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出家

    隆冬，雪封千里，飞鸟尽绝！

    叶尘猫在小阁楼上，裹着厚厚的虎裘，除了吃饭撒尿，轻易不肯下来，时时刻刻都守着一蹲四方兽首烤炭炉，紫砂小茶壶里喝不断的是枸杞红枣清糖温开水，就连看书的时候，也怕手冷，将自己的手缩进怀里，反倒是让红衣替他翻动书卷。

    叶尘是懂怎么过冬的。

    然而这一日，他却连虎皮大裘也顾不上了，穿着单衣将楼梯踩的碰碰作响，火急火燎的下了小楼，不如往日那般温和，直接来到二凤房外，撞开房门，却见二凤坐在矮榻上，一身青色玄鸟道衣，头挽高耸的云髻，俨然是一副出家人的打扮。

    到底是从小懂事，二凤自始至终都不会让叶尘为难，临了十八岁，县里下了婚配的公文，她就偷偷摸摸前往西南小山上的云镜观，把家给出了。

    如今道号云凤子，收拾了东西，就要去观中生活了，打包的行李，就几本书，几件衣服，还有十五岁她及笄时，叶尘送的一支凤羽点翠金步摇——这大概是包袱里唯一的俗物。

    本来是想偷偷的回来收拾了东西，就再回云镜观去的，不成想还是没逃过老哥的眼睛，云凤子只能笑着安抚起了叶尘的情绪。

    “云镜观又不远，哥哥若是想念，就来见我。”

    她握着叶尘的手，不知为何，叶尘对这个朝夕相伴的妹妹，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好像是突然就不一样了，再无法回到以前的亲密，让人浑身都没有了劲头。

    云凤子又祈求红衣照顾老哥幼弟，话说完，便要冒着下午的大雪，往云镜观去。

    她是早上去出的家，成了以后，下午就回来收拾东西，叶尘还有三娃，都有些猝不及防，特别是三娃，知道姐姐要出家当道人，追喊着出了堡门，一个啷当摔倒在雪地里，被云凤子扶起来的时候，泪眼婆娑哭的不成样子，鼻子红通通的挂着鼻涕，往日那小大人的模样，不知道去了何处。

    三娃知道，从今以后，他便没姐姐了。

    就连狗狗，也在旁边搭拢着脑袋，显得很悲。

    叶尘踹了它屁股一脚，又让红衣将三娃带进堡去，撑着油纸伞替云凤子挡住鹅毛大雪，高大的身躯披着虎皮大裘，替云凤子挡住了冷冽的寒风。

    叶尘也在试图挽回。

    “官府的公文在哥这不好使，今晚我就去宰了县太爷还有他的十八班衙役。”

    这话对于普通人来讲可能不太正常，但对于叶尘来说就刚刚好了，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向来是直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相处多年，云凤子也知道叶尘不是在开玩笑，他说杀人全家，那就肯定是连刚懂事的娃娃都不会放过，但实在是不忍事情闹成这般模样。

    不值当，也没必要。

    既然这辈子注定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又何必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而闹得不可开交，倒不如顺水推舟出了家，青灯黄卷落得一个清爽痛快。

    叶尘自以为云凤子是害怕官府，害怕因为她自己的原因连累家里人，而真实情况却是，云凤子在用出家，来逃避一段不为世俗所容忍的孽缘。

    灵魂不是她哥，却占着她血脉亲哥的躯体，这与世间有情人终成兄妹有何分别，只叹造化弄人，天下男子亿兆，云凤子独喜欢上了最不该喜欢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