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章 海岛
“不知怎的，今天就想信一回。可能以前没有欲望，无牵无挂，无需将愿望寄托神佛，因而不信。”
老和尚皱眉，眼底似有深意，“那现在你是有了什么牵挂吗？”
赵缪的眼睛被珠光照得如盈盈水色，此刻她眼底仿佛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温柔，她低着头，皮肤白皙，宛若最虔诚的信徒，“只是这次借尸还魂之事，让我有了一些感慨而已。”
老和尚一边点蜡烛，一边摆动着卦象位置，“说来听听。”
“佛家讲说生死轮回，今生赎罪。若真这样，我死后不知道要去哪个地狱受苦。以前我杀人如麻，不信鬼神，因为我觉得只有懦弱的人，无法靠自己实现愿望的人，才会寄托希望于神佛，说来不过都是弱者编造出来让自己内心好过的虚幻罢了。”
“人活一世，总有无法完成的愿望，总不能让人在痛苦之中过一生。”
“对，都说人定胜天。眼下，我做不到在两个世界来去自如，这已然超过人力所及，我只能希望神佛保佑，希望我这一去平安。”
赵缪再磕了一个头，十分虔诚在心里说道：我还希望能平安回到这里，回到叶至臻身边。
老和尚已经将所有蜡烛点亮，按照卦象位置，将赵缪包围在其中。
赵缪如同圣女一般，笼罩在光晕之中。
老和尚将木盒打开，将天珠放在赵缪的手里，神色凝重说道：“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紧紧握住天珠。入了虚幻，便是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你只能跟着天珠散发的佛光走，否则你会在幽冥人界中游离，成为一抹天地之间的一抹孤魂，哪里都去不了。”
赵缪紧紧握着天珠，抬眸对老和尚说道：“多谢。”
老和尚轻轻叹息一声，“你当真决定走？”
赵缪点头，“此心不改。”
老和尚仰天微叹，“可惜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缪手里握着天珠，垂眸低敛，眸光一片温柔，此刻的她在光晕之中像是圣洁的神女，仿佛浑身的罪孽被一洗而空。
她的眸子，落在那颗天珠上。
那细微的裂痕，是上次她在xz跟严如风交手的时候留下的。
她眼眶微微泛红了，心底无限温柔，似又藏着痛苦的决绝。
“帮我…谢谢叶至臻。”
老和尚倒了一碗茶，放在她手里，他的眉目慈悲，像极了他背后发光的佛像，他声音遥遥传来，像是诵经一般高贵遥不可及，“喝了这碗茶，你便能回家。”
赵缪毫不迟疑，仰头将那杯茶喝下了。
很快，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体发冷，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冲出了她身体一样。她微微闭上眼睛，仿佛整个人突然变轻，开始飘了起来。
飘过大海，飘过丛林，飘过山脉。
身体越来越轻。
变成了雾气，变成了雨水。
一片虚无之中，她隐约看见周身的佛像在瞬间全部大亮，仿佛黎明照耀海面，无数波光反射天空，白昼黑夜交替，陡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道划破天际的亮光！
那应该便是天珠之光吧。
赵缪虚无的想着，随后身体彻底剥离，身子一软，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只在那刹那，佛堂里所有的珠光全部熄灭，好似起了大风，在瞬间将所有蜡烛吹熄。
佛堂里一阵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老和尚只觉得眼前飞速窜过一个身影，叶至臻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出，蹲在地上，扶住了赵缪。
黑暗之中，三个人皆是沉默。
只听见叶至臻声音微微发颤，似乎有一抹压抑的哭腔，“她…已经离开了吗？”
半晌才听见老和尚发哑的声音，“至少是离开这个世界了。”
又是一片沉默。
良久，老和尚终于拿着火将最近的几根蜡烛点燃，屋子里重新一片柔柔的光线。
