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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局

    西北大荒山,峰峦如聚,绵延千里。在这群山之中,于两峰之间,有一座极其隐蔽的山丘,上有一面神镜悬天高挂。

    山中处处崖壁裸露,松竹破岩挺立,寒梅俏艳如雪,除此三物之外,却不长其他任何草木。莫等闲受万事通指点为平兵劫寻觅而来。方一踏进山中,顿觉五感警惕,山风阵阵,所有的松竹摇曳不停,枝头梅花纷纷飘落,围绕其身旁盘旋,像是四周突然多出无数眼睛一般紧紧的盯着自己凝视。

    就在此时,一阵苍老低沉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让人辨别不出声音的源头:“来者止步,镜玄天乃化外之所,清静之地,足下俗气缠身,江湖味重,这里不欢迎你,还是请回吧!”

    “莫道英雄非等闲,一肩担尽天下难。”莫等闲道了句诗号,躬身行礼,一指天上悬挂闪耀的悬天神镜道:“在下莫等闲,原不该来打扰隐者清修,但因兵劫祸世,涂炭生灵。为破兵灾之主的血衣铠甲,不得已前来讨借悬天神镜一用,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此话一出,只见周遭苍松摇动,竹叶莎莎,梅花颤颤,一阵光华闪动中。三声诗号随之响起,每一声落,便有一道身影显现,落在莫等闲前方的崖壁之上。

    “人争名利树争风,巍巍独立四季同。

    闲时淡看风云起,甘做山中不老翁。”

    在这苍老声音之后,接着是一声高亢女音传出。

    “咬住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最后一个同样是女子之音,婉转轻语中又似有无限的不屈与坚韧。

    “百花争春竞相开,为余独向风雪栽。

    世人皆夸好颜色,谁知香自苦寒来?”

    一男两女,男的是苍髯老者;女的一个是年逾中旬的风韵妇人,另一个则是二八年华的冷艳少女。

    三人甫一现身,便对莫等闲抱拳自报名号。

    “寿松不老翁。”

    “绿竹大娘。”

    “傲雪寒梅霜独舞。”

    “见过武林神话!”其中那自称不老翁的苍髯老者连连告罪道:“原来是莫先生尊驾到此,岁寒三友有失远迎,恕罪啊恕罪!”

    莫等闲连称:“不敢。”

    双方见礼后,莫等闲再次说明来意,并将兵劫祸世,中原百姓惨遭屠戮之事,一一细说与三人知晓,并恳请他们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借助悬天神镜,以破兵灾之主的血衣铠甲。

    三人听罢,深知此事干系重大,也不隐瞒,遂将悬天神镜不能移动的原因告知。

    原来这悬天神镜,本就是这山中凸起的一块圆形巨石,收五行之气,吸日月之精,不知多少岁月,忽有一日,天降神雷,劈断山基,巨石却悬而不落。又经无数岁月风蚀雨磨竟自成了一面悬天镜子,从此高挂天际,昼夜与日月相印,其光圣灼,所照之处邪障显形,妖魔遁避,污秽皆能净化。三人自百年前路经此地,发现此镜神奇,便隐修于此与其相伴至今,也只是观察出了此镜的威能与规律,却无法将其驯服收走,想要将其移动分毫任你天生神力也是万万不能的。

    最后不老翁又略带歉意的道:“降妖伏魔,修行之人本该责无旁贷。但这悬天神镜无法移动,我三人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助莫先生诛魔啊?”

    莫等闲了解了悬天神镜的妙用,于是便将之前在皇宫内与耀辉煌等人商量好的计策如实相告,道:“虽然不能移动,莫某已经有了破兵灾之主的办法,其中细节还需要有劳三位配合,只需如此这般便可。”

    三人听后,连连点头表示到时定然一计而行。

    三日后,一道有关鬼门封印和至阳圣童的消息在江湖上流传着。这则消息流传的速度非常快,不消半日就已经传遍天下,贩夫走卒,妇孺孩童人尽皆知。

    洛阳城内。

    兵灾之主依旧坐在那张王座之上。一手拄腮,另一手的手指在扶手上有规律的轻轻敲击着。看了下方三人一眼问道:“龙逢,有关地户鬼门封印进一步的情况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龙逢毕恭毕敬道:“属下已经有些眉目了。近日有江湖传闻,在西北大荒山附近的村庄内有人发现了至阳圣童。”

    “至阳圣童?”兵灾之主面露疑惑。

    “兵主,具属下所查,至阳圣童是破除封印的关键。其作用……”

    龙逢将他查到的以及近日来听到的传言,至阳圣童跟有关破解地户鬼门封印具体操作详细说了一遍。兵灾之主闭目沉思一会道:“既然如此,那就即刻去将至阳圣童带回。”

    王贲上前道:“大荒山远在西北,被长安所阻,如今我们虽然占据洛阳与李唐王朝形成对峙局面,却根本不能直接派出阴兵去将人带回,更何况……”

    见王贲话说一半欲言又止,兵灾之主面露不悦,道:“何况什么?”

