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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祸福相依

    1.一壶清茶

    韦城密报,风起手书,飞鸟审送

    情报主由:韦城知县孟兆确与契丹暗探勾结;先前不明身份契丹人所运之物已查明,实为兵器及火器样本;澶州知州林太忠身份存疑,许牵涉其中,正在调查。

    手书如下:

    我觉得此番回我密信的人应不是罗雀掌柜。

    罗掌柜向来说话啰嗦,生怕讲不明白让人误解,故而每次都得费好些张密信纸,弄得我也只得回礼敬上,将往来的情报也详详细细一五一十地给他写清讲明。

    但今次却是不同,给我的答复上统共就六个字:

    人已派,事不允

    我想到自己上封密信里问的两个问题,总结起来约莫就是“你要人支援?嗯,给你派了!你想避嫌让其他人看护连姝?滚,做梦吧你!”

    呵呵,也不知罗雀如何会将我上报的重要密信交给了旁人批复?不过,这批复之人倒是说话简练,很有风范,深得我心啊!

    嗯,那我今次的密报风格约莫也得稍稍改改。

    情报一:龙迎酒家后疑有推手

    因着昨夜黑衣人和老者之事,我疑心知县孟兆与那伙被抓的契丹人有个什么关系,遂决定借此追踪调查一番。

    但没成想大清早县衙便被围了个严实,我远远瞧着时机不对,便回去补了个觉。

    待醒来时已是未时,我换了身装束,稍带易了个容,这便往城中走去,却是没成想路上碰到了连卓,遂跟踪他一路行到龙迎酒家。

    龙迎酒家?

    我抬头看向酒楼的匾额,心中暗自诧异,不想这连卓虽干着个捕快的差事,内里却实是向往着风雅。既是如此,凭他家的财力,他的身份,何故去干这么个行当呢?

    是时已是未时末,我和连卓先后入了楼内,分别在假山两侧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叫了清茶慢品。

    因早过了用餐高峰,酒楼只稀稀拉拉地坐着两三位客官,没什么喧嚣吵闹,且我又坐在假山遮挡的偏僻处,刚好瞧见连卓那处的情境,倒是不曾想因此正好目睹了场好戏。

    但见一妙龄少女自酒楼后院进了来,一眼便注意到了位于假山侧独自饮茶的连卓,遂脚下顿了顿,随手理了理裙裳,向连卓走去。

    我瞧着少女这番举动,觉得连卓可能今日犯桃花。

    “连大哥。”

    果然,一道柔和的女声打破了连卓的沉思。

    连卓愣了愣,待抬头看时,瞧见位着淡蓝色裙裳的妙龄女子正对他嫣然一笑。那女子身姿曼妙似烟柳,气质淡然若幽兰,颜若芙蓉花开,目含星光璀璨,当真是个见即不敢忘的妙人。但此刻连卓却眉头紧皱,显然这兄台并不记得自己曾认识这样一位女子。

    “你是?”

    女子见连卓面上疑惑,笑道,“五年前,九莲山中。”

    “是你!”

    连卓愕然起立,应该是记起来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的女子,有心想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不知因何原因止住了,转而尴尬地笑了笑。

    “好巧,你也来此饮茶?这里的布置倒很是清新脱俗......”

    正此时,一旁的小二哥小跑着来到女子身边。

    “老板娘,酒庄的酒到了,您看?”

    小二哥瞧着老板娘似乎有话要同连卓讲,硬生将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这家酒楼?”

    不单连卓讶异,便是我也不由往这边探了探头。没成想这个近两年刚刚建立便声名远播,更有望一跃成为韦城第一楼的神秘老板娘竟是这么个美娇娘。

    从前我一直以为这酒楼老板娘柳竹梅乃是个半老徐娘,如今思量起来,若不是蕙质兰心、腹有诗书,又如何将这酒楼布置的如此别开生面。

    “一点薄产。”

    柳竹梅报以一笑,复又瞧了眼一旁有些个焦急的小二哥,遂冲连卓道,“实在抱歉,我有些事需先离开片刻,改日一定再叙。”说着,别了连卓便匆匆向后院走去。

    我瞧着柳娘子不过同连卓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还以为自己方才对连卓犯桃花的猜测错了,但......

    “小二哥,今日这茶水怎么有些个不同?”

