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的那边是海，海的尽头是彼岸？

    渝州市辖区内有七个县三个自治区，苏杨的父亲已经在搬去了崇县，老家则在封县。

    汽车在路上行驶了四个小时，从市区到封县的高速在经过火马镇，火马镇之后在集水乡下车，整整四个小时！

    苏杨从车上下来，四周都是矮山，马路的边上是一条水沟，潺潺流水清澈见底，一大片的山田或高或低！

    初春正是播种的好时节！万物复苏草树萌芽。田间不时的传来庄稼汉的吆喝声，农妇们拿着锄头干着活，偶尔也吆喝一声显示着存在感！

    苏杨没来由的有一种豪情在胸腔里面酝酿！

    “山沟沟里花艳艳哟……”

    “开满山哟……叫声妹儿……”

    苏杨的声音不算很难听，但也比不上专业吃这碗饭的明星！苏杨的歌声传递开来，干活的庄稼汉略微的一顿摇摇头，脸上却全是笑意！

    集水乡离苏杨的家还有一段路程！老家在集水乡的麻姑村，走路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麻姑村地处偏僻，四面环山，如今留在村内的都是一些孤寡老人！年轻人不愿意在回来，有钱人都决定搬出去！久而久之麻姑村成了一个空壳。

    苏杨走在田间小路上，心情莫名的变得轻松惬意！走了一个小时，麻姑村遥遥在望！不复小时候热闹的样子，如今显得萧条寂静，就如那行将就木的老人，只剩那最后的落日余晖。

    走进村子原本宽阔的路变的狭窄，路的两旁杂草丛生！房屋不像城市中那样井然有序，东一栋西一栋！原本虽然老旧却还光亮的房子，如今也成了秋天里那枯黄的枫树叶子，遇风而落，随着时间的变迁终将归于黄土。

    一连好几户人家都已人去楼空，或许就只剩下李叔一家了吧！

    苏杨记得李叔家就只有李叔一个人！李叔的全名叫李健军，李叔年轻时候是个军人！退役之后回了老家，听爷爷奶奶说李叔娶过媳妇，在一次去县城的路上遇到山体滑坡。

    86年冬天！下了场很大的雨！隔天雨停了却下起了大雪，半天时间雪就已经漫过脚裸！那年冬天李叔的媳妇检查出怀孕了！一家人都高高兴兴的！下雪那天李叔媳妇发起了高烧，李叔和李三爷三奶奶一起送李婶去县医院看病的。

    李三爷是李叔的父亲，三奶奶是三爷的婆娘！李三爷人很好每天对谁都是笑眯眯的！看到小孩有吃的或多或少都会给点解馋！李三爷是外地来的！是个抗战老兵！至于为什么会在麻姑村这种地方安家，村里的人没有一个知道是为什么！

    李三爷名字就叫李三，想来应该是排行老三！一家人去医院的车是村里头唯一有车也有钱的一户人家！车是借他们家的！李叔自己就会开车！去的时候一帆风顺，晚上回来经过集水乡的那段路上遇到了山体滑坡！一家人除了李叔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这一起意外在当时轰动一时，从那时起李叔就变了！沉默寡言，也从不主动与人交流！他将自己关进了自己的监狱！

    苏杨的爷爷奶奶是在李叔一家出意外三年后去世的！爷爷初夏的那天晚上去世，奶奶冬天的时候就去找爷爷了！唯一对他好的也就他爷爷奶奶！李三爷对他也不错每次给糖都比其他小孩多两颗！

    爷爷奶奶去世之后他们一家就搬走了！父亲调去了县城，教的小学跨了一大步变成了高中老师！后妈去了个工厂做工！五年后他父亲又调去崇县！一家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苏杨慢慢的走着！脑海中尘封的记忆不断苏醒！越过重重房屋来到了村西头的一个破落的房子前！房子依山而建，下雨天显得湿气特别重！生锈的门把是岁月无法掩埋的痕迹！

    苏杨小心的靠近，轻轻的拍了拍门，里面没有脚步声安静的只能听到雨落在石板上的声音，苏杨抱着箱子，衣服早已被雨水打湿，箱子盖上了盖子用胶布封了一圈！再次抬起手拍拍门！