    龙逢急忙接道:“兵主息怒,我们怀疑这是朝廷与那些武林宵小们设下的圈套,故意吸引我们前去。至阳圣童出现的时间太诡异,地点对我们也很不利。所以属下以为此事应当从长计议,不宜操之过急,以免被伏击。”

    “圈套?阴谋诡计?”兵灾之主一脸的不屑,缓缓站起身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谋划算计都是徒劳。”

    “主上,如今至阳圣童被三个自称岁寒三友的奇人保护起来,我们还是小心为……”

    不等龙逢把话说完,兵灾之主直接打断道:“事关我等能不能重回地府,时间拖的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况且,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给我们准备了,我感受到自己的功体一直在削弱,再得不到地府魔气的增补,总有一天我会衰弱到一个瓶颈,再难对人间界的高手形成碾压的局面,到那时我们将会更加被动。”

    “正因如此,所以我们才要更加小心应对啊!”

    兵灾之主摆了摆手:“孤意已决,这一次你们不必劳师动众跟着,全部人留守洛阳,照看鬼门,吾一人前去足矣!”

    龙逢还想再劝,却被王贲拉住,见对方冲自己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再劝,不得已只得作罢,低头领命。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天策上将府中,耀辉煌看着不久前莫等闲传回的消息,低头摩挲着手中的陌刀,轻语道:“老朋友,这次我们去会一会真正的强者。”

    巨型陌刀在耀辉煌手中泛起一片寒光,似乎感应到主人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战意,整个刀身都微微颤动起来,发出一声低沉的啸吟,在房间内回荡着。

    离此不远处的一间客栈后院内,刀剑无名斜靠在一颗榕树下注视着一直打坐的一念小僧。旁边悟道真与流云,苦海大师闲聊着有关兵灾之主的话题。他们是受到莫等闲的召唤,专程从尘缘仙山来此,完善诛魔大计的。

    突然一阵微风拂过,吹的院内落叶纷飞,刀剑无名身体陡然绷直,看向上将军府的方向,其他众人皆有所感,纷纷起身顺着刀剑无名的目光望去,唯有一念小僧不为所动,依然入定安坐。

    众人只看了一眼纷纷收回目光彼此对视。流云道:“好强的战意。”

    刀剑无名闭目感受了一下,只说了三个字:“刀,高手。”

    悟道真低头沉思,苦海大师口宣佛号,闭目合什诵起经来。

    遥远的南方,海棠村,这里距离长安千里之遥。暮晓寒正在屋内绣着一副将军出塞图,突然壁上宝剑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暮晓寒心下大惊,匆忙跑过去将剑握在手中,抬头看向西北方向:“这是……”

    随着这段时间朝廷与武林的全面合作,正道阻挡住了兵灾之主的地府势力的扩张与杀戮。双方出现了短暂的对峙与和平的状态。不明所以的人只道是局势好转,只有那些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波涛汹涌,暗流激荡。

    又是太阳落下再升起的一天。大荒山外一道赤色光影背着初晨划破苍穹,极速而来。

    眼看就要抵近镜玄天,三道气劲同时自山内飞出,袭向那道赤影。

    “镜玄天乃清静圣地,何方妖人,魔气滔天,竟敢擅闯?”

    绿竹大娘,不老翁,霜独舞岁寒三友同时自山内飞出,欲要将其拦住。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诗号落下,兵灾之主浑身魔焰翻涌,完全无视三人攻击,裹挟无匹威势,骤然落在镜玄天内,强大的冲击力直接让四周山石崩碎,松竹梅纷纷折断倾倒。

    岁寒三友受到这股气势波及,首当其冲皆是站立不稳,向后退却,避其锋芒。

    “交出至阳圣童,尔等免死。”

    强势入场,霸气的宣言,岁寒三友虽然皆有百年根基,此时对上兵灾之主不免也有些势弱。被其气势逼的接连后退。

    绿竹大娘向来风骨刚强,见兵灾之主如此强势,喧宾夺主,不禁来了脾气,大怒道:“魔酋猖狂,镜玄天内岂容得你来撒野?”

