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狗子觉醒练心经
“孙儿，来，爷爷背你去见个人。”山爷给狗子准备了两条路，既然没选平庸，那就得出创造传奇。
狗子也不忸怩，伏到爷爷背上，三岁之前，爷爷经常背着他走街串巷，山爷怕自己的瘦骨头硌着孙儿，专门在背上缝了两层棉布。狗子那时候很享受，踏实又威风，后来遇着小孩笑话，才跳下背来，追逐打闹。如今他十二岁，兴许是吃百家奶的缘故，个头较大，旁人都以为他有十五六岁，跟山爷也只差半个脑袋，重量早就超了，山爷一向瘦如骨立。即使这般，山爷背上狗子后，也是健步如飞。是夜星藏月隐，不见寸光，可山爷好像能看清路似的，不用细看，便绕出两进院子，过一座木桥，走三里小道，来到一间草屋，推门进入。
屋内有一老僧，禅坐于地，面向二人。山爷将狗子放到老僧跟前，没有言语。狗子心猜这是山爷旧友，并不害怕，也不开口，周围漆黑无见，只是能感觉到老僧在端详自己。过了不知多久，老僧说道：“很好，很好。”狗子明显听到山爷松了口气，心神安定下来。老僧继续说道：“觉醒，外门功夫，你需要吃苦勤练，必有所获，内心功法，我可以教你，你愿学吗？”
觉醒是狗子的法号。
狗子看向山爷，见其点头，才说道：“我愿意。”
“很好，来，像我这般坐好，伤不打紧吧？”老僧的声音很像佛。
“不打紧。”觉醒努力将腿盘起，作一般模样。屋内屋外沉沉黑寂，伸手不见五指，但他确实能看见老僧的姿势，闭上眼睛也是如此，虽看不真切，但心里却是清晰明亮。老僧没有说心法名字，也没有说口诀动作，就那样缓缓地呼气吸气，节奏如大江大河，平静的水面下，匍匐着磅礴无边的力量。渐渐地，觉醒不自觉随着老僧的呼吸起伏，自然而然地闭上双眼，看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初时只是半碗水洼，随着呼吸荡漾连绵，愈来愈满。他忘了时间，忘了地点，忘了伤痛，忘了过去和将来，忘了一切，心里只有那碗水洼，悠悠扬扬，安安静静。这个世界很小，但有天，有水，也有光。他大口吸气，吸多少都不满足，一口比一口大，一口比一口长，越是这样，越是舒畅。水洼随着他的每次呼吸变得愈发饱满，犹如一只盛满酒的碗，但好像还能再多盛一些，再多一些，哪怕已经高出碗沿，却始终没能溢出。这水洼饱满地犹如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映射着朝阳的光辉，圣洁，纯粹，生机勃勃。他开始小心，一点点地小口呼吸，他想知道极限，又怕毁了这般美好。
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
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
他的世界忽然光芒大盛，淹没了整个天地，水洼在那一瞬间，溢了出来，形成一处更大的水洼。
天亮了。
遵照爷爷吩咐，觉醒离开小屋，沿着小路回到寺里，一夜未眠，身上竟有说不出的舒坦。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他欢欣鼓舞，连蹦带跳，只觉得每一棵花草树木都非常亲切，把手放在上面，仿佛听见了心跳。他冲每一个和尚热情问候，搞得别人迷迷瞪瞪，知情的还以为他被明石打成了傻子。去食堂吃饭时，大侠冲他奔来，看神情竟有些着急。这一顿，觉醒吃了十个馒头，心里分外满足，很像昨夜小世界里盛满水的水洼。觉味告诉他，脸上有些难看，伤还没好，觉醒毫不在意，照照镜子，瞧见之后反而更加兴奋，一路奔至不闹住处，拿出水桶，便下山挑水。见着大侠脖子上的项圈，他速手解开，还了大侠自由。没成想，大侠今日乐得同他上山下山。挑水时，觉醒也觉得有趣，跟一同作业的弟子有说有笑，累是累些，但比起几个月前的心态，越累，他越满足。当日不仅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还去帮曾经帮过他的师侄们，惊得各位半日合不上嘴巴。晨业之后，觉醒来到修武院，同明清明力一行人扎马步，越是疲惫，越是难以坚持，觉醒越是满足，虽然没抗住觉山师兄的飞石。在马场扎了一日，没瞧见明石，一问才知，明石“畏罪”，已经逃下山去。觉醒闻言，怅然若失。
