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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话 缘

    宿舍里的兄弟,都接二连三的回去了,将近两个月的寒假,这便是学生时代最让人艳羡的理由,简单收拾了两套换洗的衣服,我踏上了回家的火车,准备出门的时候,雨燕来了一通电话,告诉我她决定考研,准备寒假留校复习功课。

    在拥挤的车厢里,我一遍遍地看着雅娟留给我的日记,那些隽秀的文字,那些曾经拥有的美好,那些甜美的邂逅,如同慢节拍的电影般,在眼前循环播放,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一份久违的轻松感,在全身蔓延,从合上笔记本的那刻起,我终于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风景。

    而这段自寻烦恼式的回忆,已经被真相归类成幼稚的不堪回首,在往事的拾穗中苦笑出声,在遭遇的挫折中历练成长,或许,成熟便是悲伤与感动点缀成的星河,而此刻要做的,是对爱情的思考。

    ……

    “儿子,你这次回来怎么瘦了那么多?嘴角都快对穿了!”刚回到家,老妈接过行李,拉着我的老脸。

    “瘦了吗?”我摸摸胸口,一如既往的前胸贴后背,“没事,我身体好着呢。”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以后可怎么照顾老婆孩子啊!”奶奶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老爸连忙过去扶着她,我知道这是她关怀的方式,只是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破坏了应有的诗情画意。

    “不对呀,这几个月伙食费没少给他,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你小子不是学会赌博?”老爸经典的包青天脸谱,切换速度堪比川剧变脸艺术,“输光了吧?”

    “我要赌博,这不得一路走路回家?”

    “那就是情场失意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外面不都流行骨感美嘛,我偶尔也会追求一下潮流。”难道失恋这东西还能直接体现在脸上?“我先去洗个澡,一身臭汗呢。”

    “等等,你别借故推诿,我还能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别人大闺女讲究骨感美还说的过去,你们学校带把的也兴这个?少糊弄你爸,我看八成是感情失败了,赶紧跟爸妈说说,我们也好为你参谋参谋。”五指山盖顶而下,一把拖住了我,“想当年你老爸可是出了名的少女杀手,什么女人能不被我那下……”

    “少女杀手?”

    说时迟那时快,老爸还没来得及得意出声,已经转变成几下让人牙痒的闷哼。

    “所谓一物降一物,这不遇到你妈了嘛。”

    “哼,回头再给我详细汇报你的情感故事,我会给你比较中肯的评价的。”老妈朝他努努嘴,然后转身看我,两眼竟然闪烁出异样的光芒,“感情失败?那就是有对象了?儿子,你终于长大了!”

    “对象?小风啊,那闺女哪里人,人长的怎么样?是不是你上次电话里说的那个女孩?”奶奶拉过我的手,连忙问到,“看来去年的姻缘签没白求,我都说土地爷会保佑的,媳妇啊,不如我们今年再去求个签,说不定今年就能报上孙子,嗯,这次得准备多点供品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后面念叨的大抵是祖上庇佑之类的祷言。

    “那得有好多东西要添置,孩子他爸,不如把咱俩的主人房收拾收拾,让小风把媳妇接回来让咱们瞧瞧,顺便请街头的郭师傅给看看生辰八字什么的?”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连忙从老妈手里抢过两件衣服,失魂落魄冲进洗手间,“我们还在闹矛盾呢,你们就扯到传宗接代上面去了?”

    “这孩子,怎么悟性那么差呢,我这优秀基因都遗传到哪去了?”老爸呢喃的穿透力,又岂是前列腺炎症多年的莲蓬头放水声所能阻碍的。

    天知道我怎么会想到在如此奇妙的环境下思考爱情。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

    香槟玫瑰:我只钟情你一个。

    ……

    思念如同连绵的山麓,而此刻的我,却执着地迷失在这无尽的浓郁中。

    当太多话语,堆积在胸口却不得倾述的时候,总是会挣扎着去寻找宣泄的渠道,又正如作家蔡智恒说过,写作只是一种想说话的冲动,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情感寄托,于是,便开始尝试着在17寸的屏幕里,写下所有的情绪,过去、现在,从与相识、相遇、相爱乃至误解、争吵、离别,每个回眸,每句话语,都是她在我灵魂中遗留的烙印,而在书里,我可以倾述心中最真实的渴望,可以渲染出本应有的浪漫,可以永恒起那些最畏惧遗忘的瞬间……