叶至臻抱着赵缪，两个人都坐在地上。
而赵缪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不省人事。
叶至臻仰头，幽黑的瞳孔里仿佛只剩下了无尽的茫然，“她最后…说了什么？”
“她说谢谢你。”老和尚叹气一声，“她应该是发现什么了…”
叶至臻不说话，只是抱着像一个木偶娃娃的赵缪。
“你这又是何必，明明心里想要她留下，又为何要亲自送她走？”
叶至臻的神情茫然，眼神很是空洞，木然的说着：“她说过，如果她不回去做完该做的事情，无论她人在哪里，这辈子都无法安宁。我想让她活着，更想让她开心的活着。如果她无法平息内心的仇恨，我的挽留只会让她更加痛苦。”
老和尚连连叹气，有些不忍：“成全了她，可你怎么办？”
“她不是说过吗，会想办法回来的。”
“你要一直等下去吗？”
叶至臻将赵缪横抱了起来，烛光温柔，衬得他的眼底也温柔了起来，他看着怀里的人，唇角牵出一抹笑来，“我相信她…会回来的。”
老和尚无可奈何的摇头。
也许山穷水尽、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山河交替，她都无法再回到这里。
这便是叶至臻的执念。
——————————————————————————
赵缪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一个山洞。洞里摆着一些简单的家具，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顶上有光，就这么透了进来，照得房间里一片大亮。
洞里很凉，远远的，似乎有海浪的声音。
她微微转头，看见桌旁站着一个青衣女子，桌上摆着一些瓶瓶罐罐，旁边还放着一根拐杖，拐杖上刻着一朵白色的梨花。
这是……
赵缪瞳孔一震，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绝情岛。
她回来了。
眼前的人正是她的长姐赵嫆。
那个五年前被她砍掉一条腿的至亲之人。
许是察觉到背后的动静，赵嫆依旧在那一堆药罐子中忙碌，头也不回的说道：“醒了？”
赵缪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机械的转动眼珠子。
她浑身半点力气都没有，软绵绵的，像是大病了一场。
赵嫆转身，拿起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看她一眼，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只是冷漠道：“你躺了半年。”
赵缪努力发出干哑的音节，“我…没死？”
赵嫆皱眉，似乎惊讶于赵缪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你当然没死。”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出任务失败，掉入河里，被我们的人救了。”
赵缪瞳孔颤动了一下，“严如风…他人呢？”
“他失踪，生死未卜。”
赵缪最担心的便是自己在大魏的身体已经死了，是灵魂穿越到了那个世界。可眼下自己能成功回来，是不是意味着苗露也还活着，自己甚至能再穿越回去？
“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这次失手，还在床上躺了半年，岛主很生气。”赵嫆起身倒了一碗水，让她喝下，“你若醒了，便去岛主那里请安。”
赵嫆有条不紊的做完了这些，随后起身，向外面的人低声说着些什么。
相信很快，整个绝情岛上的人便会得知她赵缪已经醒了过来。
晚些时候，有大夫过来看了她，又开了一副安神的药才离去。
她这里倒是没有人打扰，绝情岛的人向来都在大魏各处做暗哨、暗装或者做刺杀的任务，彼此之间并不熟络，更谈不上什么朋友。
岛主也说，只有无情的人才适合做刺客这行。
因此，她醒来也没有任何人前来探望。
赵缪晚上下了床，独自一人去到海滩附近。
身体还很虚弱，但却完整无损，这比赵缪预想中的结果已经好了很多。