夜后，疲惫不堪的觉醒来到竹林小屋，推门进去，见山爷跟老僧已经入定，便坐到跟前，摆好姿势，同昨日一般，长吸长呼，渐入佳境。他能察觉到自己的天地稍许宽阔，水洼也有长大，欣喜难禁，期待着今夜也能再得圆满。天亮之时，觉醒世界里的水洼只得半满，心不知足，仍要修习，却听老僧说道：“滴水成池，非一日之功；汇流成海，非百年之累。觉醒，欲速则不达，你且退去，白日有白日作业，不可荒废。”
觉醒闻言，心中一亮，推门离去。觉醒不是听话的主儿，但老僧的话，仿佛不是进了他的耳朵，而是直击心灵，自己根本没有怀疑、反驳的念头。大侠在门口等他，一同前往食堂吃饭，再下山挑水。晨业结束之后，便来到修武院，同明清明力招呼一声，开始扎马步。顶头收颌，沉肩坠肘，含胸拔背，敛臀提肛，腰马合一，扣膝圆裆，此项基本功主要在于加固下盘，步稳气沉方能临阵不颤，腰坚足硬方能遇危不慌，如合抱之木，根不深不足以抗风雨，干不壮不足以生繁枝。又如万丈高山，非雄基不能成绝峰，非阔地不能成危崖。觉醒明白这个道理之后，便咬紧牙关，踏踏实实从腰腿练起。最初的一刻相对轻松，越往后，越觉得双臂沉麻，双股酸苦，一开始，他通过数数来转移注意力，效果不佳，后来他开始思念芊芊，回忆从前，猜想未来，这是个有效的法子，但也只捱了半个时辰。有时候，他都希望觉山的石子早点到来，打倒也好，抗住也罢，只希望早点结束。石子终究会来，但往往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觉醒煎熬之际，想到内功心法，老僧说，“滴水成池，非一日之功；汇流成海，非百年之累”，既然老僧没有告知心法名号，那自己便称其为“滴海心法”，这个收获同大侠名字一样让他骄傲，又撑过两刻工夫。
两个时辰的马步，对于少林弟子来说，并不困难，都不用偷奸耍滑。难的是扎马步的同时，抗住觉山一记飞石，而且对于飞石何时出手、攻击何处毫无头绪，保持马步姿势容易，但要保持两个时辰的高度警惕，却是大不容易。觉山又明察秋毫，飞石往往出其不意，两年之内的新人根本没法通过此关，老人过关，也是一半一半。那几个孤人倒是厉害，来此地都不是为了扎马步，而是想捱两记飞石。
嗖——
觉醒应声倒地，四肢犹豫过于绷紧，当下起不了身。他躺在地上，见其他人都在咬牙坚持，汗若豆粒，面红气急，禁不住想：他们也是为了天下无敌吗？为了报仇？为了带着心爱的女子游戏江湖？还是为了保护亲人？为了替天行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初衷，来到这里，没有人想老老实实的念一辈子经书，拜一辈子的佛。但为了这个初衷，每个人付出的努力又大相径庭，有的闲散，有的奋进，有的得过且过，有的恨不得一飞冲天。
嗖嗖嗖——两名弟子应声倒地，但有一人扛了下来，是明清。觉醒看向他时，心里分明有些妒忌。明清只是浅浅一笑，进了力场。“觉山师叔，您老人家为啥老打我屁股，上面都好几个印儿了。”倒在地上的明力张成个“大”字，冲墙上的人吆喝。
觉山并没有回话。
觉醒起身，出院活动手脚，打了一套五行拳，这门功夫兴许都算不上功夫，只为强身健体，无攻无防，人人都会，每逢初一十五，寺里大庆，所有人一起打拳，给上山的香客看。觉醒看过几次，也就会了。拳打完之后，身上的酸楚减轻一半，再打一遍，就只剩十一。吃过午饭，休息两刻，觉醒又来到修武院，继续扎马步。亥时左右，便赶到竹林小屋，修习滴海心法。
三夜后，觉醒又得一次圆满。
此后又过九日，觉醒再得圆满。
又过二十七日，觉醒再得圆满，也在当天，觉醒扛住两记飞石，顺利过关。
兴奋之余，他最想告知的人，仍然没有回信。
