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霍天华的故事
厂里的工人一片欢呼雀跃，似乎早就忘了来这里的初衷，一个个还都陶醉在小万大师给他们带来的满场惊喜里面。只有霍天华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变废为宝的手段固然厉害，但是他现在急需的是点石成金，唯有赌石才是他翻盘的唯一机会。
这次来瑞丽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来给之前在缅甸血亏的生意翻本的。他几天前就派了人全天死死盯紧了在玉城偶然发现的那批老缅货，一旦有人从里面开出高品质的玉货，派去的那个人就会电话联系到他。
他特别看重这次机会，好不容易通过父亲的关系找到李亭秋帮忙，又通过李叔叔找到了眼前的小万，他自然是容不得细心布置的计划出现任何闪失。
小万是他这个计划一环里的关键人物，他的安全自然也是第一位的。可他看到万抱负居然双手抱着那么重的石头，朝自己步履极为沉重的一步步走过来，脑子里瞬间划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怕他闪到腰，他的计划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霍天华眉头猛的一皱，紧走了几步伸手一把就接住万抱负抱在怀里的石头。霍天华从他手里抢过那些翡翠原石，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只不过，霍天华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看着高高瘦瘦，力气竟然比他还大。霍天华也是经常去健身房锻炼的人，只觉得这些黑黢黢的石头重重压住了他手臂猛然往下一沉，要不是猛然屏住呼吸用力托住，差点就脱手砸在了地上。
看到霍天华这付短暂失态的样子，万抱负脸上也绷不住笑了。他的本意并不是要让霍天华在这里当众出丑，不过他也不在乎多一点小插曲。
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试验一下他刚获得的妖化重瞳的能力，同时也验证一下他对翡翠知识的了解程度到底有多少。可是一看到霍天华那张脸紧张的都快涨成猪肝色了，他就忍不住的想大笑一场。
看到他这付心急火燎的狼狈样子，自然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看在小女孩柔柔还在一旁为他们担心的面子上，万抱负强忍着笑意说道，“好吧，那就交给你了。”
霍天华被他笑的一头雾水，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悻悻的放下手里的翡翠原石，立马有人代他接过来拿去了开石间。开石间里有那个中年雕刻师坐镇，只要画好了开刀线，开石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
翡翠知识储量的缺乏，是目前小万需要面对的最大问题。尽管他已经拥有了透视裸石的强大能力，但是面对怎么判断翡翠的肉质等级仍然存在很多问题。虽然之前在金凤珠宝首饰时老王已经教过了他一些极其简单的快速区分法，可他毕竟还是初次涉猎翡翠行业，本就是一个对玉石类一窍不通的人，要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学会识别各种翡翠种类和品级，还要学会估算出相应的市场价值。翡翠行业的门道太过复杂，就算有着过人的记忆和理解力，他仍然在很多方面存在误区。
霍天华是个玩翡翠的行家高手，拥有的知识储量非常丰富。虽说他玩翡翠的时间没有老王那么长，可是在这个行业里也摸爬滚打了好多年了，而且现代工艺更替频繁，他是全方面的积累了非常深厚的行业经验。更何况在他工厂里各种等级的翡翠切片样品十分齐全，比起老王教授的盲人摸象法来更加实际和具体，还可以手把手的教小万认识各个品级的翡翠。
“进来吧，这里就是我的陈列室。”
通过指纹密码刷开门锁，霍天华打开了这间尘封已久的收藏品陈列室，里面的灯也跟着一起亮了起来。
