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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宁的日记本 4

    谢宁的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腐烂发臭,面目全非,要不是那辆被找到的自行车,谢阿姨恐怕很难相信,尸体就是死去五六天的谢宁。

    谢宁的死,对谢阿姨及谢俊打击很大,这对母子俩抱作一团,哭得死去活来。警察见他俩悲伤欲绝的样子,忍不住抱了一丝希望,建议对谢宁的尸体进行DNA鉴定。

    因为谢宁是怎么死的,警察目前暂时不知道,不排除打捞上来的是别人的尸体。这一点,连唯一知情的小伟,也表示赞同:谢宁的日记本里,只提到她爸爸开车撞死了一个女孩子,根本就没提到撞死的,是谢宁本人;而且老爸开车撞死自己亲生的女儿,好像很难让人理解和接受。

    但是,进行DNA鉴定,是项复杂的科研工程,没有七八天的时间,是出不了结果的。

    谢阿姨只得将那具腐烂的尸体,暂时交给警察,雪藏在冰室里。

    在等待DNA结果的这七八天里,谢阿姨跟警察,全力寻找谢宁他爸的下落。

    小伟知道,毫不知情的谢阿姨,极有可能寻找到的是,被戴上了手铐,押进监牢里得到应有法律制裁的丈夫。

    谢宁到底有没有死呢?

    如果没有死,那么是不是还会再往下写日记呢?

    小伟摊开那本日记本,看着4月13日那篇日记下的空白页,心里面充满了期待。

    小伟把下巴搁置在摊开的日记本前,等了几个小时,仍然不见空白页上有新的字迹出现。

    “谢宁,你在哪里?虽然我还没见过你,可我现在真的很想能见你一面。如果你没有死,就在今晚,把明天的日记,给写出来吧,好吗?这样,我提前看到明天的日记,就能去找你,把你带回家,让谢阿姨以及谢俊知道你还没有死,不再哭得伤心绝望啊。”

    小伟坐在书桌前,对着谢宁的日记本,在心里面默默地祈求着。

    不知不觉,一阵阵难以抵挡的困意,爬上了小伟身体,最终,小伟合上眼睛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恍忽之中,他突然感觉到摊在面前的日记本动了一下,赶紧睁开眼睛一看,忍不住“啊”一声惊叫。

    原本摊开放在鼻子下面的日记本,不知什么时候,给合上去了!

    难道,难道谢宁回来写日记了?

    小伟想到这里,一阵不寒而栗,用颤抖的手揭开了日记本,一直翻到4月13日之后。那里还是一片空白,一个字迹也没有。

    顿时,一阵失望就在刚才那股恐惧感消失之后袭上了心头。

    难道,谢宁真的死了?

    “不行,我应该去把谢宁找回来。”

    怎么找呢?

    小伟开始绞尽脑汁地搜刮跟谢宁搭上边的人:小梅,还有那个捡垃圾的老奶奶。

    对了,那个捡垃圾的老奶奶,躲哪去了?小梅之所以把谢宁的日记本,交到小伟的手中,就是因为听了老奶奶的话,才这样做的。而老奶奶收集了500个易拉罐,卖的100元,怎么硬是塞给小伟?并且,她说是谢宁让她叫小梅那样做的。那么,老奶奶一定在谢宁失踪之前,见过谢宁最后一面,她也一定知道谢宁是怎么死的,或者知道谢宁现在在哪里。

    第二天一早,小伟吃了两个包子,带上一包干面包,就跑去老奶奶家。

    自从上次给警察来搜索过之后,老奶奶住的那间铁皮搭的破房子,就一直保持着被翻动过的凌乱痕迹,表明这三天里,老奶奶就一直没回来过。

    “老奶奶会上哪儿去呢?”

    小伟一屁股坐在那张用木板搭起来的床沿边,一边啃面包,一边想了。

    就在这时,房子外边突然听见有人在叫道:“奶奶,老奶奶!”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是谁呢?

    小伟赶紧跑出去,一看,不是别人,是小梅。

    小梅一看见从房里跑出来的,竟然不是老奶奶,而是小伟,吓了一大跳,赶紧掉头就跑。

    “小梅,你跑什么跑,快给我站住。”

    小伟见小梅对他这么忌惮,心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马上就追向了小梅,拦住了她的去路,问:“小梅,你来找老奶奶,要干什么?”

    “我……”小梅很紧张地拿眼睛,瞟了房门一下,道,“我、我不是来找老奶奶的,我……我是经过这里。嘻嘻!”