赵缪随意披了一件外套，慢悠悠的走在熟悉的海滩上面，星光满溢，折射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咸湿的海风迎面而来，全是记忆之中的味道。
看着那通透无比的星光，感受着丝毫没有汽车喧嚣声音的绝情岛，此刻她才确认…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也不知道…叶至臻怎么样了。
赵缪坐在岩石上，盈盈月色，照亮海面。
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很缓慢的脚步声，如垂死之人，又闷又重。
执法堂堂主曾青晓一身青衣，两鬓白发飘飞，似踏月而来，声音冷冷：“赵缪，岛主要见你。”
赵缪起身，摆弄了一下衣裙，敛了神色：“我现在便去。”
曾姨冷哼一声，似是不屑，“既然醒了，便应早些去拜见岛主大人才是。赵缪，岛主待你不薄。”
赵缪褔了福身，“谢曾姨赐教。”
曾青晓很满意赵缪的伏低做小，绝情岛里擅长暗杀的有十几个人，但谁都比不上赵缪那精湛绝伦的杀人技巧。
只有赵缪，最是听话，也最好摆弄。
整个绝情岛是海上的一座孤岛，面积大约有近万亩，岛上绿植繁茂，与沿海城市相接，四季如夏，气候湿润。
岛上呈一个几乎快要封闭的环形，中间一座小岛连接，便是岛主大人的居所。
大约走了一刻钟，赵缪和曾青晓才到了一处约三层楼高的大型建筑物前，一一通禀后，便有服侍的人通传。
赵缪又回到了这熟悉的地方，感受着这压抑的氛围。
绕过竹林森森，远听海浪阵阵，一处凉亭之中，四周以纱幔围之，中间长几后坐一年约四十的妇女。
她一身素衣，斜插一支银簪，无论是发饰还是妆容，都素雅到了极致。
纱幔翻飞之间，赵缪看不清楚岛主的脸，只能隔着帘子，在帘外回话。
“赵缪，既然醒了，为何迟迟不来见我？”妇人一面饮茶，一面看着外面的月色，声音里似有笑，“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
赵缪拱了拱手，“让岛主挂念。只是刚刚醒来，一时有些无法回神，因此便先去了海滩散心。”
妇人闻言，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调笑，“你倒是逍遥。你可知道，半年前你刺杀镇西侯世子暴露身份后，朝廷里有多少人想要你的项上人头。尤其是世子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镇西侯可谓是布下天罗地网，誓要你血债血偿。我们绝情岛…好几次险些被镇西侯铁骑屠灭……”
赵缪轻轻扯了唇角，“镇西侯又怎可与岛主相提并论？”
那妇人似乎很享受赵缪的马屁，绝情岛上出去的人大多性子阴沉，也只有赵缪稍微懂得变通，知道说些好话讨她开心。
妇人将茶杯放下，隔着帘子打量她，“你身体可好些了？”
赵缪点头，“已是无碍。”
“既然无碍，那准备什么时候出任务？你知道的，绝情岛从不养废人。”
“随时。”
那妇人哈哈一笑，随后双手一拍桌面，桌上的宣纸猛地被振飞，纸片犹如利剑一般离开桌面，朝着赵缪“簌簌”飞去。
“这是新来的暗杀名单，你挑挑看，有没有看得顺眼的。”
赵缪一把抓住了，手上霎时多了四份画像和名单。
以赵缪的级别，并不知道客源是怎么来的，只是每次都由岛主发布任务，她负责执行。
赵缪随手点了一个，“就这个吧，看起来就很短命的样子。”
那妇人又大笑起来，隔着纱幔，隐约看见一张略美艳却狰狞的脸，“赵缪，绝情岛上只有你有趣，其他人都跟呆头鹅一样。还好你醒过来了，否则我一个人在这岛上，该多无趣啊。”
赵缪低头，表情十分虔诚：“愿为岛主效犬马之劳。”
赵缪退下之后，便往自己房间走。
她在绝情岛上地位超然，仅次于执法堂堂主曾青晓，因此起居也一贯用的最好。
赵缪刚走到院子门口，一只脚刚跨过院门，陡然间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那疼痛来得异常猛烈，像是体内长了怪兽，猛地要撕开她的身体窜出来。
赵缪寸步难行，扶着墙面，瞬间脸色惨白，豆大汗珠滚滚而下。
该死，又是这毒发了。
她的贴身丫鬟小桃老远看见她，惊呼一声，便连忙跑过来。
小桃长期服侍她，因此早已见惯了她毒发的样子，她不慌不乱的将她扶到床上，随后很熟练的翻箱倒柜，找到暗格里的那个白色瓷瓶，往手心里一倒。
里面确实个空瓶子，什么都没有。
