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又见船夫
在一个亭子里,张凡又看到了那个船夫。晴天里,他褪去蓑衣,像村里的农夫一般,上身穿着一件蓝灰色的短襟,下身是条黑裤。他光脚坐着,手里握着小刀,似乎在做什么东西。
但他没有打招呼。李牧之似乎没有看到船夫,依旧走在前面。忽然,她回头问张凡:“惊讶吗?”
“惊讶什么?”
张凡以为她看到了船夫,在这里看到一个人的确是件惊讶的事。可接下来的话,就又让他摸不到头脑了。
“这里可是有个湖啊!湖里有荷花,湖上有长廊,还有赏花的亭子。看到这个湖,你觉得心情好些了吗?”
张凡叹息一声,她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呢?于是不解地问:“为什么这样说?你是在跟自己说话吗?”
“因为你一直板着脸,好像随时会骂人的样子。”
“是这样吗?”他说完,特意趴到护栏上,看了看水里的样子,然后苦涩地笑了下。“我从很久以前就这个样子了。”
“但你说话的声音一点感情都没有。”
“这不是问题,我们现在正在找人。我在意的是这里是出事的地方吗?”
“是这里,就在那边。”
她指向一个亭子,从这里看,柱子上的血迹格外刺眼。张凡松了口气,一瞬间他有个想法,以为是李牧之特意带他来这儿的。原来不是啊!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会想到这种离谱的可能呢?
现在走进去,和其他亭子一样,他猜测亭子中间应该是张石桌,两边则是椅子。现在,石桌被打碎,倒在一边,那两张椅子毁的更加彻底,而且上面还有血迹。
张凡想到了什么,环顾四周问:“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他们不是来找食物的吗?”
“可能是来摘莲蓬的吧!”
“这个解释未免牵强了些。”接着他蹲下来,想要更仔细地观察,可除了血迹,的确什么都没有了。亭子也毫发无伤,这番景象像是被刻意布置出来的。
船夫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打了个招呼。
“呦!这不是昨天那个淋雨的小哥吗?怎么,又饿了,出来找吃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李牧之一跳,她跑到张凡身后,但张凡却站起来行礼。他说:“前辈!多谢昨日之惠。”
当听到前辈的那刻,这个看着活了半世的人有些不敢相信。他指着自己的脸问:“前辈?你在叫我前辈。”
“不然呢?”
“你知道我是谁?”
张凡平静地说:“我知道你是妖。”
李牧之插话:“他是妖?”
两人都没有理她,都沉浸在自己的对话里。船夫说:“什么时候人族里面出了个你这样懂礼的小孩?别假惺惺了,想要什么?人族来这都是要带来一些东西和带走一些东西的。当然,带来的永远不是好东西,而带走的没有一件不好的。”
“不,我并不想得到什么。是我师傅说,无关修为,凡是碰到比自己年纪大的,好的人和妖,都要叫声前辈。”
这下船夫信了,看着张凡的眼睛,他舍不得离开,那是像月亮一样澄澈的眼睛。“真是个怪胎,你这般年纪,竟然能看出我是妖。要知道,我可是有一百年没有幻化出真身了。”他改变了刚才的态度,接着说:“莫非是你这双眼睛有什么特殊?”
“不是,我从小就对灵气很敏感。”
“那你周围的人肯定很怕你,我倒更希望看到的是那个女娃娃的样子。”
的确,李牧之和张凡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在知道船夫是妖怪的那一刻,她已经往后撤了十几步,手中拿着法器。是一根木柄,还带有绿叶的浮尘。这是一件不俗的法器,单看那片绿叶,就知道浮尘已经到了道阶的品质。此时,她充满警惕,好像随时都会发动攻击。
“张凡,他是妖怪,离开那。”
但张凡置若罔闻,还在继续问:“前辈可曾见过两个男人?来这里找吃的,然后失踪了。”
他提出了和张凡相同的疑问:“找吃的,为什么要到这儿来?”
“我不知道,但这儿有血迹。”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走到柱子旁,摸了下上面的血迹,“我并没有见过其他人来过这儿。不过前两天,倒是发生了怪事。我出门一趟,等回来发现用来渡人的小船不见了。最后,还是在湖对岸找到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线索。”
张凡摸着脑袋说:“我不知道,这里也许还有其他妖怪。”
没想到的是,船夫突然大笑一声。可能是因为张凡呆呆地样子有些好笑吧!他说了声,等我回来。随即就转身走回原来的亭子,就在他们的斜对角,靠近一朵极大的荷花。
“他去干嘛了?”李牧之重新走回张凡身边。
张凡幽幽说道:“可能是去拿那边的东西了。”
“为什么你对妖怪这么宽容呢?”
