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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决战邯郸(十三)

    秦军再强悍再能吃苦,终究也是苦战了一天。

    疲累饥渴不亚于魏军,只因为胜利在望,所以还有点精神劲儿。

    但要再迎战楚、齐各国的五十万生力军,就力不从心了。

    怎奈,秦王听到联军来援的报告竟被气疯:

    “不就是齐楚燕韩那几个拖着鼻涕的脓包兵吗?

    寡人一个指头就能把他们戳爬下!

    给我四面出击,必全歼灭再吃夜饭!”

    王龁却比他冷静得多,明白己兵将的实力损伤很大,与楚、齐联军继续战下去难以获胜;

    但秦王的命令又不能违抗,只急得来回乱转;

    突然,又一连接到几份急报,才把他从进退两难中解脱出来。

    “李牧三万铁骑突然出现在函谷关前,扼住粮道……”

    这可是坏消息,几十万大军,三日断粮,不战自溃。

    当年白起就是用这一招把赵括逼上绝路的,难道自己也要走上“长平”之路吗?

    秦王仿佛看到满脸是血的赵括人头望着自己呲牙咧嘴地在笑,不禁打了个冷战。

    王龁愁眉苦脸继续报告:

    “李牧这次烧了粮草并没撤走,仍然占住营盘,其意在阻我归路。

    更严重的是参加邯郸作战的燕军只是少数,其主力已来到北部边境。

    很可能是要乘虚偷袭咸阳,学孙膑‘攻秦救赵’。”

    秦王的心更凉了:

    这一招实在是损,虚实相济,让人防不胜防。

    自己的几十万主力全被“粘”在邯郸战场上,回援不及,就真有可能被燕军乘虚而入攻进咸阳,端了自己的老窝;

    但若回援,在几十万敌军的追击下,这一战,败的可就惨了。

    势必让人家撵得鸡飞狗跳墙不说,人力物力也将遭到难以估计的损失。

    权衡得失,再惨也比让人家占了咸阳,自己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有家归不得”强。

    头脑一冷静,眼前这一仗没法再打了。

    就算“坍城工程”马上成功进了邯郸,被六国大军围起来也是瓮中之鳖啊,只得一咬牙:

    “撤!”

    正在与联军勉强苦撑的秦军,听到这个“撤”字,精神上完全崩溃。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转身就跑,有人碍事,自相践踏也在所不惜了。

    因为前有大王‘带头’当了逃兵,回去也不会被依法问罪,所以他们本应“逃”得放心大胆、心安理得。

    只可惜前有拦截后有追兵,不得不如丧家之犬拼命逃窜……

    幸亏御林军纪律严格、训练有素,能够做到临变不惊。

    在王龁的率领下拼死击退了拦截的敌军,终于有惊无险地把秦王护送到函谷关。

    也幸亏蒙骜在此之前已经率军赶走了李牧。

    其实他们也是让李牧给吓怕了。

    就是蒙骜不来,三万铁骑也挡不住几十万垂死挣扎、奔家心切的溃军。

    从兵法上说,李牧和燕军都属“虚”的奇兵,主要作用在于扰乱对方的判断力和军心。

    当然,如果秦王的大军一旦真被全歼于邯郸城下,这两军也就真的攻占咸阳了。

    六国联军一路追杀到函谷关前,一路上死伤的秦军成堆连片,粮草军械扔得满地都是。

    当各国部队追杀四处逃窜的秦军时,李同勒住了战马。

    他的意识突然从偏执中回到现实:

    “啊!援军!各国援军终于到了!”

    激动使他全身闪过一阵触电似的颤动,精神忽又进入疯狂状态。

    他扔掉短戟,高举双手,仰天大笑:

    “胜利啦!胜利啦!我们终于胜利啦!”

    喊着喊着,一腔热血,从口中喷出……

    胜利了!

    艰苦的邯郸保卫战,酷烈的邯郸大会战!

    终以几十万宝贵生命做代价,换来了正义的伸张、抗秦的胜利!

    战争结束了,应该为胜利而欢呼,但胜利却不可能不留下满目凄凉。

    “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

    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

    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

    曾经震耳欲聋的喧嚣终被死般的寂静所代替,这里也确是死神统治的世界。

    “尸填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

    无贵无贱,同为枯骨。”

    他们被战争所吞噬,永远地离开了自己的亲人……

    然而,“苍苍蒸民,谁无父母?

    提携捧负、畏其不寿。

    谁无兄弟,如手如足?

    谁无夫妇,如宾如友?

    生也何恩,杀之何咎?”

    千年后的唐人李华,终于勇敢的站出来,为历代无数冤魂向发动战争的人提出了饱含血泪的愤怒质问。

    当然,没有人敢做正面回答,却又都闪烁其辞地为自己制造理由。

    高高的祭台上,白色的招魂幡随风飘舞;

    台下,肃立着全副武装的将士和邯郸民众,所有人目光凝重,以军礼向“走了”的兄弟们告别:

    “出不入兮往不返,首身离兮心不惩;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一阵阵低沉的挽歌,倾诉着亲人们的哀怨悲愤。

    破衣烂衫的枣花,扶着白发苍苍的老父亲,也默默的站在行列里,垂首凝视,不出一声。

    所有的人都没哭,他们的泪早就哭尽了。

    由赵王亲自主祭,为所有战死的军民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为了回报李同的贡献,赵王封李同的父亲为“李侯”。

    据《史记正义》记载:

    今河南温县西南有“故李城”即为“李侯”封地。

    赵王还想请枣花给龙女、王妃们当武术老师兼贴身侍卫。

    枣花却谢绝了这个可以享受“荣华富贵”的机会。

    她要陪伴老父度完风烛残年。

    李同、李兴、兴嫂、小孙子,老人失去的太多了,她是老人最后一个亲人。

    被铁蹄踏碎的禽滑继什么也没留下,只能在烈士陵园中立碑留念。

    冯谖因伤势过重,不久也死在信陵君的怀抱中,游侠一生后,他终于回归到人生的永恒。

    死前,他把总结的用兵经验留给公子。

    又集众人之大成,便是后世传说的《信陵兵法》。

    可惜没有流传下来。

    他还告诉信陵君:

    “薛琦、毛远隐于邯郸市井之中。

    虽操卖浆博徒之业,然乃是世之高人,公子不可不折节交之……”

    他本齐人,但遗体却不能回齐国入祖坟,也长眠在邯郸的烈士陵园中。

    虽然没有与家乡的父老团聚,但有弟兄们为伴,在地下也不会孤单寂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