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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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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年底,余欣在将近六个月大的时候学会了爬行走路,那一天黎婉枝的心情很好,余念放学回家的时候她做了一大桌菜,有鱼有肉,就像过小年一样。吃饭的时候黎婉枝话也变得多了,然后对余念讲着余欣走路的云云。

    生了余欣的半年来,余念觉得黎婉枝一点也不快乐,一直靠药物维持余欣病情给家庭带来的大量开销,让黎婉枝苍老的很快,不只是余欣,连黎婉枝有时看上去都是病恹恹的一副模样。

    余欣会爬行的那一天,余念终于看见了黎婉枝久违的笑容。

    2011辛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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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日子无关痛痒的过着,那些被时光淡写的故事渐渐被抛诸脑后。时光轴渐渐推向2011年。

    2011,辛亥革命一百周年,中国共产党建党九十周年。像这样的字眼,像这样红色的横幅,充斥着大街小巷,好似向人类历史宣告着中国走向富强。

    也是这样一年,日本发生9.0级大地震,核电站爆炸,世界范围内“核危机”爆发;北约轰炸利比亚,利比亚战争爆发;BJ开往福州的列车与福州开往杭州的列车追尾,40人死亡,192人受伤。

    人类的里程碑上,总是苦甜掺杂,苦忧参半。

    24岁的南栀子已经记不清那年发生的所有事,但是她记得,她与程燃逐渐走进的开始。

    他们第一次说话是以一个不太开心的事情为开端。南栀子是A班的班长,而程燃是A班最让老师头疼的学生。不交作业、不穿校服、染发、戴耳钉、逃课、考试作弊……雁瑜三中的校规十条之中程燃至少违反了九条。至于校规的最后一条:禁止谈恋爱。程燃一直是个谜。程燃在加拿大有过很多任女朋友,游乐园出现的“前女友”也是程燃的其中之一,但是自从他来到学校后,对任何女生的爱慕都一概拒绝。现在的程燃不近女色,而且生性寡淡,李唯西还一度怀疑程燃在国外是不是玩坏了,回国后就仿佛变成了性冷淡的一个人。简直是判若两人。

    一月中旬,雁瑜市政府向各大高校下发了一份家庭幸福指数调查问卷,白纸上面只有三个简单的问题,无非是为了应付一下领导的检查,做做样子。原本是很容易的一个问卷,三天后南栀子上缴了五十一份幸福指数调查问卷,全班五十二个人,唯独程燃自己没有上缴。A班的先进班级因为迟迟没有上交问卷而被年级主任撤了下来,并扣了A班班主任工资,班主任对班长大发雷霆。她给南栀子下达了一个最后“通缉令”,两天内让南栀子把程燃的问卷收上来,否则撤下南栀子班长的职务。

    南栀子应了一声“好”,回到教室厚着脸皮去找硬装作不认识自己的程燃。

    正值大课间,程燃趴在课桌上睡觉,南栀子走过去用食指捅了捅他。程燃迷迷糊糊地皱着眉抬起头,他看向南栀子的陌生眼神,仿佛眼睛里面起了一阵大雾。

    “你幸福指数调查问卷没交?”

    “没交。”

    “老师让你尽快交给她。”

    “交不成。”

    “为什么?”

    “不想。”说完,程燃继续倒下头睡觉,没再搭理南栀子。

    南栀子继续捅程燃,程燃像一尊石像一样倒在课桌上屹立不动。眼看上课铃就要打响,她知趣地回到了座位上,写着家庭作业,静等最后一节晚自习放学。

    放学铃声一打响,程燃拎起书包就出了教室,南栀子也急忙收拾好书包,小跑两步追上他。

    程燃回头:“你跟着我干嘛?”

    “你把问卷交了。”

    “不想。”

    “你动一下手会死啊?”