“这里是荒原,本来就是他们的家,我们更像是不速之客。于情于理我们作为客人,还想耍主人的威风,这是不对的。”
不知道为什么,李牧之愣了一下,他说的没有错,但这种想法和她从小接受的常识矛盾。延清教一直信奉妖,性本恶的观点,只要是妖怪,那就是人族的隐患。甚至会在每天秋天的时候,集体出山除妖。
这听起来跟个极端的邪教差不多,不分好坏,只根据种族评判。可延清教只教会了他们除妖的功法,告诉他们,自己的使命就是除妖,待到一定程度之后,便会得道而成仙。却没告诉他们,人是怎样的,妖是怎样的。所以她不解地问:“你到底是从哪来的啊?怎么会这样说呢?”
说话的时候,李牧之把脸贴过来,她看着张凡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到更多的东西。张凡急忙避开,他也感到奇怪,两人的关系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窖。“怎么了?”他问。
“妖怎么能跟人比呢?”她不满道。“你腰上有颗妖怪的种子就已经很奇怪了,现在又跟另一个妖怪自顾自地谈话。”
张凡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很痛苦,似乎在做某种斗争,所以刚要张开的嘴又闭上了。船夫在另一边挥手,示意他们过去。两个人都看到了,张凡想走,却感觉有人拉住了他。他低头,是李牧之的手,小小的,晶莹剔透,抓住了宽大的袖子。她说:“别去了。我们自己找就够了!”
“也许我们该去看看,那条小船的事,还有这里其他的妖怪。”
“你真的相信他说的话?”
“去了才知道。”
“我不想去,我不会和妖为伍。”
“并不是要在一起做件事,而是我们应该了解这里的情况。”
他率先走了一小段路,回过头,看到李牧之还站在原地犹豫。这下连他也跟着犹豫了,李牧之不想跟过来,那这件事就变得没意义了。倘若另一种可能,没有船夫的帮助,他们自己去找,谁又能保证不碰到其他的妖怪呢?总会碰到妖怪的,他想。
小种子说:“人总是这么犹豫吗?”
张凡回答:“不,只有碰到自己在意的事才会犹豫。但她还好一点,我碰到过更难缠的。”
“她不跟上来的话,怎么办?”
“那我就成了一个傻子,或者我去拉她,但我不想这么做。”
“唉,真麻烦啊!”
张凡也叹息一声,就是这样,他也没有生气。只是讨厌牵挂一个人的感觉,他知道如果这样走了,那种心口上扎着刀子的感觉会一直伴随他。接着他又极其冷静地想到自己并不是真的傻子,不需要做傻事。一个有智慧的人就应该走过去,实际上他就是这么做的,又走回去了。船夫在另一个亭子里变得安静,他不再呼喊,扬起的手放下,显然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对面的李牧之还在愣神,张凡走近叫了她两声。但她好像没有听到,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无奈之下,他只好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和看到的一样,那只手又小又软,却凉的像块冰糕。被张凡温暖的大手包裹,她瞬间回到现实。
“唉?”她轻叫了一声。“你干嘛?”这下她的脸从前面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声音轻飘飘的,飘到空中,自己就散了。
张凡回答:“你不肯走啊!我就拉着你走了。”
“那,那也太,太无礼了。还,还没人,敢,敢这样对我。”
“什么?”
张凡没有听清,被人拉着,她说话支支吾吾的,声音小极了。可那只大手更温暖了!她原本没有力气的身体,变得更加无力。甚至有那么一会儿,她可以感受到胸口前有个东西在咚咚乱跳,背上有一根根小刺在扎,忽冷忽热。没一会儿,手心就出了汗,她感到羞愧,就更不敢乱动了。只能顺从他,船夫见了,略有深意地笑了下。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又走了一小段长廊,来到一扇小门面前。
船夫问张凡:“小哥,怎么不问问我要去哪呢?”