“我也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回过工厂了。一直在外面东奔西走的，就连公司的事有很多都还要麻烦别人帮我做。哎呀，这里面应该也是好久没人来打扫了，小万大师不介意就好。”
霍天华有些感叹，声音沉闷的说道。
“哪里的话，霍先生客气了。”翡翠大佬的收藏室能看一眼都是福气，万抱负对他话不以为然的轻轻摇了摇头，带着满心好奇抬腿走进了这间布置得格外精细的房间。
一走进这间罗列有霍天华这些年收集来的各种心血藏品的陈列室。别的不说，这里面的桌椅摆设全都一尘不染，就连放在茶几上那盆微微盛开的垂茉莉都是被刚修剪过不久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没人打理的模样。
“这里不是挺干净的吗？”小万瞪大眼睛看着这里几乎摆满一屋的翡翠摆设，真心佩服的说道，“霍先生这里可真是个宝藏之地啊。你不是说这次生意亏了你大半家当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宝贝藏着不拿出来卖？”
霍天华被他说的突然一愣，连忙跟着他的脚步也走了进来。也许小万真的不太懂翡翠，但他的话多少让自己觉得有些奇怪。近段时期他的翡翠公司资金持续透支导致运作不灵，他曾经让身边女人替他卖掉一部分藏品来应对眼前资金的周转。就因为有这件事作为前因，他不清楚小万看到的这些收藏陈列品是不是都是真的，也只有自己进来看了才能知道是什么情况。
想当初工厂刚建成的时候，这间陈列室还是他自己突发奇想设计并参与布置的。这里每个架子的尺寸都是按他要求来定做的，摆放的所有翡翠切片样品也都是通过他一件件亲自挑选过后才送到这里的。不仅如此，为了能彰显他公司的对外影响力，工厂每年都会从那些高级技师级别的雕刻件里，甚至大师级别的雕刻件里挑选出几件特别精美的翡翠成品放进陈列室里，作为给他的高端客户以及媒体采访来时提供观摩所用。
霍天华走进这间藏品陈列室，那些难以遗忘的思绪记忆就一下子都回到了脑子里。他对这间屋子的感情实在太深了，就连昆明公司总部的总裁办公室也不能和这里相提并论。
霍天华小心抚摸着摆有翡翠成品的架子，慢慢扫视着这些代表着他迈过的每一个坚实脚印的翡翠玉器，就像是在逐一拜访他的老战友。整个房间被他扫视过了一遍，这里的藏品比起一年之前确实已经空了很多，很多架子上摆的已经不是翡翠和田玉了，只是一些被拿来填补位置空缺的水晶玛瑙玉髓。不过摆在这里的翡翠切片样品的种类依旧非常齐全，虽然普通类别和质地较差的比较多一些，高品质的切片相对会少一些，不过他很自信摆在这里能够达到天价品级的切片样品也同样不会少。
霍天华珍视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这些陈列样品大多都是带着一些让他难以忘记的故事的。宝贝是用钱可以买来的，可是得到的成功经验却是他用了不知多少教训才换回来的。他摸爬滚打过来的这些年，从一个跑中间生意开始创业的翡翠贩子变成一个年入过亿的玉石豪商，他和翡翠的故事多得数都数不过来。自从他把通过参价拍卖或者赌石得来的原石送来这里开石，然后才有了现在这些排放的整整齐齐的切片样品。大部分雕刻出来的翡翠成品早就卖的连当初的买主是谁都不知道了，也只剩下当初开石用来定成色和品级的切片最终归集到了这里。
小万不知就里，还以为摆在这里的都是翡翠玉石，他装模作样的拿起一个个头很大的金蟾戏水摆件放在手上端详。霍天华只看了一眼，心说这家伙果然除了眼力可怕如斯，判断翡翠的其他方面确实是差的离谱。
霍天华眉头一耸，微微摇头说道，“小万大师，放下吧，那个是玉髓雕刻的。”
听到这话，小万装不下去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他一转眼，又看到旁边架子上摆着三樽足有一尺来高的福禄寿三星人物雕刻摆件。福禄寿三星历来是玉石雕刻里非常受欢迎的一类，他看到上面的雕工非常细致，心想这总应该是翡翠了吧，于是顺手就拿起了中间手捧元宝的财神爷托在掌心里。
霍天华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你拿的这个也不是翡翠。虽然这摆件的雕工很不错，但这是用水晶代替的，值不了多少钱。”