    脚下立定,强行站稳,玄功运起,双掌推出,阻挡兵灾之主那源源不断的气势威压。

    身侧不老翁,霜独舞也同时出手,三人合力堪堪与之匹敌。

    双方斗势,场中劲气肆虐,形成一个能量光球,不断向外膨胀,所过之处地面结连爆炸翻起,山石横飞攒射。

    随后一声爆响传出,岁寒三友力有不及,竟是被震的同时呕血飞退,并且其威不减竟将三人死死压制住让他们动弹不得,三人受伤之下来不及调息,不得已只能继续运功与之相抗。反观兵灾之主依旧傲然而立,自始至终都不曾有半点后退,赤发随风,红衣飘摆,更显威风凛凛,宛如绝世杀神。

    “就凭你们也想阻孤,再说一遍交出至阳圣童,饶尔等不死。”

    语气冰冷且不容反驳。

    “哈哈哈,好一个兵灾之主,好一个地府战神,耀某不枉此行矣。”

    豪气干云的狂笑,同样狂傲且霸道的气势,远处耀辉煌一身金色铠甲,手持一杆巨型陌刀缓缓御风踏步而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兵灾之主竟有一种看到了自己的感觉。心中不免对来人高看几分,语气却依然冷漠的问道:“来者何人?”

    “昂昂我牧,德为人豪。作镇方岳,有徽其高!天策上将耀辉煌早已在此拜候兵主多时。”

    话还未落,其人也已来到近前,迎着兵灾之主的威压,耀辉煌足下轻踏,一股无形气势自脚下向前扩散,将对方的威势尽皆震散。岁寒三友三人顿觉周身一轻,纷纷纵身跃出圈外,将战场留给二人。

    “你是一个强者,配与孤一战。”兵灾之主凝视着耀辉煌,胸中战意盎然旺盛,这是他此次重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与人对阵沙场的感觉。

    耀辉煌将陌刀一挥,右手斜握,脚下错步,身体向前微倾,左手伸出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听闻兵主乃地府战神,统领数万阴兵为地府开疆拓土,耀某亦是行伍出身,素有守土报国之责。今日一战即是武决,也是斗将。”

    双方眼神对视,彼此气势无形中节节攀升,只待一个合适瞬间,大战一触即发。

    同一时间,远在洛阳附近的地户鬼门那碧绿的光芒陡然黯淡消散。无尽黑气透过翻天印封印的缝隙涌出,一座阴森庞大的宫殿建筑自异空间界缓缓挤压了出来,开始犹如幕布般虚化飘动,随着黑气不断浓郁,那宫殿也有了渐渐实质地趋向。透过黑气,可以听到无数恐怖的鬼哭,凄厉的惨叫不断传出。一个个幽灵暗影在宫殿上空徘徊,似乎想要随时冲破封印来到人间界。那些鬼影每次向外飞冲,都会被一道无形的结界阻挡,任它们无论怎么撞击都难以突破结界,气的它们在里面嗷嗷鬼叫。

    随着地府的黄泉幽都异化在人间界,洛阳上空天现异象,乌云蔽空,引动电闪雷鸣,不断轰击在幽都的上空。

    随着雷电的不断轰击,有些实质的幽都竟然又虚化起来。眼看在被这雷电轰击几次,就有可能彻底消散回归地府的可能。

    却在此时,一声冷哼自幽都之中传来,回荡在天地之间。

    “鬼门洞开,黄泉临世,已成定局。一个小小封印天罚也想阻吾幽都大军。”

    一道模糊的虚影立于幽都上空,抬手向天虚握,霎时间,只见乌云翻滚,密集的雷电仿似被其一掌握住,在其掌中奔逃流窜,其掌上方的乌云也受到牵引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幽都上空极速旋转。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人站在屋顶紧紧的抓住了天上的乌云雷电。

    其势骇人,其威惊世。那些乌云雷电始终无法摆脱那虚影掌心,渐渐有了势微消散的迹象。

    虚影见此,仰天狂笑,睥睨八方,继而虚握的手掌猛然攥紧,大喝一声:“给我破!”