老和尚皱眉，眼底似有深意，“那现在你是有了什么牵挂吗？”
赵缪的眼睛被珠光照得如盈盈水色，此刻她眼底仿佛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温柔，她低着头，皮肤白皙，宛若最虔诚的信徒，“只是这次借尸还魂之事，让我有了一些感慨而已。”
老和尚一边点蜡烛，一边摆动着卦象位置，“说来听听。”
“佛家讲说生死轮回，今生赎罪。若真这样，我死后不知道要去哪个地狱受苦。以前我杀人如麻，不信鬼神，因为我觉得只有懦弱的人，无法靠自己实现愿望的人，才会寄托希望于神佛，说来不过都是弱者编造出来让自己内心好过的虚幻罢了。”
“人活一世，总有无法完成的愿望，总不能让人在痛苦之中过一生。”
“对，都说人定胜天。眼下，我做不到在两个世界来去自如，这已然超过人力所及，我只能希望神佛保佑，希望我这一去平安。”
赵缪再磕了一个头，十分虔诚在心里说道：我还希望能平安回到这里，回到叶至臻身边。
老和尚已经将所有蜡烛点亮，按照卦象位置，将赵缪包围在其中。
赵缪如同圣女一般，笼罩在光晕之中。
老和尚将木盒打开，将天珠放在赵缪的手里，神色凝重说道：“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紧紧握住天珠。入了虚幻，便是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你只能跟着天珠散发的佛光走，否则你会在幽冥人界中游离，成为一抹天地之间的一抹孤魂，哪里都去不了。”
赵缪紧紧握着天珠，抬眸对老和尚说道：“多谢。”
老和尚轻轻叹息一声，“你当真决定走？”
赵缪点头，“此心不改。”
老和尚仰天微叹，“可惜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缪手里握着天珠，垂眸低敛，眸光一片温柔，此刻的她在光晕之中像是圣洁的神女，仿佛浑身的罪孽被一洗而空。
她的眸子，落在那颗天珠上。
那细微的裂痕，是上次她在xz跟严如风交手的时候留下的。
她眼眶微微泛红了，心底无限温柔，似又藏着痛苦的决绝。
“帮我…谢谢叶至臻。”
老和尚倒了一碗茶，放在她手里，他的眉目慈悲，像极了他背后发光的佛像，他声音遥遥传来，像是诵经一般高贵遥不可及，“喝了这碗茶，你便能回家。”
赵缪毫不迟疑，仰头将那杯茶喝下了。
很快，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体发冷，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冲出了她身体一样。她微微闭上眼睛，仿佛整个人突然变轻，开始飘了起来。
飘过大海，飘过丛林，飘过山脉。
身体越来越轻。
变成了雾气，变成了雨水。
一片虚无之中，她隐约看见周身的佛像在瞬间全部大亮，仿佛黎明照耀海面，无数波光反射天空，白昼黑夜交替，陡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道划破天际的亮光！
那应该便是天珠之光吧。
赵缪虚无的想着，随后身体彻底剥离，身子一软，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只在那刹那，佛堂里所有的珠光全部熄灭，好似起了大风，在瞬间将所有蜡烛吹熄。
佛堂里一阵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老和尚只觉得眼前飞速窜过一个身影，叶至臻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出，蹲在地上，扶住了赵缪。
黑暗之中，三个人皆是沉默。
只听见叶至臻声音微微发颤，似乎有一抹压抑的哭腔，“她…已经离开了吗？”
半晌才听见老和尚发哑的声音，“至少是离开这个世界了。”
又是一片沉默。
良久，老和尚终于拿着火将最近的几根蜡烛点燃，屋子里重新一片柔柔的光线。
叶至臻抱着赵缪，两个人都坐在地上。
而赵缪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不省人事。
叶至臻仰头，幽黑的瞳孔里仿佛只剩下了无尽的茫然，“她最后…说了什么？”