狗子也不忸怩，伏到爷爷背上，三岁之前，爷爷经常背着他走街串巷，山爷怕自己的瘦骨头硌着孙儿，专门在背上缝了两层棉布。狗子那时候很享受，踏实又威风，后来遇着小孩笑话，才跳下背来，追逐打闹。如今他十二岁，兴许是吃百家奶的缘故，个头较大，旁人都以为他有十五六岁，跟山爷也只差半个脑袋，重量早就超了，山爷一向瘦如骨立。即使这般，山爷背上狗子后，也是健步如飞。是夜星藏月隐，不见寸光，可山爷好像能看清路似的，不用细看，便绕出两进院子，过一座木桥，走三里小道，来到一间草屋，推门进入。
屋内有一老僧，禅坐于地，面向二人。山爷将狗子放到老僧跟前，没有言语。狗子心猜这是山爷旧友，并不害怕，也不开口，周围漆黑无见，只是能感觉到老僧在端详自己。过了不知多久，老僧说道：“很好，很好。”狗子明显听到山爷松了口气，心神安定下来。老僧继续说道：“觉醒，外门功夫，你需要吃苦勤练，必有所获，内心功法，我可以教你，你愿学吗？”
觉醒是狗子的法号。
狗子看向山爷，见其点头，才说道：“我愿意。”
“很好，来，像我这般坐好，伤不打紧吧？”老僧的声音很像佛。
“不打紧。”觉醒努力将腿盘起，作一般模样。屋内屋外沉沉黑寂，伸手不见五指，但他确实能看见老僧的姿势，闭上眼睛也是如此，虽看不真切，但心里却是清晰明亮。老僧没有说心法名字，也没有说口诀动作，就那样缓缓地呼气吸气，节奏如大江大河，平静的水面下，匍匐着磅礴无边的力量。渐渐地，觉醒不自觉随着老僧的呼吸起伏，自然而然地闭上双眼，看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初时只是半碗水洼，随着呼吸荡漾连绵，愈来愈满。他忘了时间，忘了地点，忘了伤痛，忘了过去和将来，忘了一切，心里只有那碗水洼，悠悠扬扬，安安静静。这个世界很小，但有天，有水，也有光。他大口吸气，吸多少都不满足，一口比一口大，一口比一口长，越是这样，越是舒畅。水洼随着他的每次呼吸变得愈发饱满，犹如一只盛满酒的碗，但好像还能再多盛一些，再多一些，哪怕已经高出碗沿，却始终没能溢出。这水洼饱满地犹如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映射着朝阳的光辉，圣洁，纯粹，生机勃勃。他开始小心，一点点地小口呼吸，他想知道极限，又怕毁了这般美好。
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
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
他的世界忽然光芒大盛，淹没了整个天地，水洼在那一瞬间，溢了出来，形成一处更大的水洼。
天亮了。
遵照爷爷吩咐，觉醒离开小屋，沿着小路回到寺里，一夜未眠，身上竟有说不出的舒坦。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他欢欣鼓舞，连蹦带跳，只觉得每一棵花草树木都非常亲切，把手放在上面，仿佛听见了心跳。他冲每一个和尚热情问候，搞得别人迷迷瞪瞪，知情的还以为他被明石打成了傻子。去食堂吃饭时，大侠冲他奔来，看神情竟有些着急。这一顿，觉醒吃了十个馒头，心里分外满足，很像昨夜小世界里盛满水的水洼。觉味告诉他，脸上有些难看，伤还没好，觉醒毫不在意，照照镜子，瞧见之后反而更加兴奋，一路奔至不闹住处，拿出水桶，便下山挑水。见着大侠脖子上的项圈，他速手解开，还了大侠自由。没成想，大侠今日乐得同他上山下山。挑水时，觉醒也觉得有趣，跟一同作业的弟子有说有笑，累是累些，但比起几个月前的心态，越累，他越满足。当日不仅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还去帮曾经帮过他的师侄们，惊得各位半日合不上嘴巴。晨业之后，觉醒来到修武院，同明清明力一行人扎马步，越是疲惫，越是难以坚持，觉醒越是满足，虽然没抗住觉山师兄的飞石。在马场扎了一日，没瞧见明石，一问才知，明石“畏罪”，已经逃下山去。觉醒闻言，怅然若失。