    连卓忽地问向小二,眉宇皱了皱。

    小二见状,眼珠子骨碌一转,瞥了眼老板娘离开的方向,不慌不忙地解释起来。

    “应是沏茶人不同吧,往日在后头给您沏茶的可是老板娘本人,但今次老板娘有些个忙,故而是后头伙计给泡的,约莫对这极品君山银针冲泡的法子并不如何得法。”

    小二见连卓愣了神,遂加把劲儿补充道。

    “连捕头您是不知道,韦城各家酒楼堂饮鲜少沏极品茶叶,但老板娘晓得您喜饮君山银针后,便花重金从岳阳购来了许多顶尖的君山银针,又自山中专程取来山泉水沏泡。您饮的这一杯,少说也要二两银子。”

    我瞧着小二哥殷勤地对连卓笑着说话,不由低头抿了口自己的茶。

    人与人之间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连卓这人,我同他打交道多年,自认为对他熟悉非常,用什么招式,有什么伎俩,约莫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了。但他向来没什么钟爱的,抑或者将钟爱的瞒得紧,故而我从未曾听说这哥们喜欢什么茶叶。可如今瞧他三天两头往这地方跑,想来确实是喜欢这内里的君山银针。

    如此隐秘之事倒是让柳娘子察觉了,可见她柳娘子对连卓早已蓄谋已久,哦不,是情根深种!

    只是可惜,人家连卓不但方才没认出柳娘子不说,似乎对如今小二哥的好心撮合也不甚领情。

    “怪不得这茶尤为清香甘冽。只是......茶是好茶,赠我这么个粗人却是可惜了!”

    说罢,竟结了账,回衙门去了。

    我极少有赞同连卓的时候,但今次我很赞成他有自知之明。这极品君山银针赠他确实可惜地很,只是我更替柳娘子可惜,可惜她这满满地情谊却是错付了人。

    若只是给连卓饮这极品君山银针也就罢了,但给他沏茶的人可是柳娘子本人啊!这其中的情谊可就不能够用金钱来衡量了。

    韦城中甘愿花大把金子请柳娘子给沏杯茶的大有人在,但她却从没有放在眼里。近些年喝过她沏的茶的人怕是一双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但不想她给连卓沏茶咋就跟不要钱似的,这让我当真觉得连卓这厮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不过说起来,我倒是想提一提这个韦城中传奇地很,神秘地紧的柳娘子,以及一件我一直隐隐有所怀疑的事。

    据说两年前她这家酒楼刚建立之初便遭逢了对手,只是这个对手倒是令人着实意外,并非同行酒楼,而是当时韦城最大的茶楼玉壶春。原因嘛,便是因这龙迎酒家内里的装修风格抢了原本常来常往玉壶春的客人,毕竟内里好些个风雅之人似乎更青睐龙迎酒家。

    听说,当时玉壶春为了挽回客人,给龙迎酒家下了战书,请了远近闻名的茶艺大师坐镇,要开个什么斗茶大会。因着这势造地有些个大,龙迎酒家最后还是接了。只是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时斗茶大会上最后胜出的竟不是老牌茶楼玉壶春,偏就是个半道出家的龙迎酒家。

    且据说龙迎酒家出战的茶师便是这个老板娘柳竹梅,她硬是以一己之力斗败了玉壶春四位茶艺大师。令得请来品鉴评判的清欢先生赞不绝口,道这柳娘子的茶艺造诣之高,便是玉壶春四位茶艺大师累积之合怕也只堪堪打个平手。

    故而,城中后来便起了传言,说当日在帷帐中斗茶的柳娘子应该有四十余岁,因为玉壶春那四位茶艺大师沏茶的资历加起来刚刚便是四十。

    但如今想来,当时的传言当真可笑,哪有这般计算年纪的道理?这世间有些个人就是对某些个事物有着非比寻常的天赋,旁人虽拼尽全力亦难比得。对此,你若想不开,甚至还认了真,那便是自己给自己寻烦恼,甚至还落不得好。

    玉壶春约莫是不懂得这个道理,本是要借着这斗茶大会挽回客人却不想反而给龙迎酒家做了嫁衣,令其声名远播,并立时在韦城中站稳了脚跟。

    只是说到头,我还是觉得此事有些个蹊跷,像是有人在暗中推了龙迎酒家一把。我甚至隐隐怀疑这玉壶春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让龙迎酒家在韦城声名远播,有立足之基。

    但这代价着实有些个大,且道理上也说不通。废掉一个好好的老字号茶楼,转而只为了捧一个新开业不久的酒家?孰重孰轻,想来若是个正常人都应该辨得清才对。除非,这个酒家的存在有非比寻常的价值。

    老实说,我曾暗自调查过这个龙迎酒家和玉壶春,但愈调查愈发觉得有些个怪。

    龙迎酒家虽看似寻常,但我隐隐觉得有人在暗中阻挠我查探,且这酒家发展壮大的速度当真是快啊,不过两年便引了许多周边城池的才俊青年不畏路远也要来观上一观。

    另一头的“玉壶春”也透着古怪,自打斗茶大会后不久便歇业不干,不知去往了何处。可我去澶州时,曾路过家新开不久的“听雨楼”,在内里见到了好些个玉壶春的老人。“听雨楼”短时间内就能弄得风生水起,其内里掌柜行事可断不是当日鲁莽做派。

    故而我十分怀疑龙迎酒家后有人暗中操作,也曾向掌柜罗雀报告过。但罗雀掌柜语焉不详,竟让我难得一回没有搞明白意思。

    不知今次批阅我密信的堂主本尊可会为小的答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