“她说谢谢你。”老和尚叹气一声，“她应该是发现什么了…”
叶至臻不说话，只是抱着像一个木偶娃娃的赵缪。
“你这又是何必，明明心里想要她留下，又为何要亲自送她走？”
叶至臻的神情茫然，眼神很是空洞，木然的说着：“她说过，如果她不回去做完该做的事情，无论她人在哪里，这辈子都无法安宁。我想让她活着，更想让她开心的活着。如果她无法平息内心的仇恨，我的挽留只会让她更加痛苦。”
老和尚连连叹气，有些不忍：“成全了她，可你怎么办？”
“她不是说过吗，会想办法回来的。”
“你要一直等下去吗？”
叶至臻将赵缪横抱了起来，烛光温柔，衬得他的眼底也温柔了起来，他看着怀里的人，唇角牵出一抹笑来，“我相信她…会回来的。”
老和尚无可奈何的摇头。
也许山穷水尽、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山河交替，她都无法再回到这里。
这便是叶至臻的执念。
——————————————————————————
赵缪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一个山洞。洞里摆着一些简单的家具，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顶上有光，就这么透了进来，照得房间里一片大亮。
洞里很凉，远远的，似乎有海浪的声音。
她微微转头，看见桌旁站着一个青衣女子，桌上摆着一些瓶瓶罐罐，旁边还放着一根拐杖，拐杖上刻着一朵白色的梨花。
这是……
赵缪瞳孔一震，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绝情岛。
她回来了。
眼前的人正是她的长姐赵嫆。
那个五年前被她砍掉一条腿的至亲之人。
许是察觉到背后的动静，赵嫆依旧在那一堆药罐子中忙碌，头也不回的说道：“醒了？”
赵缪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机械的转动眼珠子。
她浑身半点力气都没有，软绵绵的，像是大病了一场。
赵嫆转身，拿起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看她一眼，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只是冷漠道：“你躺了半年。”
赵缪努力发出干哑的音节，“我…没死？”
赵嫆皱眉，似乎惊讶于赵缪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你当然没死。”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出任务失败，掉入河里，被我们的人救了。”
赵缪瞳孔颤动了一下，“严如风…他人呢？”
“他失踪，生死未卜。”
赵缪最担心的便是自己在大魏的身体已经死了，是灵魂穿越到了那个世界。可眼下自己能成功回来，是不是意味着苗露也还活着，自己甚至能再穿越回去？
“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这次失手，还在床上躺了半年，岛主很生气。”赵嫆起身倒了一碗水，让她喝下，“你若醒了，便去岛主那里请安。”
赵嫆有条不紊的做完了这些，随后起身，向外面的人低声说着些什么。
相信很快，整个绝情岛上的人便会得知她赵缪已经醒了过来。
晚些时候，有大夫过来看了她，又开了一副安神的药才离去。
她这里倒是没有人打扰，绝情岛的人向来都在大魏各处做暗哨、暗装或者做刺杀的任务，彼此之间并不熟络，更谈不上什么朋友。
岛主也说，只有无情的人才适合做刺客这行。
因此，她醒来也没有任何人前来探望。
赵缪晚上下了床，独自一人去到海滩附近。
身体还很虚弱，但却完整无损，这比赵缪预想中的结果已经好了很多。
赵缪随意披了一件外套，慢悠悠的走在熟悉的海滩上面，星光满溢，折射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咸湿的海风迎面而来，全是记忆之中的味道。
