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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俐齿

    “济阳?”十姑娘听罢,往聂沉璧的方向望了望,“不知道是济阳哪家的女郎呀?”

    这一望,只有老马数匹,车马数辆,家仆更是寒酸的紧。

    “姐姐,若是出自世家,早就报上自家尊讳了,想来是个寒门商户之女吧。”叫十五妹妹的女子目光闪过不屑,自喉间发出一声冷笑。

    她们这些女孩子,可以不读书,可以不知事,但这世家家谱,人际脉络一定滚瓜烂熟,是以她们略略一想,实在不觉得聂沉璧能和哪个世家搭上边。

    就算能搭上边,济阳的几个世家,不过也是各大家族的分支,她们看来也不过尔尔。

    这说话的自然是一群大世家,起源于汝南的周氏,周家本家的子女,他们虽然不及六宗四姓,但也是京中首屈一指的家族。

    他们一行出外游历归来,归京路上遇见了这位顾家骄子,这两位女郎自然是央着哥哥加入了顾家车队,毕竟这顶级世家谁不想攀上一二呢,即使是为妾。

    “这位妹妹,我们这里有可口的美食,你不若与我们一般同饮?”周六郎笑到。

    嘱咐好平伯等人菜食的处理方式,聂沉璧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皱,盈盈服身道,“多谢这位郎君,小女粗陋,还是莫要唐突了各位明月清风。”说罢,就往麻布上走去。

    这话说的文雅,周六郎不由一愣,这里的人们讲究说话文雅,讲究才学,聂沉璧这番倒是风雅,众人呆过,不由笑起,甚至于车队里还有些食客细细咀嚼起这番话来。

    周十五身旁的周十姑娘见状,唤了身边的丫鬟,嘱咐了几句,端了几个菜就往聂沉璧走去。

    那丫鬟走来,瞧见聂沉璧的塌几上已经摆放了一碗飘着些许青叶的汤汁,眸中闪过不屑,果真是乡下来的,竟然连快肉都没有,还不如她们这些婢女。

    在这群京城的本家贵族看来,分支的家族确实是上不了台面的,就算你是当地数一数二的世家,若不是扎根在京城,在他们的眼中依旧如此,嫡庶有别,嫡系与分支永远不是一个量别上的,就算是嫡系的庶出也依然会比旁支的嫡出高上几分。

    “女郎,这是我家女郎赐与你的吃食呢!”说着将聂沉璧塌上的小碗状若无意的挥在了地上,似乎就是个碗碟都不配与他们的叠放在一起,免得污了身份。

    “这位妹妹,你年岁还小,饮食上还是要多多注重,若是不够,姐姐这里还是有的,一定让你吃个够。”周十姑娘低头掩唇羞涩一笑,好不温柔,好不柔弱,眼神不由瞟向另一边的马车,一副情意绵绵。

    聂沉璧一眼扫过桌上摆放的几个菜品,瞧见另一边手足无措的朱麽麽等人,一手死死的握住那侍女的手腕,音色微冷,似笑非笑的向着周家众人道,“姑娘要讨好别人,何必用我拿乔?”

    这话一出,众人不由停下手上的动作,齐刷刷的往聂沉璧看去,就是马车里那位还未下车的公子也不由注意到了她们的谈话。

    周十五姑娘听罢,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脸上不尤通红,面含煞气的喝斥道,“我姐姐好意给你送吃的,你这般态度,真是好心没好报,原是个不知恩的!”

    周十姑娘听到自己妹妹的维护,眼圈也是一红,泫然欲涕,双目无助。

    聂沉璧眉毛微挑,嗤地笑出声来,说:“我可有问你姐姐讨了吃食?若没有,你姐姐让人无故扫掉我的饭菜,这就是你口中所说一番好意?还是说这番施恩一般的态度,是对我的一种尊重?嗯?”说罢,这一声嗯竟有些许威严,那周十五姑娘看去,不由被聂沉璧眼中的神色所惊,竟是忘记反驳。

    “这位妹妹,是我思虑不周,你又何必咄咄逼人,眼含煞气,欺我姐妹?”周十姑娘垂泪道,单薄的身躯微微颤动,将后背靠在身边的婢女身上,好不娇弱。

    聂沉璧眼眸冷漠,微微眯起,眼底没有一丝温度:“我一个弱女子,行动做事往往身不由己,若是不带些煞气,岂不由人践踏,”这京城世家的女子,就是再不客气也不会向聂沉璧一般厉声带煞的说话,大都是习惯了玩了阴招,一时之间众人不由微怔。

