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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或许

    而且,虽然大生一家每餐只得青菜白饭豆腐汤,但她似乎连青菜也不忍心分薄他们三母子,每次吃饭时,总是只吃白饭,绝不夹菜。

    宋姨有时忍不住硬要夹菜给她,她最终总是千方百计夹回给她,无论怎样也不愿吃。

    这是否是真的好?

    宋姨很感动,大生也很感动,他俩明白,她是不想太负累他们一家。

    只有大明,依旧没有半丝感动的表情。

    不过即便如此也没有妨碍几人关系。

    西湖一带的人,也听闻宋姨收留了一个绝色少女,有些人闲着无聊,又基于人类的好奇心,闻风而至的逐渐的多,有男的,也有女的。

    他们在大生家附近远远的看她,无不啧啧称奇,只因为,她实在太漂亮。

    当然,也有些男人会对她存非分之想,极度垂涎。惟碍于大生的一双铁拳,和大明慑人的冷,大家都不敢造次,故亦不致招来太大麻烦。

    “白缘”这个名字,迅即不不胫而定,传遍西湖。

    宋姨看着这个温婉柔顺的女孩,只感到心满意足。

    有儿有女,人生好不满足。

    她和大生,简直把她视作亲人般爱护,开始唤她作“小缘”,对她更关怀备至。

    宋姨夜来还会起来看看她有否把被子盖好。大生,更经常在回家时采了不少她喜爱的香花给她配戴。

    有一次,还因为有流氓真的色胆包天,对她轻薄,大生便以一敌十,与他们打了起来,幸而终把流氓击退,纵然最后大生亦受伤。

    她就像是古往今来、中国无数鬼狐皇话里的妖魅女角,误堕红尘,突然的出现在寻常百姓家,任劳任怨。

    目的,可能为了报恩,又可能是为了寻找心中所爱,更可能是……

    或许,她真的是这些妖魅中的——其中之一。

    只是,这样一个接近完美的女孩,也有令人奇怪之处。

    这点,于她在这里住了半个月的时候,大生便知道了。

    每一晚,当他们吃罢饭后,她总会静静的坐于窗旁,幽幽的看着窗外万籁俱寂的黑夜;宛如在等待着一个人。她到底在等谁?

    抑或,她在等待着“那一天”的来临?

    大生十分好奇;总会有意无意地看她,渐渐地,他就发现一件奇事。

    小缘的目光,竟出奇地、时常落在大明面上。

    这可奇怪了,向来大明的冷面都是人见人怕的,为何她居然会看了又看?

    许多时候,小缘也会与大生闲聊,只是,说话之时,眼睛还是经常暗暗往站于大生身畔的大明脸上看去,大生开始瞧出一点端倪,她似乎十分欣赏大明的冷面。

    “可惜,大明始终没有搭控腔,也从来没有和她说半句话,更没有看她。”

    他不看她,她偏偏要看他。

    虽然看得如此含蓄,但即使连眼睛不大好的宋姨也察觉了,她只是会心微笑。

    大生也会心微笑。

    他虽不敢肯定为何她会这样看大明,然而他相信,可能是因为她看大明的第一眼。

    一切爱情故事的开始,都因为那动人心魄的——第一眼!

    大明向来皆人见人怕,村民们远远见他已争相走避,没有人愿意亲近他。

    如今,难得来了一个对大明看了又看的女孩,大生心想,我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好应为大明感到高兴才对,若能够推波助澜,助他俩一把的话……

    想到这里,大生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夜阑人静,小缘不知为何,竟会在大生兄弟及宋姨熟睡后,悄悄溜出屋外。

    天地一片混沌苍茫,她一双清澈的眸子定定注视其中一堆黑沉沉的树叶,这然道:“你可在?”她竟然对一堆树叶说话,她可是傻的?

    树叶内亦居然有人回答:“想不到,仅仅半个月,你在西湖已艳名四播。”

    小缘道:“一切色相尽属虚幻只是世人过于沉迷了。”

    树叶中人道:“已经是第十六天了,你,情况如何?”

    小缘道:“很好,他们一家都待我很好,尤其是那个宋姨及大生,也分别把我视为女儿及妹子般看待。”她说来竟有点儿感触,是为宋姨与大生而感触,她似乎对他俩渐有好感。

    “那,你可分辨出谁是——白喃珏?”树叶中人问。

    白喃珏?难道小缘正是那个……

    小缘若有所思,答:“我想,我已经知道谁是他了,不过还不敢肯定……”

    “而且,他很冷!”

    “冷?”她说的可是……?

    树叶中人道:“别忘记,他曾有一个外号,唤作‘杀神无常’,既然没有感情,不苟言笑,何以不冷?”

    “但……”小缘又道:“他,冷得令我难以与他说话。”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叶中人冷笑。

    “嗯。”小缘微应。

    “瞧你眼神,你似乎有点动摇?”树叶中人又问。

    她为何动摇?她真的是妖?凡与她在一起的人都会被损阳元?所以她动摇?

    小缘只是无奈的道:“他们……是一家很善良的人,对我……也实在是太好了。”这句话真的是衷心话。

    “这个我不想听!只是此事不宜过于张扬,你明白没有?”树叶中人道。

    “我明白的。”小缘轻轻点头。

    “好!不过你还要小心计算日子,好处为之吧!”