小万受了挫也不算太懊恼，他本就是来这学习开眼界的，其实不懂也很正常。他低下头，看到架子下面一排还有几个色泽非常翠绿的镯子，放下手里的财神爷，从里面挑了一个颜色水头一眼看上去最好的镯子。
“这个不错，想当初还是我用赌石赢来的翡翠里面开出来的，”霍天华这回终于露了一回笑脸，微微点头说道，“那时候的我还刚出道不久，懂的不是很多，在还太了解翡翠行情的情况下就被别人怂恿参与了赌石。那时候我真的是年轻气盛，别看兜里摸摸没几个钱，那胆子大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好在那时的人没现在的人滑头，参赌的石头也都是货真价实的料子，而且我那时的运气也不错，很幸运的从几块中千的原石里一下子就挑走了成色最好的那一块。”
“那是赚了？”小万好奇的问道。
“放到现在肯定是赚了。”回想当时，霍天华撇撇嘴说道，“那时候的我不太会砍价，结果是买贵了。”
“那你不是亏大发了？”小万接着问道。
霍天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好在那时我就有一个非常有钱的爹，亏了就亏了呗。那时的我年轻又冲动，总觉得自己一定会比别人更厉害，等到解石切片出来后才发现自己又买亏了。以前开局赌石是见不得光的，参与赌石的愿者服输，否则下次就没机会再进这地下市场了。这是没办法讲理去的，当时我就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通过勤学苦练自己的眼力，坚决不再受骗上当了。”
小万颇有感触的点点头，“你倒是决心很大。”
霍天华又笑着说道，“不是决心大，而是不想一直靠父母。每个孩子都是要长大的，长大了就得学会独立，总有一天得靠自己的手去打开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你现在也算是挺成功的了。”小万对他的话感触很大，不禁喟叹道，“没事的，赌石的事我肯定会帮你解决。”
听到小万的话，霍天华随即默默点了点头。
因为霍天华又提到了赌石，赌石是很考验参与者多方面判断能力的，他的话真正激起了小万的好胜心。在翡翠界里，所有人都知道赌石投机性很大，但同时这也是一门专业技术，毕竟赌石玩的是还没解剖切片的原石，可以凭借一定的技术来判断，可仍然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
参与赌石的老手不会草率下手，必须觉得自己有很大把握时才会下手。那些经常频繁参与赌石的，一不小心就可能血亏。
赌石玩的都是人的心跳，行里人把已经从带皮原石里开出来的翡翠叫明料，把那些还没开出来的就叫做璞料。已经解开的翡翠明料只凭肉眼就能看出来好坏的区别，按质论价的话，价值上再提升空间就不会很大。而璞料因为有一层厚厚的石皮覆盖包裹住，一般强光手电筒的光线无法完全穿透表面进入内部，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具体情况，判断内在品质就会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
要想把这些不确定性降到最低，赌石就得有高人一筹的眼力和判断技术。赌石的不光要从翡翠表皮颜色来大概的区分种水，还要通过打灯观察浅表层的颜色具体表现，以及在灯光照射下检测内在肉质的粗细程度，甚至还要检测是否存在渗透分布的裂纹。其中每个步骤都需要靠不断打灯照射和在不同部位进行敲击的方式通过个人的肉眼和听力去仔细判断，不同的人给出的结论都尚可能存在着一定差异。
赌石的水很深。原石还未解开，买卖双方对实际的价值都只能按自己的判断来猜测。卖家眼拙，买家高明，那就是赚。卖家设局买家入局，这里面就存在着一个相当大的套利空间。
霍天华做起翡翠生意的这些年，赌石已经是家常便饭，也是通过赌石和拍卖才慢慢积攒下他现在的家业。无数的翡翠玉石经过了他的手才流入市场，这才留下了如今收藏室里这么多的切片样品。他和石头的故事太多，多到几天几夜都可能还说不完，有让他刻骨铭心的，也有让他一战成名的，也有让人津津乐道的。这些翡翠样品的得来都是一个个曲折复杂的故事，它们既是他在外人面前用来炫耀的资本，也是唯一能证明他一步步走向成功的历史见证。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霍天华身边的那个女人也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壶热茶。
