林娇人振作起来,她想着如何可以毁掉田玉良,她从很多人嘴里听说田玉良为政清整,门无杂宾,若想加害于他实在比杀掉他难。

    林娇人找到花娘,满脸沮丧,花娘看出林娇人的样子有些不对,花娘问道:“娇人,你怎麽了?”

    林娇人轻叹一声道:“花娘,眼见我的年纪越来越大,容貌越来越不如从前,快要人老珠黄,我想不做这一行了。”说着眼泪也流下来。

    花娘道:“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过过日子?”

    林娇人点点头。

    花娘安慰道:“娇人呐,你可是我们举花楼十大花牌之一,你生得如何是要别人来说的,只要你还是十大花牌之一就说明客人还是恋你,你何必这麽想?”

    林娇人道:“我现在应付客人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花娘,我在烟花柳巷活了半辈子,我想真正的为自己活一次。”

    花娘道:“娇人,我们是一介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走到江湖上一没背景,二没靠山,三没银子,还真不如在这里姐妹们互相照应生活好些,安静地过日子那都是愚妇之念。”

    林娇人道:“我从未觉得过安静的日子是愚妇,我天生好静,不喜吵闹,卖身举花楼也是情非得已。”

    花娘握着林娇人的手道:“我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是情非得已,若是有人知道怜惜我们谁不想过真正的日子,可是回不去了。”

    林娇人道:“花娘,回得去,这些年来我也攒了些银子,我想为自己赎身以后去过风雨不扰的俗日子,老死江湖也无怨无悔。”

    花娘道:“这……娇人,你可知道你赎身之事我实不能做主,你我姐妹一场我也希望你能得以善终,这样吧,我帮你探探楼主的口风。”

    林娇人道:“务必请花娘从中帮忙劝解。”

    花娘道:“你放心,我定会尽力而为。”

    林娇人道:“多谢花娘。”

    花娘一番劝说断无常同意让林娇人赎身,花娘将消息告诉林娇人,林娇人喜极而泣,她终于可以拜托这里了,花娘道:“你打算什麽时候走?”

    林娇人道:“就今日吧。”

    花娘道:“未免太着急了些,好歹让众姐妹为你饯行。”

    林娇人道:“花娘,不必了,我只想在无人注目下离开,落进楼外的尘埃中,做一个自己喜欢做的人。”

    花娘道:“好,那也别怪花娘不送你。”

    林娇人道:“娇人心中有花娘。”

    花娘道:“那你自己就回屋收拾收拾去。”

    林娇人收拾妥当,打包好在举花楼忘不掉的印记,雇了辆马车当天就离开了。她先是出城去,寻到一处住处安顿下来,她开始着手准备如何去陷害田玉良的事情。

    夜半无声,林娇人对镜改扮自己,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用我的方法,用我的方法好啊。幸好田玉良是位君子,若是换成一介贪财好色的小人,此事做起来就难了。田玉良啊,田玉良,你讨娘娘不开心这到头来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我可是很久没杀人了,这样的感觉真是让人怀念。”尖锐的笑声传遍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夜半子时,夜鹰尖叫,林娇人的笑声丝毫不逊色夜鹰多少,让人听起来实在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