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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权衡利弊

    辛垣衍先做推辞:

    “臣与秦王、范雎‘道不同不相为谋’。

    观点对立,拿出的意见未必客观,对大王起不了有效作用。”

    “无论是否适合需要,都可以拿个看法嘛。”

    “既然大王不怕一叶障目,臣就仅献‘一孔之见’!

    范雎恨的是魏齐、秦王贪的是六城,都不是好人。

    我们不能全满足他们的条件,又不能都拒绝,可以中选其一;

    但国事决定于秦王,所以可以负范雎却不可拂秦王,您答应谁?”

    魏王只能选“献六城”。

    辛垣衍拱手:

    “大王英明,这样不仅使秦王满意,而且把相国交给叛臣也是魏国的耻辱。

    政治影响的损失大于六城,实乃少付而多得。”

    须贾在一边却听得直流汗,他不知道魏从中还会“得”到什么?

    但惹恼范雎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不免战战兢兢:

    “秦王是、是满意了,可、可范丞相能、能答应吗?”

    从在秦相府吃“草料”后,他落下个“结巴”的后遗症。

    辛垣衍一笑:

    “事在人为,当然不能硬挺着不交。

    大王可悄悄通知魏齐到别国去避难。

    既全了君臣之义,又能向范雎推卸责任。

    当然,范雎仍有怒我之意,但秦王得六城则无意伐魏,虽负范雎,不能造成大危害。

    臣听说范雎的家属还在大梁,我们赠以厚礼,送回咸阳先堵住他的嘴。

    再以甘言泄其愤,就可渡此难关。”

    魏王大喜:

    “天赐先生以助寡人!”

    立拜辛垣衍为客将军,全权代表魏王处理对秦事务。

    辛垣衍很会办事,消息也灵通。

    先找到郑安平说明自己的任务,再备厚礼,由郑安平带路到范家拜见范雎的老母和妻子。

    范家自从出事后直到今天才确知范雎的下落,悬着的心放到肚里,不禁喜极生悲。

    一家人抱头痛哭。

    只有老太太一直被瞒着,不明内里,奇怪地问:

    “当着客人你们哭什么?”

    最后就是议定行程,给一家大小做衣服、置行李,有粉要往脸上抹,尽量花钱。

    已穷到底儿的范家,突然阔气得令人眼花缭乱,每天远远围着看新鲜的观众不计其数。

    辛垣衍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出魏齐已逃,不能即时伏法,请夫人和二爷代为解释。

    范家此时只急于同亲人团聚,无心再与魏国啰嗦,含糊答应。

    郑安平当然也要赴秦,行前到信陵府告别。

    见到信陵君,郑安平就跪倒在地:

    “俺弟兄若非公子援手,绝无今日。

    再造之身,没齿难忘,就此一别,后会有期!”

    信陵君伸手扶起:

    “所效微劳是无忌的本分,再休提什么恩德,让人耻笑。

    只是到‘后会’时,你我已不再为‘友’而要成‘敌’了。

    今日‘生离’实即‘死别’,事出无奈,令人遗憾!”

    回首命家人:

    “拿酒来!”

    酒斟三杯奉与郑安平,一一饮尽。

    郑安平不禁漫揾英雄泪,相离信陵家,只为“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信陵君的心情很矛盾。

    他完全知道范雎向魏提出的苛刻条件,也完全有能力制止兑现这些条件。

    甚至不必动用自己与范雎的私人情谊,仅把他的家属扣留,他虽不会妥协,但为了老母妻儿,他也要进行磋商。

    绝不敢盛气凌人兵戎相见。

    “屠大梁”?

    吓唬小孩子而已。

    但退一步说,他又完全明了范雎在魏国所受到的非人所能忍的委屈,不容他发泄出来?

    天理人情都说不过去。

    那时的“侠义”们“讲人情”味儿最浓,为了“情、理”可以摒弃一切。

    所以许多人一旦明白自己错于“情理”,便不惜以死谢罪。

    按现代观念,“国家民族的利益高于一切”,信陵君不应允许范雎的阴谋得逞;

    但他是两千多年前战国时代的人物。

    当国家利益与“侠义原则”发生矛盾时,他宁愿遵循侠义认定的“情理”,也不能违心地去当“圣人”。

    当然,这并不等于可以纵容范雎肆无忌惮地侵犯魏国,超出“复仇”的时效范围,信陵君就将要以他为“敌”!

    辛垣衍带了六城地图和千金重礼,护送范氏一家的车队,浩浩荡荡,离开大梁;

    魏安釐王亲率百官送出十里,还与行人一一把盏饯别。

    一路上彩旗飘飘、前呼后拥,与范雎偷藏在王稽车中逃难时的狼狈,不可同日而语;

    而死里逃生后,苦尽甘来的心情,又远非当年苏秦一蹴而成为暴发户的显赫可比。

    魏齐明白,以魏国的实力,的确庇护不了自己;

    以安釐王的为人,敢放他逃走,也就够厚道的了!

    一着棋错全盘输,谁让你当时大意放跑了范雎?

    讲不得后悔话,含泪拜别,换了平民衣服,连车马都没敢坐,悄悄逃往赵国……

    辛垣衍到了咸阳,先代表魏王向范雎道歉:

    “寡人不敏,致使魏齐闻讯逃赵,几番交涉无结果,还望丞相见谅。”

    范雎见如此隆重地送回家属,当然高兴,但不杀魏齐,此恨难消!

    “魏王可恼!

    怎么连一个魏齐都看不住?

    分明是有意放跑!”

    辛垣衍挺胸捍卫魏王:

    “罪犯潜逃,魏确难辞其咎,但丞相宴会上公开真相后,岂不闻:

    人言相传,日行千里。

    不等须贾到魏,天下人已皆知秦相是范公,魏齐还会傻等到您请他去赴宴?”

    这已明指范雎泄露行藏于前,对魏齐潜逃,负有更大的责任。

    辛垣衍果然不凡,一番话竟把伶牙俐齿的范雎堵得无言以对。

    难怪魏安釐王夸他是“寡之蔺相如也!”

    从此安釐王把他倚为心腹。

    当下范雎默默点头:

    “念魏王小心殷勤,就不再追究他了。

    但今后只许与秦交好,不得再跟别人搞什么‘合纵’便保他一世平安!”

    次日上朝,带辛垣衍向昭王交割了魏所献六城的地图及其他相关手续。

    昭王心喜,已有心不再伐魏。

    但自己曾疾言厉色地宣称必擒魏齐为丞相报仇,又怎能得了好处就食言而肥?

    只得装模作样地还是坚持必须交出魏齐。

    免不了辛垣衍据理力争,又展开一场舌战,倒是范雎劝解了:

    “魏齐已逃到赵国,魏王无法前去缉拿,再逼也没用。

    臣自有策让赵把他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