“哎，小万先生别站着，请坐这边喝茶。”
年轻女人过来拉开收藏室的桌椅，给小万留出一个沙发椅。跟在后面的霍天华女儿柔柔则拿着一打一次性杯子过来，在给大家分完杯子后，一个人挺乖巧的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年轻女人给小万和霍天华各自倒上了一杯热茶，还朝霍天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让小万坐下来说话。
“真是的，光顾了说话了。小万大师请坐。”霍天华顺水推舟的笑着说道，“我这里好久没来了，也没什么可以招待的，就一起喝杯茶吧。”
“霍总粗心惯了，小万先生别介意。”年轻女人在一旁笑盈盈说道，“我去看看中午能有什么吃的，要是没有还得找人去买。你们只管聊你们的，我就不打扰你们研究翡翠了。”
霍天华会意的点点头，年轻女人转身出去了。
“你的秘书挺能干的。”小万看在眼里，意有所指的说道，“她替你管了不少事吧？”
“是的，小万大师也看出来了。”霍天华淡淡笑道。
前些年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平日里总是跑东跑西谈合同，昆明的公司一个人根本管不过来。前妻在时，他还能抽出点时间监督一下瑞丽这边的翡翠加工工厂，尽管两个人共同管理难免会有些摩擦，但他们毕竟还是夫妻，就算有一些矛盾也是可以磨合的。和前妻分手以后，公司经历了一次人事动荡，客户流失了很多，业务骨干也走了不少，他的生意也因此低迷过很长一段时间。
为了改变这种进退两难局面，他决定通过换血让失去活力的公司重上正轨。通过在人力市场开展公开招聘活动，他还去现场亲自翻阅来应聘的应聘者履历，自己亲自面试新人，在公司业务前景未明的情况下大胆招进来了一批新员工。那段时间着实让人煎熬，可能是资金链紧张，也可能是那段时间公司尝试首次投入直播平台的商业运作不流畅令他倍加烦恼，还有可能是新人初来报道还不了解情况给他下达任务时带来的诸多不适应。综合这些因素，他内心尚存的那一缕坚持差一点就被彻底动摇了。
人就是人，人的意志到底还是很脆弱的。一个人不管再怎么强大，他都需要来自身边人的支持，而且内心的依仗也是有一定限度的，需要不断用结论去证实它，一旦内心秉持的信心受到了动摇，那么这个时候这个人的意志力一定会变得非常薄弱。
在霍天华他最为迷茫，最为困惑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名字经常会出现在他的会议纪要里。这是个刚来公司企划部不久的年轻女孩，她的名字就叫谭芸芸。这个谭芸芸是通过网上自荐来的，年轻又漂亮，业务能力也很强，她做的企划很有新意，每次都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业务推广需要成功的企划，在这一方面，新来的谭芸芸成功吸引了霍天华目光，也凭借自己的实力让他对自己特别刮目相看。
霍天华自知自己是个对权位不是很上心的人，同时又是一个很容易认可有能力者的人。在他这里能者居上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一向讨厌论资排辈，讨厌互相排挤，最讨厌那些自身能力不足却依然尸位素餐的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老在比他更有能力的人背后频繁搞小动作的人。从他注意到这个新人谭芸芸后，很快就开始特别留意她了，并给她单独布置任务，有意无意的多方面考验她的综合能力。然后的事不猜也能知道，他很快就提拔她当了企划部主管，以后提拔的速度更是快的惊人，不顾其他人的反对，很快就让她做了自己的总裁助理。
后来的发展就不说了。霍天华很放心的把这家工厂交给了谭芸芸帮自己打理，谭芸芸也俨然成了他身边最重要的人。