    小梅笑得很古怪,让小伟对她更是起了疑心:“你说谎,刚才你不是老奶奶老奶奶地叫么?不是来找老奶奶,还会找谁?”小伟严厉地道,“说,你找老奶奶,要干什么?”

    “我……”小梅见小伟拦住了去路,想跑是不可能的了,只得老实交待,“我想告诉老奶奶,谢宁死了。”

    “啊?”小伟惊讶极了,“你怎么知道谢宁死了?警察不是说,打捞上来的很可能是别人的尸体么?”

    “是呀,我也不相信谢宁死了,所以就来问老奶奶了。”小梅这样说的时候,才发现终于说漏嘴了,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

    “哼,这下露馅了吧!”小伟摆起了面孔,逼问了,“为什么你要来问老奶奶?是不是老奶奶知道谢宁的下落?”

    “是、是……”小梅知道这下想遮掩,也遮掩不了,只得道,“我曾经看见谢宁帮老奶奶捡易拉罐,猜想老奶奶跟谢宁一定很要好,所以得知谢宁的死,我不太相信,就想来找老奶奶印证一下。”

    “原来是这样。”小伟点了点头,明白了,他道,“可老奶奶好几天都没回来过,不知上哪去了。”

    “她不在家?”小梅以前可听老奶奶说过,她来自哪里,当下口无遮拦地又说了一句,“那一定是回老家去了。”

    “什么,回老家?”小伟知道有新线索了,赶紧逮住机会问,“老家在哪呢?”

    “嗯……”小梅听小伟问得这么关切,才意识到自己又说漏嘴了,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了一下自己,见小伟拿一双可怕的眼睛在盯着她看,只得老老实实把答案告诉出来,“在魁山一个叫落汤鸡的小村里,具体地方我不记得了,你去那问一问当地的村民,应该就知道了。”

    小伟听到落汤鸡这一村名时,差点没笑出来声,不过,他知道那个地方离这城区很远很远,就一点也笑不出来了:“魁山?那可离这儿很远啊,去一趟,都差不多要一天时间啊!”

    “对呀,是很远呀,不然,老奶奶干嘛躲回老家去嘛?”小梅突然“啊”一声惊叫,“我又说漏嘴了,真该死。”很不客气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捡垃圾的老奶奶,不辞奔波劳苦,硬是从城区长途跋涉地跑回了老家,这说明她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人知道,瞒着所有的人跑掉了。

    “难道是老奶奶把谢宁拐回老家去了?”

    小伟赶紧回家,把书包里的书全倒掉,往里面塞了几袋面包、几包饼干,还有几瓶水。琢磨一下,现在赶去魁山,估计天就黑了,于是又塞了一包蜡烛,还有一支手电筒。拉上口子的拉链,背在背上就准备出发了。一瞥眼,瞧见摊在书桌上的那本日记本,当下二话不说,拿了就往书包里塞,然后留了张字条给老爸老妈,就乘坐长途汽车往远在上百多公里外的魁山去了。

    一路上汽车颠簸摇晃,走的公路是越来越偏僻,而且车窗两边净是望不到边的高山,弄得小伟晕头转向,昏昏欲睡。好不容易到了魁山下车,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找到那个叫落汤鸡的村庄,向村民打听老奶奶的下落。

    村民听着小伟的描述,想了老半天,才想起这么一号人来:“哦,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该不会是找潘奶奶吧?没错,就是她了。她好可怜呀,三十岁的时候,丈夫就在一次采山草药中,从魁山上面摔下来,摔死了。好不容易一手揍大的儿子,又跟她翻脸,不认她做娘,跑去城里居住永远不再回来。潘奶奶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村里活了大半辈子,后来有一天打听到儿子的下落,就跑进城里去了,已经好几年没回过村庄来了。听说,她呆在城里一直不敢骚扰她的儿子,每天就靠捡垃圾过日子,也挺苦的。”

    哦,原来捡垃圾的老奶奶,背后有一这么一段辛酸的故事啊!真是可怜,也难怪她在城里面捡垃圾过日子了,就因为她有一个很不孝顺的儿子啊!