    树叶中人说罢,树叶内蓦地传出“疯”的一声,显然那人已经远去。

    小缘还是呆呆的站着,口中在不断呢喃,似乎,她真的在算着余下的日子。

    日子又过去了。

    对于普通人,也许并不觉对日流逝,然而对于小缘而言,却是异常重要。

    她每天皆在细数着日子,等待着“那一天”的来临。

    今天已经是小缘留下来的第十九天,对她来说,也是很特别的一天。

    因为大生终于带她一起去采药,这还是她首次陪他俩一起外出。

    有何目的?

    大明这个极度的冷,除了偶尔和大生及娘亲说一两句话外,平素简直比哑子更像哑子,大生与他一起五年,固然十分清楚他的性格,他带小缘一起去采药,其实是希望小缘能有多些与大明相处的机会,实在是他身为大哥的一片苦心。

    三人上孤山,踏苏堤,一路上,小缘眉梢眼角出奇地蕴含微笑;大生心想,最大的可能,她是为了能与大明了起才会如此吧?

    可惜,大明似乎并不开心,他而遥摇的跟在二人身后,俨如他们的影子。

    虽然大明的态度令小缘有点尴尬,不过既然大家已一道起行,惟有就这样两前一后,一直的向前行。

    过了苏堤,但见流水淙淙之处,架着一条石桥。

    小缘忽然发奇起来,但还是羞羞地低下头问:“不知道……那条桥……唤作什么名字?”

    她是在问身后的大明,抑是身衅的大生?无论如何,大明因距她太远而装作没有听见,亦根本便不预备要答,他没发一言。

    大生见情势不妙,惟有抢着先行回答:“那桥唤作‘断桥’,从前,则唤作‘锻家桥’。”

    小缘闻言更奇,道:“断桥?这名字听来十分不祥,像是……一个玉石俱焚的故事……”

    “它确是一个玉石俱焚的故事。”

    “哦?”小缘睁着一双清澈招水的大眼睛。

    “小缘,你可听说过白素贞那个传说?”大生老早已把她唤作小缘了。

    她点了点头:“嗯,她是一个很值得尊敬的女子。”

    “这条桥,正是传说当年她产子之地,跟着,她例被那许仙出卖,以盂钵收去……”大生说着,脸容竟尔泛起一阵唏嘘。

    难怪此桥是个玉石俱焚的故事原来曾有一个女子在此写下她彻底心死的故事。

    小精瞧着大生,目光中居然露出一丝试探之色,问:“大生大哥你似乎很同情白素贞。”

    “嗯。”大生微应声。

    “那,若有天有一个像白素贞那样的女子愿一生一世跟随你。你会怎办?”

    “若我是那个许仙,能够遇上一个像白素贞这样为自己死心塌地的女子,必会穷尽一生心力去呵护她,保护她,绝对不会像许仙那样出卖她!”

    小缘闻言轻轻一笑,她虽然时常注意大明而此际眼皇对大生亦不禁暗泛一片欣赏之色,叹道:“可惜,白素贞并不幸福,她没有遇上你。大生大哥,将来嫁给你的女孩,一定是天下间最幸福的女孩子。”

    大生间语温然一笑,道:“是吗?不过我倒认为,有一个人更能令女该幸福。”

    “谁?谁会比大生大哥心地更好?”

    “大明!”

    “他?”小缘也不禁斜瞥身后远远的大明,此刻大明双目正直视着前方,本应可看见他俩,然而竟视若无睹。

    “不错。”大生答:“大明是一个很一心一意的人,他干每一事都很专心;特别是对人,很专心。”

    他语中有话,好像在极力推荐。

    “譬如呢?”小缘问。

    “他与我及娘亲在五年前遇上,一直部把我俩视作至亲的人。”

    “不过他很冷,也很孤单,就像如今,他为何不与我们一起上路呢?”

    大生连忙为大明辩护:“小缘,你错了。他虽有点怪,但其实并不如他外表般冷……”

    小缘见他慌忙为大明解释,憨态可掬,不禁轻笑道:“看来,你俩真的是好兄弟,你时常维护他。”

    甫提“兄弟”二字,大生不期然道:“我和大明,十四岁时便遇上了。那一年,我抢了大户人家的狗饭,给那群恶大噬至遍体伤;怎料就在当晚,那群恶犬也给人厮杀,我知道,是大明替我报的仇……”

    “哦?你怎肯定是他?”

    “只因后来我在他背上发现许多狗的牙印和爪痕,我知道那是他把那些狗厮杀所致的。他,比我伤得更重,且更在他的背上,留下了永难磨灭的伤痕……”

    阿说来仍不免伤感。

    人与一群禽兽肉搏,纵能惨胜,自身亦必难逃重伤,甚至一死厄运。这点,大明在去之前,不会不知道的。

    可是他还是冷冷地不发一言,也不告诉大生,去了。

    只为了大生身上给撕下来的数片肉,和那钵得不偿失、比人肉还要贵的狗饭……

    “自此以后,我曾在心中暗暗发誓,今生今世,我都要视大明为自己亲弟,无论什么事,都必定力帮他达成,我要对得他背上的伤痕!”

    好慷慨的兄弟豪情!小缘听罢,面上竟崭现一丝惭愧之色,她为何会有愧色?

    是否,她的一切,都是一个骗局?她愧自己竟欺骗了这样要好的一双兄弟?还有欺骗了宋姨视她如亲女儿的情?

    想到宋姨夜来为她盖被,想到大生采药的工作虽忙得要命,还会为她采来香花,她想,自己这一生也从来没有人对自己那么好。

    如果仅为得到那人的真情而欺骗了这双诚恳的母子,也还情有可原吧?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