“聊天的时间过得总是这样快，快的都要让我忘记正事了，”霍天华话锋一变，笑着说道，“不能再聊下去了，咱们还是来研究一会翡翠吧。”
这次来瑞丽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来给之前在缅甸血亏的生意翻本的。他几天前就派了人全天死死盯紧了在玉城偶然发现的那批老缅货，一旦有人从里面开出高品质的玉货，派去的那个人就会电话联系到他。
他特别看重这次机会，好不容易通过父亲的关系找到李亭秋帮忙，又通过李叔叔找到了眼前的小万，他自然是容不得细心布置的计划出现任何闪失。
小万是他这个计划一环里的关键人物，他的安全自然也是第一位的。可他看到万抱负居然双手抱着那么重的石头，朝自己步履极为沉重的一步步走过来，脑子里瞬间划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怕他闪到腰，他的计划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霍天华眉头猛的一皱，紧走了几步伸手一把就接住万抱负抱在怀里的石头。霍天华从他手里抢过那些翡翠原石，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只不过，霍天华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看着高高瘦瘦，力气竟然比他还大。霍天华也是经常去健身房锻炼的人，只觉得这些黑黢黢的石头重重压住了他手臂猛然往下一沉，要不是猛然屏住呼吸用力托住，差点就脱手砸在了地上。
看到霍天华这付短暂失态的样子，万抱负脸上也绷不住笑了。他的本意并不是要让霍天华在这里当众出丑，不过他也不在乎多一点小插曲。
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试验一下他刚获得的妖化重瞳的能力，同时也验证一下他对翡翠知识的了解程度到底有多少。可是一看到霍天华那张脸紧张的都快涨成猪肝色了，他就忍不住的想大笑一场。
看到他这付心急火燎的狼狈样子，自然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看在小女孩柔柔还在一旁为他们担心的面子上，万抱负强忍着笑意说道，“好吧，那就交给你了。”
霍天华被他笑的一头雾水，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悻悻的放下手里的翡翠原石，立马有人代他接过来拿去了开石间。开石间里有那个中年雕刻师坐镇，只要画好了开刀线，开石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
翡翠知识储量的缺乏，是目前小万需要面对的最大问题。尽管他已经拥有了透视裸石的强大能力，但是面对怎么判断翡翠的肉质等级仍然存在很多问题。虽然之前在金凤珠宝首饰时老王已经教过了他一些极其简单的快速区分法，可他毕竟还是初次涉猎翡翠行业，本就是一个对玉石类一窍不通的人，要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学会识别各种翡翠种类和品级，还要学会估算出相应的市场价值。翡翠行业的门道太过复杂，就算有着过人的记忆和理解力，他仍然在很多方面存在误区。
霍天华是个玩翡翠的行家高手，拥有的知识储量非常丰富。虽说他玩翡翠的时间没有老王那么长，可是在这个行业里也摸爬滚打了好多年了，而且现代工艺更替频繁，他是全方面的积累了非常深厚的行业经验。更何况在他工厂里各种等级的翡翠切片样品十分齐全，比起老王教授的盲人摸象法来更加实际和具体，还可以手把手的教小万认识各个品级的翡翠。
“进来吧，这里就是我的陈列室。”
通过指纹密码刷开门锁，霍天华打开了这间尘封已久的收藏品陈列室，里面的灯也跟着一起亮了起来。
“我也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回过工厂了。一直在外面东奔西走的，就连公司的事有很多都还要麻烦别人帮我做。哎呀，这里面应该也是好久没人来打扫了，小万大师不介意就好。”
霍天华有些感叹，声音沉闷的说道。