    在村民的指点下,小伟找到了潘奶奶的家。在村庄最尾端,没有左邻右舍,就两间平矮房,像足了潘奶奶那孤苦无靠的样子,后面就是一望无际的阴森森大树林。

    嗯,潘奶奶这个家,明显比城里的那个用铁皮搭起来的小屋子好多了,虽然是泥瓦房,可好歹也是两间像人住的房子。

    “潘奶奶好多年没回来了,这会她不在家,你就进去暂住一宿吧,说不定,她明天就回来了呢。”村民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小伟看看天色,摇摇头,没办法了,虽然没见到潘奶奶,也只得在她的家里住上一个晚上了,幸好自己带了吃的喝的来,也不至于太凄惨。

    “对了,潘奶奶怎么还没回到家呢?难道,她不是坐车回来,而是走路回来?”

    想到这,小伟就明白了:潘奶奶哪有钱坐车,一定是走路了,也难怪过了这三天,她还没回到老家了。

    放下书包,点上蜡烛,掏出面包跟饼干,就着纯净水吃了几大口,算是把晚餐的任务完成了。透过风一吹就吱呀作响的残破玻璃窗户,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黑得看不到周围了。小伟估摸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就打算弄点水来洗洗脸,然后要睡觉了。

    走到厨房,看见那里有一口手摇井,令小伟诧异的是,井边有两只水桶,而且水桶里装满了水。那些水很新鲜,一点也不像是放置了好几个月甚至是好几天的水。

    “咦,难道潘奶奶已经回来了?”

    可小伟把两间屋子都找了个遍,就是没发现潘奶奶的踪影,甚至连她的生活用品都没看到一件。小伟心想,可能是村民进来打的水,没来得及挑走吧。

    洗了脸出来,点了蜡烛的那张四支木脚长短不平的破桌子,无缘无故地轻轻摇晃了起来,带着火光闪闪烁烁,像是给风吹得快要熄灭的样子。等火光恢复回来之后,看见放在桌子上的那本日记本,突然“叭”的一下,摊了开来,然后小伟看到了一幕瞠目结舌的诡谲情景:日记本的内页,发起了一阵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右边的纸张一页一页地翻到了左边……

    “啊?”小伟吓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尖叫出来,用打颤的声音问道,“谢……谢宁,是……是你么?”

    没人回答。

    这时,翻动的纸张停了下来,小伟赶紧跑过去,却看见日记本被翻到了4月13日,谢宁记下的最后一篇日记那一页上面。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四周一片静谧,偶尔从窗外传进一两声“噶……噶……”的叫声,像是从小伟的脊背上发出来似的,低沉、压抑而又怪异。

    “谢宁,你……你要写日记了么?”

    小伟内心说不出的一阵惊悸,因为这件事情,即将在他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发生,比小伟听到的任何恐怖的故事还要恐怖;并且,小伟十分热切地期待着它的发生,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看到谢宁记下的日记,或许能抢先一步,阻止记下的事件真实地发生在现实中,唯有如此,才有可能把谢宁找到。

    但是,小伟的问话,没有下文。他愣是站了很久,都没听到有人回答。而桌子上的那本已经摊开来的日记本,空白的纸页上,并没有如他所期待的那样,有新的字迹的出现。

    “难道是我看走眼了?”小伟犯嘀咕了,“刚才是被风吹开的吧?”

    小伟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出神地盯着那本被摊了开来的日记本,突然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饥饿,他又从书包里拿出几块面包吃了起来。吃着吃着,一个走眼的瞬间,他很清楚地看见,空白的那页日记,“沙”一声,翻到了背面,崭新的左右两边都是空白的纸页,呈现在小伟的眼皮底下,然后,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一滴水滴,不知从哪儿滴下来,落在了翻开的空白纸页上,不等水滴慢慢拓延开,又一滴水滴,接着出现在纸页上,像一朵水花一样,在纸面上怒放地盛开,跟着是第三滴;三滴水滴,弥漫着一股咸咸的味道。

    那显然不是水液,而是泪水,三滴泪水就打湿了一大片纸面。

    小伟的瞳孔,顿时无声地放大到最极限。因为,他接着看见那三滴眼泪,慢慢变红,变红,变成跟血一样红。红色的血液突然间像活了一样,沿着一条细腻的路线,慢慢爬动了起来;满张纸页,爬着蠢蠢蠕动的血色,像一条条吸饱血的长长的水蛭,在爬呀游呀……

    这样的情景,既怪异又恐怖!

    小伟倒抽了一口冷气,赫然出现在他眼皮底下的,是几个血红色的日记格式的文字:

    “4月14日,晚,晴”

    ……

    这“4月14日”,不正是今天吗?“晚”,不正是今晚吗?

    接下来的日记内容,就在一阵血色中,渐渐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