    时光,在倾注于某件事上后,总是消逝的让人猝不及防。

    当键盘上的爱情故事,即将演绎至结局的时候,我知道,是时候席卷起这散落在房间的寂寞了,我决定去寻找雅娟,到她的家里,在她的面前,践行早应履行的承诺。

    在桌沿留下字条,告诉父母我计划的行程,因为我实在没有信心,在客家人最看重的春节期间,说服他们去支持我出门远行,简单收拾行囊,压抑着胸口泛滥的思念,临近出门,才想起一个悲哀的事实——之前只在只言片语间聊起雅娟的故乡,大抵是绍兴附近,却没有具体的地址。

    咫尺,却在天涯,我伫立在门口,懊恼着自己当初的粗心,悲愤之际,突然想起还在学校挑灯夜读的雨燕,印象中曾经听她提起,她和雨燕家似乎很近,或许她会有我想要的答案。

    电话在等待,而我的心已无法按捺。

    “肖风?”熟悉的声音在耳畔传来,我期待着的接通,似乎伴随着不应景的睡眼惺忪。

    “雨燕,你那里有……”

    “我靠,这才凌晨五点钟,你居然给我来电话,这又是闹哪出啊?”

    还没来得及说话,雨燕那头已经切换到狂暴的姿态。

    “形势所迫,实乃无奈之举,莫不是有事相求,实乃不止于此。”

    “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所有话语,有可能成为你将来的呈堂证供,如果没不能给我满意的理由,我会叫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喂喂,和你说点正紧的。”

    “说。”

    “你是不是知道雅娟的地址?”

    “雅娟?知道,怎么了?”

    即便门外的夜幕尚未卷起,我的心里已经有盏希望燃起。

    “我准备去找她,现在就出发。”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许久没有传出声音。

    “能给我地址吗?”

    “你考虑清楚了?”

    “嗯,考虑清楚了。”

    “……”

    ……

    十二个小时后,一个陌生的城市,期间我给雅娟去了几个电话,而电话的那头却一直关机。

    我站在一幢大楼下,身后是渐远的的士,手里拽着从雨燕那里得来的地址,忐忑地点下302房的门铃,反射着斜阳的防盗门,渲染着一切美好,我在期许中看到门缝的放大,而出现在我眼前,却是雅娟的父亲。

    “你是?”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伯父,你好,我是肖风,雅娟的同学。”

    “肖风?”

    “我们见过面的,在医院,雅娟手受伤的那次。”

    “哦,对对,你就是那个‘没有口哨子’,你怎么到这里了,赶紧进来坐坐。”他疑云顿消,热情显得如此突如其来。

    ……

    洁白的地板,古朴的家具,屏风位置竖着摆放的鱼缸,远眺是阳台的绿意盎然,还有靠墙那整理的有条不紊的书架,在明亮的白炽灯下,顿有种清雅的氛围。

    来不及细品伯父泡好的龙井,我在寒暄后,便有点坐立不安,因为在这里没有发现雅娟的身影。

    “伯父,怎么不见雅娟的?”失望逐渐代替渴望,我选择直奔主题。

    “雅娟?哦,她出门了。”

    “出门了?在这个时节?”这个答案让我有点意外,“她去哪了?”我连忙问道。

    “她去杭州了。”

    “杭州?”

    “说是去那边走走,出去有几天了。”

    “是去那边的亲戚家?”

    “不是,那里我们没有亲戚,前几天她突然想说杭州看看同学。”

    “同学?”

    “嗯,我看她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也不知道怎么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您有她同学家的地址吗?”