“前辈,不要这样叫我了。我叫张凡,后面的这位叫李牧之。”
船夫说:“那张凡,我告诉你。这里有两座山,前面的山叫殷,后面的那座叫淤,都是大山。两山之间夹着片草地,还有一个湖。可草地没有名字,不过湖有个名字叫镜湖。”
张凡问:“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这里的故事。为什么这里会建起一座宅子。”
但他没有打招呼。李牧之似乎没有看到船夫,依旧走在前面。忽然,她回头问张凡:“惊讶吗?”
“惊讶什么?”
张凡以为她看到了船夫,在这里看到一个人的确是件惊讶的事。可接下来的话,就又让他摸不到头脑了。
“这里可是有个湖啊!湖里有荷花,湖上有长廊,还有赏花的亭子。看到这个湖,你觉得心情好些了吗?”
张凡叹息一声,她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呢?于是不解地问:“为什么这样说?你是在跟自己说话吗?”
“因为你一直板着脸,好像随时会骂人的样子。”
“是这样吗?”他说完,特意趴到护栏上,看了看水里的样子,然后苦涩地笑了下。“我从很久以前就这个样子了。”
“但你说话的声音一点感情都没有。”
“这不是问题,我们现在正在找人。我在意的是这里是出事的地方吗?”
“是这里,就在那边。”
她指向一个亭子,从这里看,柱子上的血迹格外刺眼。张凡松了口气,一瞬间他有个想法,以为是李牧之特意带他来这儿的。原来不是啊!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会想到这种离谱的可能呢?
现在走进去,和其他亭子一样,他猜测亭子中间应该是张石桌,两边则是椅子。现在,石桌被打碎,倒在一边,那两张椅子毁的更加彻底,而且上面还有血迹。
张凡想到了什么,环顾四周问:“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他们不是来找食物的吗?”
“可能是来摘莲蓬的吧!”
“这个解释未免牵强了些。”接着他蹲下来,想要更仔细地观察,可除了血迹,的确什么都没有了。亭子也毫发无伤,这番景象像是被刻意布置出来的。
船夫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打了个招呼。
“呦!这不是昨天那个淋雨的小哥吗?怎么,又饿了,出来找吃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李牧之一跳,她跑到张凡身后,但张凡却站起来行礼。他说:“前辈!多谢昨日之惠。”
当听到前辈的那刻,这个看着活了半世的人有些不敢相信。他指着自己的脸问:“前辈?你在叫我前辈。”
“不然呢?”
“你知道我是谁?”
张凡平静地说:“我知道你是妖。”
李牧之插话:“他是妖?”
两人都没有理她,都沉浸在自己的对话里。船夫说:“什么时候人族里面出了个你这样懂礼的小孩?别假惺惺了,想要什么?人族来这都是要带来一些东西和带走一些东西的。当然,带来的永远不是好东西,而带走的没有一件不好的。”
“不,我并不想得到什么。是我师傅说,无关修为,凡是碰到比自己年纪大的,好的人和妖,都要叫声前辈。”
这下船夫信了,看着张凡的眼睛,他舍不得离开,那是像月亮一样澄澈的眼睛。“真是个怪胎,你这般年纪,竟然能看出我是妖。要知道,我可是有一百年没有幻化出真身了。”他改变了刚才的态度,接着说:“莫非是你这双眼睛有什么特殊?”
“不是,我从小就对灵气很敏感。”
“那你周围的人肯定很怕你,我倒更希望看到的是那个女娃娃的样子。”
的确,李牧之和张凡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在知道船夫是妖怪的那一刻,她已经往后撤了十几步,手中拿着法器。是一根木柄,还带有绿叶的浮尘。这是一件不俗的法器,单看那片绿叶,就知道浮尘已经到了道阶的品质。此时,她充满警惕,好像随时都会发动攻击。
“张凡,他是妖怪,离开那。”
但张凡置若罔闻,还在继续问:“前辈可曾见过两个男人?来这里找吃的,然后失踪了。”
他提出了和张凡相同的疑问:“找吃的,为什么要到这儿来?”
“我不知道,但这儿有血迹。”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走到柱子旁,摸了下上面的血迹,“我并没有见过其他人来过这儿。不过前两天,倒是发生了怪事。我出门一趟,等回来发现用来渡人的小船不见了。最后,还是在湖对岸找到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线索。”
张凡摸着脑袋说:“我不知道,这里也许还有其他妖怪。”
没想到的是,船夫突然大笑一声。可能是因为张凡呆呆地样子有些好笑吧!他说了声,等我回来。随即就转身走回原来的亭子,就在他们的斜对角,靠近一朵极大的荷花。
“他去干嘛了?”李牧之重新走回张凡身边。
张凡幽幽说道:“可能是去拿那边的东西了。”
“为什么你对妖怪这么宽容呢?”