    一声爆响,惊天动地,遥传千里,天空中的那些乌云雷电竟在这一攥之下,雷消云散,化作阵阵狂风暴雨倾泻而下,不消片刻这些雨水聚在一起围绕着幽都城形成了一条护城河,河水翻涌中一个巨大的石碑缓缓自河水中升起,上面赫然写着黄泉两个大字。

    直到此时,幽都黄泉已然彻底展现在世人面前,只待封印一破,就会完全异化在人间界。

    “嗷呜!王上威武,王上威武。”

    这一刻无数整齐划一的呐喊自幽都内部传出,纷纷为那虚影拜服助威。

    “哈哈哈!哈哈哈!”

    虚影再次仰天狂笑,下方黄泉水似是受其感应顿时巨浪迭起,惊涛拍岸。

    龙逢,王贲,暴烈三人留守洛阳城内,突然看到东方天现异象,正是地户鬼门方向,皆是大惊失色,暗道:“鬼门有变。”

    三人刚欲飞身而去,却在此时一道诗号响起,一柄巨剑横空而来,拦住三人去路。

    “剑起星奔万里诛,风雷时逐雨声粗。

    人头携处非人在,何事高吟过五湖。”

    冷峻的面容,赤金长发,金丝白袍随风鼓荡,剑无锋立于巨剑之上,瞥了一眼东方的异象,然后看着眼前的龙逢三人道:“兵灾之主何在?”

    王贲眼见来人不凡,又是冲着兵主而来,恰逢主上不在,又遇鬼门异象,眼下之局,以他们三人只怕难以应付当下之人。旁边暴烈向来鲁莽,听到有人直呼主上名讳,当即大怒,道:“大胆,你是何人胆敢对主上不敬?”

    “聒噪。”剑无锋右手剑诀捻动,一道剑气射出,直接洞穿暴烈的肩膀,将其打翻在地。

    龙逢,王贲大惊,眼前之人如此高深莫测,暴烈居然连一招都挡不住便被重伤。

    “兵灾之主何在?再不说,死!”最后一个死字,剑无锋特意加重了语气。

    暴烈虽然受伤,但从来刚烈,除了兵灾之主,他谁也不服。一把甩开扶着他的龙逢,独眼泛红,不顾受伤的左臂,挥舞着烈火杖凌空跃起,砸向半空御剑而立的剑无锋。

    “回来!”龙逢,王贲二人拉扯不及,暴烈已经冲出。

    面对冲来的暴烈,剑无锋立于巨剑之上,意念转动,剑诀再摧,无数剑气虚影幻化,向着暴烈击射。

    如此密集剑雨,暴烈见了也不免一阵头皮发麻,连忙舞动烈火杖抵挡,护住要害。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的剑气透过杖影,刺进了他的身体。半空中,只见黑色的血液迭起,瞬息之间,暴烈就被数十道剑气洞穿。

    王贲见此,大骇道:“暴烈快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说罢,一掌拍在地面之上,下一瞬,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材破开地面冲向半空,为暴烈挡住所有的剑气。

    “快躲进去!”王贲率先冲进棺内,龙逢紧随其后,同时从手上飞出一缕藤条缚住还在抵抗的暴烈,将其也拉了进去。

    “想走?”剑无锋一声冷哼,意念操纵巨剑对着棺内三人猛斫而去。

    看着极速飞来的巨剑,龙逢三人险些吓得魂飞魄散。王贲急忙扯住棺盖反手拉上。就在棺材盖住的一霎那,巨剑重重劈下,在棺盖上擦出一片耀眼的火花。

    这青铜巨棺防御极强,不见有丝毫的损伤。向下极坠,轰的一声砸进地面内。

    棺内三人被这强大的撞击力,震的痛晕目眩,龙逢,王贲纷纷吐血,重伤的暴烈更是不堪,直接七窍流血昏死过去。

    王贲虽然被震的七荤八素,但也知道不能久留,要是对方再来上几次,三人就算不被对方剑气杀死,也会被生生震死。

    当下急忙操控青铜棺钻入地面,向东急急穿梭逃离洛阳城。

    半空中,剑无锋见巨棺没入地底,地面不断隆起向东延伸。细目微眯冷声。道:“魔道宵小,胆敢欺辱我师弟,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

    紧随其后,御剑跟随,他要看看这东方异象到底是什么?竟然能成为这三人逃命避难之所。

    一追一逃,不消片刻便以到了地户鬼门所在。剑无锋远远就看见那庞大的幽都黄泉异化在人间界。震惊之余,只见地自棺内飞出,跪在黄泉边上,口中大呼道:“我等是兵灾之主属下,今遇强敌,还望幽都之主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