    苏杨等了许久不见动静！轻轻推开门，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暗！因为是白天到也不至于看不见！

    “李叔？”苏杨试着叫了一声！

    静默无声，没有人回答……

    就在苏杨打算大声在叫一句的时候，里面房间里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

    苏杨随地放下箱子顺着声音的来源走去！没有灯光，房子又靠山而建光亮不足就会显得特别明显，苏杨走到一座房门前，咳嗽声此起彼伏！苏杨不在犹豫，推门而入，找到电源的开关！

    啪……

    突然的强光刺的苏杨眯起了眼睛！过了些许片刻才睁开眼睛！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花白的头发！暗淡的双眼，形容枯槁整个身体仿佛就是一具包裹着一层皮的骷髅！

    “李叔？”苏杨使劲的眯着眼睛，想让双眼的眼皮当成那快要决堤的堤坝！

    “咳……咳咳咳……你……你是？”

    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好似这短短三个字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苏杨跑过去握住了那只有一层皮的手掌！“李叔，是我啊，杨杨啊！苏不二家的”

    “是你啊！……咳”李建军哆嗦着另一只手在床沿边上摸索着！

    “李叔，你要找什么我帮你！”苏杨站起身贴近李建军的耳朵轻声说道。

    “席子……底下有张……照片！”

    苏杨闻言拉开席子，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被压里面！照片中有两个人一大一小，大的是李叔，皮肤被晒的凹黑！小的是个小姑娘八九岁的样子，李叔蹲在地上，小姑娘搂着李叔的脖子笑着！

    小姑娘很好看，就像漫画中的公主！大大眼睛的明亮而灵动，就如夜空中的星辰。脸上带着婴儿肥，两个小小的酒窝荡漾，初看是天鹅，久看却是天使！

    苏杨看着照片发愣，突然他的手猛的传来一股大力，苏杨不由大惊！

    “李叔？”

    “不要说，听我说，照片上的人是我的养女，我在县孤儿院领养的孩子！她叫李淑娴！你们走后的一年领养的！在她十三岁那年不见了！早上去学校就没有回来过！我花费了后半生都找不到她的丝毫消息！”李建军在极速的喘着气！

    “我希望你能帮我找找她，不需要刻意的去寻找，如果有千万分之一你遇见了她，就把我床底下的那个小箱子给她！”

    苏杨看着李健军，泪水在这一刻流了下来！

    “好！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我都帮你做”

    李建军睁开了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苏杨笑了

    “哭啥啊！死有什么好哭的！我走之后把我烧了吧！不用下葬了！……他们来接我了”声音越来越小，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那双突然变的有力的手也渐渐地垂下！

    昨日的雨下到晚上十点左右，在寂静的山村里，夜晚不是平静的，蛙鸣、虫鸣，声声入耳如送葬的悲歌！

    苏杨坐在山顶的一块石头上，双手抱着一个坛子！坛子装的是凌晨四点火化的骨灰！那个老人，那个家庭！在经历丧妻、丧子、丧父，丧母之后本以为会迎来一个不错的晚年！然而上天又跟他开了个玩笑！或许死了也是他的一种解脱！

    旬日东升，阳光刺破云层开始洒向大地！那短暂的美让人着迷又让人神往！山不算很高，却也不矮，站在顶上能看到隔壁安市的一座高山！

    那座山叫龙盘山，那突出来的山峰被当地人称为龙尾峰！整个山峰像跟人得手指从大地中升起来的一样！不少当地人都喜欢去攀爬，却少有人能成功！

    在西省有一条海！由于在西省被称为西海，听老一辈的人说，只要跨过那座山就能看到那片海！至于是不是这样苏杨不知道！苏杨没有离开过渝州！龙盘山在附近是比较出名！出了这地儿就是大海里的泥沙。

    苏杨站起身，打开坛子的盖子，抓起坛子里的骨灰，手一扬骨灰随着风飘散在天地间！

    “山沟沟里花儿艳艳哟……”

    歌声传荡四方同他手中的骨灰一同飘散。

    山的那边是海，海的尽头是彼岸

    可是谁又知道一山还有一重山，跨不过山如何能到达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