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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涂元篇(三)

    可是人生总是坎坷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祸事来了,谁也挡不住。

    那天她正在家里陪远儿读书,远儿上学堂了,在学堂里极为出色,就是太调皮了,今日他难得不调皮,再加上学堂上表现优秀,还受到夫子的表扬,涂元很欣慰,心里正想着该怎么向家城夸耀自己优秀的儿子,便听见村上一个人跑到她家里大喊:“涂元,你家男人死了,是从山上滚下来了,你快去看看!”

    涂元惊慌,携了远儿便跟着那人跑了出去,跑了不多久,便看见家城被草席卷着,只露出一双黝黑的脚,不用掀开草席,涂元凭感觉也知道地上躺着的是谁,那双脚她最熟悉不过,这是那双脚,带他走过人生坎坷,她从没有想到,那样厚实的脚也会被石头绊倒,再也起不来了。

    涂元不敢掀开,她脑中只充斥着不相信,可是调皮的远儿还小,不懂得这样代表着什么,他一把掀开草席,只见家城双眼紧闭,满头是血,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死气,孩子往往是最敏感的,远儿顿时被吓得哇的哭出声来,涂元抱过远儿,心里很乱,泪水不住的涌出,她也不知道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

    家城在村上是一个老实的好人,村上做棺材的李大爷免费送了一副棺材,并且帮助涂元将家城掩埋,涂元望着这一切,将置办这一切的钱递给李大爷,强作镇定,道:“谢谢!”

    “不用谢,家城是个好人呐,只可惜,老天不开眼啊!”李大爷不由感慨,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拿着钱走了。

    对于这件事,家东竟然是丝毫不过问,家城本就是因为帮他家干农活而死,可他居然无动于衷,这样也就罢了,家东居然还很不要脸的把涂元赶了出去,拆了家城与她住的房子,抢了家中的值钱物件,还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嘴里满污蔑:“鬼知道你这小娼妇安的什么心?不仅和别的男人偷情,还生下了小孽种,之前家城心好不说,现在家城死了,还要我来养你这个贱女人吧!做梦,要想活命,找你的情夫去吧!”他说的有声有色,邻里人竟有许多人相信了,围着涂元骂她打她,一如当年她还是小乞丐的时候被人围攻的情形,那时她跪地求饶,可惜如今没有了,庇护的人,有人要守护的人,她还有她和家城的孩子——远儿!

    涂元穿着素白的衣服,神色淡漠,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村子上的村民,然后抱着远儿,紧紧的抱住呼在怀里,脚一深一浅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涂元除了村子,没多久,便被强盗给围住了,这年头,强盗肆虐,百姓慌慌,没有谁敢一个人出门,大都都是结伴而行,难得看到一个妇人和小孩子在路上,如此弱小的组合,身为强盗,怎么会放过。

    强盗们拦住了涂元,当他们看见涂元那张脸时,眼神均闪过异样的光芒,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都不由得色迷迷的望着她,涂元惊,抱着远儿便跑,整个身体都在害怕,本就身体羸弱的她还抱着一个重重的孩子,果然没有多久她便跑不动了,被强盗按在地下,她知道,这些人想要对她图谋不轨,她拼死挣扎,不肯屈服,在她以为她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保护不了的时候,好在上天还是不太坏,李大爷带着他的儿子正巧路过,见到这样的场景,立即和他儿子抄起家伙一同打跑了强盗,涂元此时抱着远儿,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好不可怜。李大爷叹了口气,将她带回了家。

    随着涂元在李大爷家住的时间越来越长,问题也就来了,涂元住在李大爷家不就说明情夫就是李大爷的儿子吗,李大爷的儿子正值壮年,年龄略略比涂元大两三岁,孤男寡女,很难不让人多想。如此李大爷便不由得心急了,东奔西跑,找媒婆替涂元续缘,然而封建社会的女子地位低下,谁愿意娶一个嫁过人还生了孩子的女人呢,当然也不是没有人不愿意娶,毕竟涂元还年轻,而且长相迷人,容颜娇嫩,但是给出的条件是抛弃远儿,这一条是非常让涂元痛恨的,作为一个母亲,涂元自然一口否决,他怎么可以抛弃远儿!远儿可是家城留给的唯一,说什么都不可以。李大爷顿时不乐意了,虽说家城有恩于自己,可是涂元不能老赖在自己家,光吃喝不干事,他的钱也不是捡来的,况且因为她的缘故,儿子都娶不到媳妇了,因为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一个有污点的穷小子,更令他气的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可以说日久生情,他的儿子居然主动提出要娶涂元,并且表示丝毫不介意她有个孩子,真是荒唐,简直快把他气死了。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后来终于有人愿意娶了,也能够接受远儿,李大爷打听过了,听说是个落魄的败家子,名声不太好,李大爷也不管同不同意,绑了涂元便让人家抬走。

    涂元有些认命了,她只能紧紧的抱着远儿,因为她知道再也没有护着她的人了,她要坚强。她本来都打算独自谋生,可这桩婚姻却不给她机会,她最终嫁给了叶祥,一个穷到无法言说的男人。

    简单的红衣盖头下,涂元明艳如花,叶祥慢慢的掀开,涂元抬头,当她在烛光下,真正看清叶祥的脸时,她不由一愣,叶祥长的好像家城,浓眉,黑眼,只是叶祥比家城更俊,叶祥笑着面对着涂元,语气诚恳:“涂元,你放心,我会对你好,对家远好的!绝对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涂元,你真好看!”

    涂元什么都不说,她低着头,抱着远儿,一双眼中有泪晶莹。

    人生漫长,时间才是最好的证明,此刻的甜言蜜语真想一直埋藏在心底。

    时间从指缝间流过,无论再风流,再漂亮,也终有白发苍苍,皮囊皱缩,眼神暗淡。

    涂元为叶祥生了个儿子,取名叫叶勤,一样如远儿活泼可爱,两个孩子都慢慢长大,她感受到了自己的衰老,她没有一丁点的抱怨。

    她站在阳光下,望着叶祥亲手为她种的核桃树,只因为她无意中提了一句喜欢吃核桃,核桃树高高的耸立,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长到天宫中,但她相信,只要有爱的呵护就够了。

    心顿时暖暖的,一如温暖的阳光,她这一生从未沾过阳春水,只因为她嫁了两个爱她如命的男人,一个叫家城,一个叫叶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