看着那通透无比的星光，感受着丝毫没有汽车喧嚣声音的绝情岛，此刻她才确认…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也不知道…叶至臻怎么样了。
赵缪坐在岩石上，盈盈月色，照亮海面。
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很缓慢的脚步声，如垂死之人，又闷又重。
执法堂堂主曾青晓一身青衣，两鬓白发飘飞，似踏月而来，声音冷冷：“赵缪，岛主要见你。”
赵缪起身，摆弄了一下衣裙，敛了神色：“我现在便去。”
曾姨冷哼一声，似是不屑，“既然醒了，便应早些去拜见岛主大人才是。赵缪，岛主待你不薄。”
赵缪褔了福身，“谢曾姨赐教。”
曾青晓很满意赵缪的伏低做小，绝情岛里擅长暗杀的有十几个人，但谁都比不上赵缪那精湛绝伦的杀人技巧。
只有赵缪，最是听话，也最好摆弄。
整个绝情岛是海上的一座孤岛，面积大约有近万亩，岛上绿植繁茂，与沿海城市相接，四季如夏，气候湿润。
岛上呈一个几乎快要封闭的环形，中间一座小岛连接，便是岛主大人的居所。
大约走了一刻钟，赵缪和曾青晓才到了一处约三层楼高的大型建筑物前，一一通禀后，便有服侍的人通传。
赵缪又回到了这熟悉的地方，感受着这压抑的氛围。
绕过竹林森森，远听海浪阵阵，一处凉亭之中，四周以纱幔围之，中间长几后坐一年约四十的妇女。
她一身素衣，斜插一支银簪，无论是发饰还是妆容，都素雅到了极致。
纱幔翻飞之间，赵缪看不清楚岛主的脸，只能隔着帘子，在帘外回话。
“赵缪，既然醒了，为何迟迟不来见我？”妇人一面饮茶，一面看着外面的月色，声音里似有笑，“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
赵缪拱了拱手，“让岛主挂念。只是刚刚醒来，一时有些无法回神，因此便先去了海滩散心。”
妇人闻言，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调笑，“你倒是逍遥。你可知道，半年前你刺杀镇西侯世子暴露身份后，朝廷里有多少人想要你的项上人头。尤其是世子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镇西侯可谓是布下天罗地网，誓要你血债血偿。我们绝情岛…好几次险些被镇西侯铁骑屠灭……”
赵缪轻轻扯了唇角，“镇西侯又怎可与岛主相提并论？”
那妇人似乎很享受赵缪的马屁，绝情岛上出去的人大多性子阴沉，也只有赵缪稍微懂得变通，知道说些好话讨她开心。
妇人将茶杯放下，隔着帘子打量她，“你身体可好些了？”
赵缪点头，“已是无碍。”
“既然无碍，那准备什么时候出任务？你知道的，绝情岛从不养废人。”
“随时。”
那妇人哈哈一笑，随后双手一拍桌面，桌上的宣纸猛地被振飞，纸片犹如利剑一般离开桌面，朝着赵缪“簌簌”飞去。
“这是新来的暗杀名单，你挑挑看，有没有看得顺眼的。”
赵缪一把抓住了，手上霎时多了四份画像和名单。
以赵缪的级别，并不知道客源是怎么来的，只是每次都由岛主发布任务，她负责执行。
赵缪随手点了一个，“就这个吧，看起来就很短命的样子。”
那妇人又大笑起来，隔着纱幔，隐约看见一张略美艳却狰狞的脸，“赵缪，绝情岛上只有你有趣，其他人都跟呆头鹅一样。还好你醒过来了，否则我一个人在这岛上，该多无趣啊。”
赵缪低头，表情十分虔诚：“愿为岛主效犬马之劳。”
赵缪退下之后，便往自己房间走。
她在绝情岛上地位超然，仅次于执法堂堂主曾青晓，因此起居也一贯用的最好。
赵缪刚走到院子门口，一只脚刚跨过院门，陡然间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那疼痛来得异常猛烈，像是体内长了怪兽，猛地要撕开她的身体窜出来。
赵缪寸步难行，扶着墙面，瞬间脸色惨白，豆大汗珠滚滚而下。
该死，又是这毒发了。
她的贴身丫鬟小桃老远看见她，惊呼一声，便连忙跑过来。
小桃长期服侍她，因此早已见惯了她毒发的样子，她不慌不乱的将她扶到床上，随后很熟练的翻箱倒柜，找到暗格里的那个白色瓷瓶，往手心里一倒。
里面确实个空瓶子，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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