“哪里的话，霍先生客气了。”翡翠大佬的收藏室能看一眼都是福气，万抱负对他话不以为然的轻轻摇了摇头，带着满心好奇抬腿走进了这间布置得格外精细的房间。
一走进这间罗列有霍天华这些年收集来的各种心血藏品的陈列室。别的不说，这里面的桌椅摆设全都一尘不染，就连放在茶几上那盆微微盛开的垂茉莉都是被刚修剪过不久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没人打理的模样。
“这里不是挺干净的吗？”小万瞪大眼睛看着这里几乎摆满一屋的翡翠摆设，真心佩服的说道，“霍先生这里可真是个宝藏之地啊。你不是说这次生意亏了你大半家当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宝贝藏着不拿出来卖？”
霍天华被他说的突然一愣，连忙跟着他的脚步也走了进来。也许小万真的不太懂翡翠，但他的话多少让自己觉得有些奇怪。近段时期他的翡翠公司资金持续透支导致运作不灵，他曾经让身边女人替他卖掉一部分藏品来应对眼前资金的周转。就因为有这件事作为前因，他不清楚小万看到的这些收藏陈列品是不是都是真的，也只有自己进来看了才能知道是什么情况。
想当初工厂刚建成的时候，这间陈列室还是他自己突发奇想设计并参与布置的。这里每个架子的尺寸都是按他要求来定做的，摆放的所有翡翠切片样品也都是通过他一件件亲自挑选过后才送到这里的。不仅如此，为了能彰显他公司的对外影响力，工厂每年都会从那些高级技师级别的雕刻件里，甚至大师级别的雕刻件里挑选出几件特别精美的翡翠成品放进陈列室里，作为给他的高端客户以及媒体采访来时提供观摩所用。
霍天华走进这间藏品陈列室，那些难以遗忘的思绪记忆就一下子都回到了脑子里。他对这间屋子的感情实在太深了，就连昆明公司总部的总裁办公室也不能和这里相提并论。
霍天华小心抚摸着摆有翡翠成品的架子，慢慢扫视着这些代表着他迈过的每一个坚实脚印的翡翠玉器，就像是在逐一拜访他的老战友。整个房间被他扫视过了一遍，这里的藏品比起一年之前确实已经空了很多，很多架子上摆的已经不是翡翠和田玉了，只是一些被拿来填补位置空缺的水晶玛瑙玉髓。不过摆在这里的翡翠切片样品的种类依旧非常齐全，虽然普通类别和质地较差的比较多一些，高品质的切片相对会少一些，不过他很自信摆在这里能够达到天价品级的切片样品也同样不会少。
霍天华珍视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这些陈列样品大多都是带着一些让他难以忘记的故事的。宝贝是用钱可以买来的，可是得到的成功经验却是他用了不知多少教训才换回来的。他摸爬滚打过来的这些年，从一个跑中间生意开始创业的翡翠贩子变成一个年入过亿的玉石豪商，他和翡翠的故事多得数都数不过来。自从他把通过参价拍卖或者赌石得来的原石送来这里开石，然后才有了现在这些排放的整整齐齐的切片样品。大部分雕刻出来的翡翠成品早就卖的连当初的买主是谁都不知道了，也只剩下当初开石用来定成色和品级的切片最终归集到了这里。
小万不知就里，还以为摆在这里的都是翡翠玉石，他装模作样的拿起一个个头很大的金蟾戏水摆件放在手上端详。霍天华只看了一眼，心说这家伙果然除了眼力可怕如斯，判断翡翠的其他方面确实是差的离谱。
霍天华眉头一耸，微微摇头说道，“小万大师，放下吧，那个是玉髓雕刻的。”
听到这话，小万装不下去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他一转眼，又看到旁边架子上摆着三樽足有一尺来高的福禄寿三星人物雕刻摆件。福禄寿三星历来是玉石雕刻里非常受欢迎的一类，他看到上面的雕工非常细致，心想这总应该是翡翠了吧，于是顺手就拿起了中间手捧元宝的财神爷托在掌心里。
霍天华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你拿的这个也不是翡翠。虽然这摆件的雕工很不错，但这是用水晶代替的，值不了多少钱。”
小万受了挫也不算太懊恼，他本就是来这学习开眼界的，其实不懂也很正常。他低下头，看到架子下面一排还有几个色泽非常翠绿的镯子，放下手里的财神爷，从里面挑了一个颜色水头一眼看上去最好的镯子。