    “地址啊?”他想了一会,“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临走的时候走的挺匆忙的,我也没来得及问。”

    杭州?既然选择了行动,便进行到底吧。

    “伯父,我有点事,先走了。”我转身就想拎包。

    “啊?这么快?我刚给雅娟他妈去了电话,让她买点菜回来,吃完饭再走吧。”

    “不了,不好意思啊,有点急事,替我谢谢阿姨吧,下次我再来拜访您。”

    ……

    这次的旅途便简短许多,一个小时后,我便已经到了杭州,无暇顾及沿途变幻的风景,我的胸口,充斥的是无法压抑的迫不及待,电话依旧无法接通,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信息,没有地址,只剩下泛滥的渴望,伴随着夜幕的降临,霓虹点燃高耸的钢铁丛林,川流的人群,我只能无助地选择寻觅,不知道错乱拍过多少个似曾相似的肩膀,收获多少表情各异的回眸,却始终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轮廓,除了心中那个对自己强调了无数次的信念,我无奈地迷茫了。

    ……

    一个星期,在这七个起早贪黑的日夜轮换里,我没有放弃过一刻的坚持,而伴随我的,是手机那头里抓狂的父母,还有雅娟一直关机的现实,几乎每天都在换地方,在任何可能撞见她的位置,我都努力去搜寻,结果却是如此苍白。

    意志,在期待和落寞的交叠中逐渐消沉,如果这是老天给缘分的一个试炼,时间却给出一份让我难以接受的答案。

    雨燕来过几个电话,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在试图说服我放弃无果后,倾述的话语逐渐变成照顾好自己的叮嘱。

    明天,便要回去了。

    无论是父母的催促,还是旅费只剩回程的现实,都推动着结局向悲剧收场的方向发展。

    杭州之美,美在西湖。

    既然到了杭州,便去西湖走走吧,临近旅途的终点,我收拾好心情,准备领略这份美好,作为此行的唯一收获。

    简单吃过早餐,我便离开了廉价的青年旅社,由于这几天的严重失眠,早上在床上坐起的时候,居然毫无征兆地涌来一阵晕眩,大抵是血糖又偏低了。

    挎着背包,步下一路碾压早霜的公交车,我来到无数次出现在文学作品中的人间天堂,晨曦散落在城市绿洲的层峦叠嶂中,婆娑的树影与轻吻落叶丛的余晖交织,有种置身于大师的水墨作品中般的韵味,湖水倒影着岸边游走的人群,或结伴而行,或谈笑风生,或靠椅稍憩,波光粼粼湖面下,连最灵动的生命都被这份欢欣感染,时不时地探出头来,镶嵌在湖心的葱郁小岛、错落在岸边的古雅建筑和周遭繁华的现代都市柔美结合,没有丝毫的突兀。

    在十景之一的断桥上,我执着寻觅着应景的残雪,这座被许仙和白娘子的传说华丽妆点的单拱桥,潜移默化间成为所有爱情故事绽放的存在,而我最渴望与之分享幸福的牵绊,此刻身在何方,我魂牵梦萦的回眸,又何时才能邂逅?

    豆大的雨点,带着隆冬的清寒,轻砸在我的脸上,这哀怨的倾泻,来的如此突然,阴云,像是积累着多年的宿怨,摧枯拉朽般吞噬遗留的天蓝,远处雷声传来,催促着我融入了避雨的人潮。

    ……

    湖边的咖啡厅,周围是安静的人群,我坐在角落,在松软的沙发上寻求久违的惬意,一米见宽的玻璃桌上,残留着半杯爱尔兰咖啡,浓郁的奶油混杂着尚未挥发完的酒精,如果说思念的味道被冠以克塞,那这杯咖啡,便承载着太多人的思念。

    耳畔响起的是Sade的那首《Bringmehome》,轻节奏的音乐,透明的落地窗,我看着瓢泼雨中的西子湖,享受着异样的平静,瞳孔变幻着过去、现在,还有不敢触及的未来,而这一切,却被一阵轻轻的推门声打断,在晶莹的玻璃倒影里,我看见一个女孩子走进餐厅,带着些许的落寞,而那熟悉的轮廓,就在一瞬间,空灵了我的世界。

    起身、回头,身体开始失控,残存的意识驾驭着我的行动,迎着她难以置信的神情,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

    你相信缘分吗?

    是的,我相信。

    ……

    “风,小说的结局你想好了吗?”

    “还没呢,不过我想你会替我完成的。”

    By:淡水鱼

    2012年4月4日凌晨于深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