“这里是荒原,本来就是他们的家,我们更像是不速之客。于情于理我们作为客人,还想耍主人的威风,这是不对的。”
不知道为什么,李牧之愣了一下,他说的没有错,但这种想法和她从小接受的常识矛盾。延清教一直信奉妖,性本恶的观点,只要是妖怪,那就是人族的隐患。甚至会在每天秋天的时候,集体出山除妖。
这听起来跟个极端的邪教差不多,不分好坏,只根据种族评判。可延清教只教会了他们除妖的功法,告诉他们,自己的使命就是除妖,待到一定程度之后,便会得道而成仙。却没告诉他们,人是怎样的,妖是怎样的。所以她不解地问:“你到底是从哪来的啊?怎么会这样说呢?”
说话的时候,李牧之把脸贴过来,她看着张凡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到更多的东西。张凡急忙避开,他也感到奇怪,两人的关系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窖。“怎么了?”他问。
“妖怎么能跟人比呢?”她不满道。“你腰上有颗妖怪的种子就已经很奇怪了,现在又跟另一个妖怪自顾自地谈话。”
张凡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很痛苦,似乎在做某种斗争,所以刚要张开的嘴又闭上了。船夫在另一边挥手,示意他们过去。两个人都看到了,张凡想走,却感觉有人拉住了他。他低头,是李牧之的手,小小的,晶莹剔透,抓住了宽大的袖子。她说:“别去了。我们自己找就够了!”
“也许我们该去看看,那条小船的事,还有这里其他的妖怪。”
“你真的相信他说的话?”
“去了才知道。”
“我不想去,我不会和妖为伍。”
“并不是要在一起做件事,而是我们应该了解这里的情况。”
他率先走了一小段路,回过头,看到李牧之还站在原地犹豫。这下连他也跟着犹豫了,李牧之不想跟过来,那这件事就变得没意义了。倘若另一种可能,没有船夫的帮助,他们自己去找,谁又能保证不碰到其他的妖怪呢?总会碰到妖怪的,他想。
小种子说:“人总是这么犹豫吗?”
张凡回答:“不,只有碰到自己在意的事才会犹豫。但她还好一点,我碰到过更难缠的。”
“她不跟上来的话,怎么办?”
“那我就成了一个傻子,或者我去拉她,但我不想这么做。”
“唉,真麻烦啊!”
张凡也叹息一声,就是这样,他也没有生气。只是讨厌牵挂一个人的感觉,他知道如果这样走了,那种心口上扎着刀子的感觉会一直伴随他。接着他又极其冷静地想到自己并不是真的傻子,不需要做傻事。一个有智慧的人就应该走过去,实际上他就是这么做的,又走回去了。船夫在另一个亭子里变得安静,他不再呼喊,扬起的手放下,显然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对面的李牧之还在愣神,张凡走近叫了她两声。但她好像没有听到,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无奈之下,他只好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和看到的一样,那只手又小又软,却凉的像块冰糕。被张凡温暖的大手包裹,她瞬间回到现实。
“唉?”她轻叫了一声。“你干嘛?”这下她的脸从前面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声音轻飘飘的,飘到空中,自己就散了。
张凡回答:“你不肯走啊!我就拉着你走了。”
“那,那也太,太无礼了。还,还没人,敢,敢这样对我。”
“什么?”
张凡没有听清,被人拉着,她说话支支吾吾的,声音小极了。可那只大手更温暖了!她原本没有力气的身体,变得更加无力。甚至有那么一会儿,她可以感受到胸口前有个东西在咚咚乱跳,背上有一根根小刺在扎,忽冷忽热。没一会儿,手心就出了汗,她感到羞愧,就更不敢乱动了。只能顺从他,船夫见了,略有深意地笑了下。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又走了一小段长廊,来到一扇小门面前。
船夫问张凡:“小哥,怎么不问问我要去哪呢?”
“前辈,不要这样叫我了。我叫张凡,后面的这位叫李牧之。”
船夫说:“那张凡,我告诉你。这里有两座山,前面的山叫殷,后面的那座叫淤,都是大山。两山之间夹着片草地,还有一个湖。可草地没有名字,不过湖有个名字叫镜湖。”
张凡问:“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这里的故事。为什么这里会建起一座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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