夜后，疲惫不堪的觉醒来到竹林小屋，推门进去，见山爷跟老僧已经入定，便坐到跟前，摆好姿势，同昨日一般，长吸长呼，渐入佳境。他能察觉到自己的天地稍许宽阔，水洼也有长大，欣喜难禁，期待着今夜也能再得圆满。天亮之时，觉醒世界里的水洼只得半满，心不知足，仍要修习，却听老僧说道：“滴水成池，非一日之功；汇流成海，非百年之累。觉醒，欲速则不达，你且退去，白日有白日作业，不可荒废。”
觉醒闻言，心中一亮，推门离去。觉醒不是听话的主儿，但老僧的话，仿佛不是进了他的耳朵，而是直击心灵，自己根本没有怀疑、反驳的念头。大侠在门口等他，一同前往食堂吃饭，再下山挑水。晨业结束之后，便来到修武院，同明清明力招呼一声，开始扎马步。顶头收颌，沉肩坠肘，含胸拔背，敛臀提肛，腰马合一，扣膝圆裆，此项基本功主要在于加固下盘，步稳气沉方能临阵不颤，腰坚足硬方能遇危不慌，如合抱之木，根不深不足以抗风雨，干不壮不足以生繁枝。又如万丈高山，非雄基不能成绝峰，非阔地不能成危崖。觉醒明白这个道理之后，便咬紧牙关，踏踏实实从腰腿练起。最初的一刻相对轻松，越往后，越觉得双臂沉麻，双股酸苦，一开始，他通过数数来转移注意力，效果不佳，后来他开始思念芊芊，回忆从前，猜想未来，这是个有效的法子，但也只捱了半个时辰。有时候，他都希望觉山的石子早点到来，打倒也好，抗住也罢，只希望早点结束。石子终究会来，但往往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觉醒煎熬之际，想到内功心法，老僧说，“滴水成池，非一日之功；汇流成海，非百年之累”，既然老僧没有告知心法名号，那自己便称其为“滴海心法”，这个收获同大侠名字一样让他骄傲，又撑过两刻工夫。
两个时辰的马步，对于少林弟子来说，并不困难，都不用偷奸耍滑。难的是扎马步的同时，抗住觉山一记飞石，而且对于飞石何时出手、攻击何处毫无头绪，保持马步姿势容易，但要保持两个时辰的高度警惕，却是大不容易。觉山又明察秋毫，飞石往往出其不意，两年之内的新人根本没法通过此关，老人过关，也是一半一半。那几个孤人倒是厉害，来此地都不是为了扎马步，而是想捱两记飞石。
嗖——
觉醒应声倒地，四肢犹豫过于绷紧，当下起不了身。他躺在地上，见其他人都在咬牙坚持，汗若豆粒，面红气急，禁不住想：他们也是为了天下无敌吗？为了报仇？为了带着心爱的女子游戏江湖？还是为了保护亲人？为了替天行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初衷，来到这里，没有人想老老实实的念一辈子经书，拜一辈子的佛。但为了这个初衷，每个人付出的努力又大相径庭，有的闲散，有的奋进，有的得过且过，有的恨不得一飞冲天。
嗖嗖嗖——两名弟子应声倒地，但有一人扛了下来，是明清。觉醒看向他时，心里分明有些妒忌。明清只是浅浅一笑，进了力场。“觉山师叔，您老人家为啥老打我屁股，上面都好几个印儿了。”倒在地上的明力张成个“大”字，冲墙上的人吆喝。
觉山并没有回话。
觉醒起身，出院活动手脚，打了一套五行拳，这门功夫兴许都算不上功夫，只为强身健体，无攻无防，人人都会，每逢初一十五，寺里大庆，所有人一起打拳，给上山的香客看。觉醒看过几次，也就会了。拳打完之后，身上的酸楚减轻一半，再打一遍，就只剩十一。吃过午饭，休息两刻，觉醒又来到修武院，继续扎马步。亥时左右，便赶到竹林小屋，修习滴海心法。
三夜后，觉醒又得一次圆满。
此后又过九日，觉醒再得圆满。
又过二十七日，觉醒再得圆满，也在当天，觉醒扛住两记飞石，顺利过关。
兴奋之余，他最想告知的人，仍然没有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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