“这个不错，想当初还是我用赌石赢来的翡翠里面开出来的，”霍天华这回终于露了一回笑脸，微微点头说道，“那时候的我还刚出道不久，懂的不是很多，在还太了解翡翠行情的情况下就被别人怂恿参与了赌石。那时候我真的是年轻气盛，别看兜里摸摸没几个钱，那胆子大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好在那时的人没现在的人滑头，参赌的石头也都是货真价实的料子，而且我那时的运气也不错，很幸运的从几块中千的原石里一下子就挑走了成色最好的那一块。”
“那是赚了？”小万好奇的问道。
“放到现在肯定是赚了。”回想当时，霍天华撇撇嘴说道，“那时候的我不太会砍价，结果是买贵了。”
“那你不是亏大发了？”小万接着问道。
霍天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好在那时我就有一个非常有钱的爹，亏了就亏了呗。那时的我年轻又冲动，总觉得自己一定会比别人更厉害，等到解石切片出来后才发现自己又买亏了。以前开局赌石是见不得光的，参与赌石的愿者服输，否则下次就没机会再进这地下市场了。这是没办法讲理去的，当时我就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通过勤学苦练自己的眼力，坚决不再受骗上当了。”
小万颇有感触的点点头，“你倒是决心很大。”
霍天华又笑着说道，“不是决心大，而是不想一直靠父母。每个孩子都是要长大的，长大了就得学会独立，总有一天得靠自己的手去打开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你现在也算是挺成功的了。”小万对他的话感触很大，不禁喟叹道，“没事的，赌石的事我肯定会帮你解决。”
听到小万的话，霍天华随即默默点了点头。
因为霍天华又提到了赌石，赌石是很考验参与者多方面判断能力的，他的话真正激起了小万的好胜心。在翡翠界里，所有人都知道赌石投机性很大，但同时这也是一门专业技术，毕竟赌石玩的是还没解剖切片的原石，可以凭借一定的技术来判断，可仍然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
参与赌石的老手不会草率下手，必须觉得自己有很大把握时才会下手。那些经常频繁参与赌石的，一不小心就可能血亏。
赌石玩的都是人的心跳，行里人把已经从带皮原石里开出来的翡翠叫明料，把那些还没开出来的就叫做璞料。已经解开的翡翠明料只凭肉眼就能看出来好坏的区别，按质论价的话，价值上再提升空间就不会很大。而璞料因为有一层厚厚的石皮覆盖包裹住，一般强光手电筒的光线无法完全穿透表面进入内部，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具体情况，判断内在品质就会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
要想把这些不确定性降到最低，赌石就得有高人一筹的眼力和判断技术。赌石的不光要从翡翠表皮颜色来大概的区分种水，还要通过打灯观察浅表层的颜色具体表现，以及在灯光照射下检测内在肉质的粗细程度，甚至还要检测是否存在渗透分布的裂纹。其中每个步骤都需要靠不断打灯照射和在不同部位进行敲击的方式通过个人的肉眼和听力去仔细判断，不同的人给出的结论都尚可能存在着一定差异。
赌石的水很深。原石还未解开，买卖双方对实际的价值都只能按自己的判断来猜测。卖家眼拙，买家高明，那就是赚。卖家设局买家入局，这里面就存在着一个相当大的套利空间。
霍天华做起翡翠生意的这些年，赌石已经是家常便饭，也是通过赌石和拍卖才慢慢积攒下他现在的家业。无数的翡翠玉石经过了他的手才流入市场，这才留下了如今收藏室里这么多的切片样品。他和石头的故事太多，多到几天几夜都可能还说不完，有让他刻骨铭心的，也有让他一战成名的，也有让人津津乐道的。这些翡翠样品的得来都是一个个曲折复杂的故事，它们既是他在外人面前用来炫耀的资本，也是唯一能证明他一步步走向成功的历史见证。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霍天华身边的那个女人也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壶热茶。
