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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二幕

    村内已是一片大乱,两方都远远超过了对方的预期。

    大齐南部数州的官兵在万能神和琼瑶酿手里吃尽苦头。七色大食的圣卫,甚至前几年的镜花门,都奈何不了他们,这次如果不是要辅助京城的“盟友”行事,加上洛如柳损人不利己的反水,他们还会把京城人拿捏在手里。

    而镜花门坐镇京城十年,选拔训练都是一流水平,自然不是无能之辈。

    双方僵持不下,都有很大伤亡,无论最后谁解决掉谁,都是惨胜。

    侯公子搀扶着慕容影雪,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向村口撤退。他现下必须先把慕容带到安全的地方,之后等着镜花门的支援。

    忽然之间变数突生,一名万能神下属一斧砍向侯公子,仓促之下,侯公子只能单手持剑抵挡。这人之前应该是已经历过搏杀,力量不够,侯公子堪堪挡开,宝剑险些脱手而出。

    镜花门的一位老哥眼见侯公子要遭重,一把钢刀舞成一片雪花,逼退他身前的敌人。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侯公子身前。一记举火撩天挡住斜刺来的一剑,正是此前在庆园和侯公子合作过的一位高手,平时大家都随意的叫他老吴。对方马上变招,从更低的位置刺向老吴的小腹。好在老吴及时一招白鹤亮翅,反杀对方。

    “走。”老吴低吼。

    侯公子扶起慕容影雪,继续踉跄着撤退。

    在老吴的掩护下,侯公子又一次看到了村口熟悉的大树。树根处不知被何种功法击中,炸开了一个大口。枝杈横飞,盘根错节的老树此时满目疮痍,就像它守护的村子一样。

    大树四周是镜花门人的主阵地,相对安全。恰好慕容影雪醒来,不再需要他搀扶。

    “院子里需要支援,黑镜支持不了多久。”侯公子急急忙忙的找到领头的将官,汇报情况。

    “我们这边攻不过去啊。”将官低吼道。眼见竟叫贼人占了上风,这将官也是十分着急。

    “公子暂且和我们待在一起,以镜公子的身手那贼头一时半会不能拿他怎样,老王已经通知过棉袄大人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有援军赶来。老吴见侯公子心急如焚,出声安慰道。

    侯公子也没其他良策,只能仗着自己还有一点武功,帮着安置伤员。对上修为低的万能神教众,也能过上几招。

    然而生死搏杀绝非习武切磋可比。侯公子从未亲手杀过人,面对鲜血与死亡,他终究缺乏一个真正的武人所拥有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觉悟。

    侯公子背着一个重伤昏迷的镜花门人,跳过土墙,向自家阵地撤去,大树后方,恢复清醒的慕容影雪正在帮伤员治疗,得益于她本命蛊的神奇能力,已有好几人保住了性命。

    侯公子个儿高步子也大,几步之后离大树已然不远。

    忽然颈后有劲风传来,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侯公子的武人保命本能终于有了反应,可为时已晚了。

    一个两眼瞪如铜铃,身高两米有余的巨汉排山倒海而来。

    此人正是万能神教众中最强的几人之一。本就像个巨人的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很有压迫感,加上他一身功夫皆是横练之法,寻常刀剑,连他的皮都刺不破。更别说伤到他。

    这莽汉生性极恶,最好杀戮,因此才加入的万能神手下。可今日一战,好几个必死之人,竟都被那不知何时出现的小丫头救了过来。让他再也不能抑制内心的凶性。

    于是他喝下了私藏的琼瑶酿,是能短暂大幅提升能力且后遗症不那么可怕的一种。

    酒的香气还在嘴边,他的眼里只剩下了那个忙忙碌碌,把他本该杀了一遍的人又救活的少女。他要把她撕碎,挡在他们中间的,不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都是蝼蚁,只要他开始冲锋,所有的蝼蚁都只能一碰即碎。

    侯公子明白自己躲不开了,他已来不及多思考,用尽全力将那伤员甩出,自己却已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

    “咚——”一声沉闷的巨响过后,侯公子狠狠撞在老树上,整个人几乎缩在了大树被炸开的口子里,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撞在了他的肋骨上,他的肋骨断了不知道几根,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忍耐的呻吟,但断裂的肋骨让他无法发出更大的声音。但他竟有一阵温暖的感觉,是流出的鲜血覆盖了半身。

    抬起眼皮就让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终身难忘。

    那巨汉单膝跪地,一把镜花门制式的钢刀插在他腋下,刀没入很深以至于他的左臂只能抬着。而他的右手里捏着一个人的头,五指已经没入头颅,血肉从指缝里流出。

    从那人的衣服上,侯公子认出那是老吴。

    老吴年轻时是个侠客,梦想仗剑走天涯。

    可是后来他爱上了一个人,再后来有了宝贝儿子。为了儿子能活的比自己好,他来到京城,加入镜花门。凭着一颗热心肠和丰富的江湖经验,他当上了个小班头。就这样干了很多年。儿子长大了,不算有出息但孝顺懂事。他知足。

    他儿子很高,身材健康,从背影看和侯公子很像。这个侯公子大家都叫他公子,具体是哪家公子他不知道,可能就是个外号吧。这年轻人很好,懂事,没有京城子弟的狂傲。一来二去,就像自己的战友,他见不得这样的年轻人死。

    他想的很完美,飞扑过去,把侯公子撞开,自己就能借力停下,然后顺势给那巨汉几刀,为同僚报仇。

    然而他终是老了,他只来得及刺出一刀,就被对方生生把刀夹住。

    他不害怕死,这一生,他知足………

    侯公子睦眦欲裂,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想杀人,他想站起来。想离开这个树窝。

    可有东西嵌进了他身体里。他一动,很疼。

    他伸手去摸,那好像是根铁棍,但不长,而且好像是扁的。

    那是把锈迹斑斑的古剑。

    侯公子的血和杀意浸染了它。

    古剑忽然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剑柄微微颤动,仿佛要挣脱时间留下的束缚,摆脱那刺眼的锈迹。

    侯公子眼前的世界突然开始旋转,破碎。他被拉扯着,被拖动着,进入一片黑暗。

    绿草如茵,春风和煦。侯公子睁开眼睛,缓缓起身。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身上的伤不见了。

    环顾四周,自己还在小郭庄,可却不是那个自己曾经熟悉、现在已经变成炼狱的小郭庄。

    这里是那样和平宁静。

    可却没有一个人,只留下蓝色的天,绿色的庄稼,褐色的老树在眼前。

    侯公子陡然变的疯狂。

    黑镜在等他,杨清婉在等他,老吴的仇在等他,他们能等的到吗?那巨汉会不会伤害慕容影雪?他不知道,他都不知道。所以他疯狂。

    “吼吼,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真有人能把我叫醒。”

    侯公子回头,那老树下不知何时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

    老者一身青蓝色的布衣,与村民并无二致,只是十分干净。怀里正抱着此前撞伤侯公子的那把古剑。

    “老爷子,晚辈有礼了,但晚辈此时确有急事,改日必登门赔罪,还请您行个方便。”

    老者依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老头,让我出去。”侯公子怒吼道,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急躁。

    “嗨嗨,年轻人,莫急莫急,他说不了话了,和你说话的是我。”

    侯公子一度以为自己摔傻了。反应了很久,才明白是那柄剑在和自己说话。

    “别担心,我不是妖怪,我只需要你帮个忙,外面的事嘛,就先放放吧,话说你听过小郭庄的传说没有,那是一个冬天,一对普通的夫妻有了个..........”古剑意外的很啰嗦,可能这些岁月里它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