    “活不成。”

    “你不交我就一直缠着你。”

    “你随意。”

    程燃拿南栀子没办法,他在前面走着,任她在后面跟着。南栀子这一跟不要紧,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学校的“红人”,周围一下子围观了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直至两个人走出了校园门口两千米之外后,才渐渐没有了相识的校友。

    南栀子跟着程燃停下来,这才把视线从程燃的后脑勺转向前方。

    前面是一家叫做“夜猫”的迪厅。

    程燃站在“夜猫”门口,东张西望始终没有进去。大约十分钟后,从“夜猫”里面出来了一个衣着整齐的男人,满脸愤怒地大步伐朝程燃走去。还没等程燃张口说话,男人一巴掌甩在了程燃脸上。

    南栀子在后面站着,身子猛然一颤。

    程燃的头甩向一边,下巴微微不忿地向前抬了抬,眼睛里面仿佛有一块冰燃起了火焰。

    “滚!”男人骂完这一句话,转身就走。

    南栀子想要上前,程燃突然转过身面对着她,把书包链拉开,掏出被揉地皱皱巴巴的一张幸福调查问卷,捧在手上胡乱写了几个字。

    “这下你满意了吧?”程燃愤怒地把问卷塞到她手里,提起书包就走。

    南栀子展开纸张。

    1.幸福是什么?

    不知道。

    2.你幸福吗?

    不幸福。

    3.你做过什么让别人感觉到幸福的事?

    我生来就是个不幸。

    南栀子愣了愣,特别是最后一句话,刺得她眼睛生疼。原本以为收到程燃的问卷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却发现情绪变得越来越复杂。她把问卷装进书包,打算转身回家,却在转过身的那一刻突然朝反方向小跑。

    “程燃,你等等。”

    见程燃依旧没有停下来,南栀子拽住了程燃的袖口。

    程燃这才停下来,看着南栀子:“怎么了?填的不令你满意?这个世界难道就真的虚假的只会做自欺欺人的事情?”

    “我不是说这个,我看到纸上有血,”南栀子指了指他的嘴角,然后掏出一张纸巾:“你流血了。”

    程燃没有接过。

    “接着啊,就像我接过你的水一样。”

    程燃这才接着,擦了擦嘴角,眼睛里依旧藏着怒火。程燃说:“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是我爸!我亲爹!”

    “你和你爸长得可真像。”其实南栀子已经猜出来了。人到中年的男人依然有一副傲人的面孔,程燃长得和他很像。南栀子看着程燃,她忽然问:“你为什么要一直装作不认识我?”

    程燃眼睛里的怒气变成漠然,“对不起,我脸盲和健忘。”

    “李唯西只说你不喜欢与人接近,可没说你那么多病呢。”

    “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装的。”

    “你对我有兴趣?”

    程燃一问,让南栀子瞬间语塞。

    程燃的眼神瞬间从锋利变得柔软,他侧过头,眼睛微微眨了一下。又重新回过头,用冰冷的双眸审视着南栀子美好如花的脸庞。他张了张嘴,眼睛像要把南栀子看穿一样。

    “别走太近,我不是个好人。”他的漆黑的瞳仁就像是井底的深潭。

    南栀子避过头不去看程燃的眼睛,他的眼睛太过漆黑与深邃了,就像恶魔之眼,对视后会将人类拉入深渊。

    但是有一种人,越拒人于千里之外,别人越想靠近。就如程燃。

    17岁的南栀子曾问过程燃:“你知道飞蛾扑火吗?外人看来你像冰,而我看来你就像一团火。”

    程燃问:“飞蛾是谁?”

    南栀子笑了笑,没说话。

    程燃的“燃”字,是母亲取的。程燃出生在冬天,本是鹅毛大雪的天空,在他出生的那一刻突然晴空万里,落雪融化。他降世时身上的体温很高,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如果不是做过了正常体检医生恐怕会认为他患有疾病。

    他是冰雪中燃烧的火焰。

    14岁之前的他,是火焰。14岁之后的他,是冰雪。

    如果不是14岁那年发生的一件只有李唯西知道的秘密,他可能也会像平常的孩子一样被保护很好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