“哎，小万先生别站着，请坐这边喝茶。”
年轻女人过来拉开收藏室的桌椅，给小万留出一个沙发椅。跟在后面的霍天华女儿柔柔则拿着一打一次性杯子过来，在给大家分完杯子后，一个人挺乖巧的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年轻女人给小万和霍天华各自倒上了一杯热茶，还朝霍天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让小万坐下来说话。
“真是的，光顾了说话了。小万大师请坐。”霍天华顺水推舟的笑着说道，“我这里好久没来了，也没什么可以招待的，就一起喝杯茶吧。”
“霍总粗心惯了，小万先生别介意。”年轻女人在一旁笑盈盈说道，“我去看看中午能有什么吃的，要是没有还得找人去买。你们只管聊你们的，我就不打扰你们研究翡翠了。”
霍天华会意的点点头，年轻女人转身出去了。
“你的秘书挺能干的。”小万看在眼里，意有所指的说道，“她替你管了不少事吧？”
“是的，小万大师也看出来了。”霍天华淡淡笑道。
前些年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平日里总是跑东跑西谈合同，昆明的公司一个人根本管不过来。前妻在时，他还能抽出点时间监督一下瑞丽这边的翡翠加工工厂，尽管两个人共同管理难免会有些摩擦，但他们毕竟还是夫妻，就算有一些矛盾也是可以磨合的。和前妻分手以后，公司经历了一次人事动荡，客户流失了很多，业务骨干也走了不少，他的生意也因此低迷过很长一段时间。
为了改变这种进退两难局面，他决定通过换血让失去活力的公司重上正轨。通过在人力市场开展公开招聘活动，他还去现场亲自翻阅来应聘的应聘者履历，自己亲自面试新人，在公司业务前景未明的情况下大胆招进来了一批新员工。那段时间着实让人煎熬，可能是资金链紧张，也可能是那段时间公司尝试首次投入直播平台的商业运作不流畅令他倍加烦恼，还有可能是新人初来报道还不了解情况给他下达任务时带来的诸多不适应。综合这些因素，他内心尚存的那一缕坚持差一点就被彻底动摇了。
人就是人，人的意志到底还是很脆弱的。一个人不管再怎么强大，他都需要来自身边人的支持，而且内心的依仗也是有一定限度的，需要不断用结论去证实它，一旦内心秉持的信心受到了动摇，那么这个时候这个人的意志力一定会变得非常薄弱。
在霍天华他最为迷茫，最为困惑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名字经常会出现在他的会议纪要里。这是个刚来公司企划部不久的年轻女孩，她的名字就叫谭芸芸。这个谭芸芸是通过网上自荐来的，年轻又漂亮，业务能力也很强，她做的企划很有新意，每次都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业务推广需要成功的企划，在这一方面，新来的谭芸芸成功吸引了霍天华目光，也凭借自己的实力让他对自己特别刮目相看。
霍天华自知自己是个对权位不是很上心的人，同时又是一个很容易认可有能力者的人。在他这里能者居上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一向讨厌论资排辈，讨厌互相排挤，最讨厌那些自身能力不足却依然尸位素餐的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老在比他更有能力的人背后频繁搞小动作的人。从他注意到这个新人谭芸芸后，很快就开始特别留意她了，并给她单独布置任务，有意无意的多方面考验她的综合能力。然后的事不猜也能知道，他很快就提拔她当了企划部主管，以后提拔的速度更是快的惊人，不顾其他人的反对，很快就让她做了自己的总裁助理。
后来的发展就不说了。霍天华很放心的把这家工厂交给了谭芸芸帮自己打理，谭芸芸也俨然成了他身边最重要的人。
“聊天的时间过得总是这样快，快的都要让我忘记正事了，”霍天华话锋一变，笑着说道，“不能再聊下去了，咱们还是来研究一会翡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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