    “哎,不过如此,不过如此,也就如你这般的女郎才能说出这种话,似我家女郎这般的家世姿容,实在是不能比的。”周家队伍里一青年将聂沉璧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摇头道。

    聂沉璧心中不由一恼,不是她先招惹的事非,偏偏这么贬低自己。既然如此,那也怪不得自己不给面子了,让你们心里舒服了去。

    聂沉璧抬头,悠悠一笑,啪啪啪的连拍了三下手,红唇轻启,本就清冷的音色此刻更是悦耳动人,“妙妙妙!这位郎君措辞大善啊!”也不理睬众人诧异的目光,她哈哈一乐,“我平日里与我那群姐妹拌嘴也是这般喜欢说些无聊的话,讽刺讥笑对方的呢,不过郎君还是青涩了些,往后还是要多多学一学市井俚语才更妙哦!特别是闺中妒妇,市井农妇之流呢!”

    这一番话只让那个周家的幕僚面色通红,她拿这个出言的文士和泼妇相较,实在是言辞犀利,只言他毫无风度参合女子之事。

    旁人听了,不由发出轻笑,这人巴结主家也不是一次两次,此刻被人喝住,实属活该。

    那文士脸一白,愤怒的目光盯着聂沉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见聂沉璧的目光转过来,周十在侍女的安抚之下,清声道,“我见妹妹素雅庄丽,实有仕女之风,心下喜爱的很,却不想妹妹出口如此刻薄模样,令我有些失望。”

    她的声音和她的外表一般看着柔柔弱弱。就是现在指责聂沉璧的话让人听着都觉得有几分天经地义的感觉。

    “我虽不是生于名门显赫世家,但也是个静雅的闺秀淑女,今日被这位女郎相激,我倒要一展言辞,好好来辩一辩!”说着对着自己的侍从挑了挑眉,众人原先被吓得不敢惊语,此刻聂家众人被她挤眉弄眼的一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令得周家两个女郎更是恼火,“不要脸,竟把自己当作取笑众人的下贱人!”周十五哼声。

    “如此轻浮女郎,实在是令人不喜,十五姑娘何须同她置气呢!”那文士听了自己女郎的话,连声附和道。

    听到这话,她也不恼,嘴角不由浮出一丝笑容,灯火在她的身后,金红色光线落在她的眉宇之间,在场的人不由一呆,在这女郎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超越世家女的皇皇之风,拥有一种让人倾倒的气质,她就这么淡淡的笑着,淡淡的注视着眼前人,“谁家的狗?!主人也不出来管一管!怎么只许你们轻贱于我,还不许我说话了!?我与我的家人在此享受美食,你们上来二话不说掀了我的食桌,这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啊!还有你这男儿,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今所志竟在女儿口舌之间,依附于女子裙摆之下喋喋不休,实在是我辈之憾!羞煞人也!”说着她摇了摇头,往帐篷处抬步,“如此之皮囊,我可羞与之为伍!”

    她这一席话,清亮之极,侃侃而谈,在场的每个人就没有不听见的。

    让人听后心中更是畅快淋漓。一时间,众人都呆住了,马车里的男子微微抬头,将车帘挑开一条细缝,想不到这女郎居然是有几分傲然不群的气度,就在他准备说话的时候,只见到女子脚下一顿,接着说道。

    “还有,我见姑娘思慕之人必是个韫玉怀珠的君子,姑娘有意自可上前一叙,想来郎君雅达,必不致令姑娘徒劳而返,而我这人,脾性不是很好,若是不小心让姑娘触了霉头,反而令人不美!”

    这些女子说话,不过是姑娘之间的吵吵闹闹,实在是聒噪、刻薄得很,是以,这周六郎并未插手她们之间的谈话。

    与他们这些家族中,这些事情实在寻常的很,后院里也见得多了。

    马车里的青年微微一怔,他自与聂沉璧的马车相遇以来,自己一路并未下车,即使是让侍从交代也未透露身份,况且各家马车之上的家徽已经取下,若是单看,也瞧不出些许来,这女子如何得知车内坐的是什么样的人?

    韫玉怀珠,这四个字可不仅仅是包含了自己的名讳啊,韫玉怀珠的顾家九郎,春秋一剑,天下皆静。这一句是当代名士所评,想来,隔着车帘,她还能瞧见自己的人品不成?

    “何事?”车帘后,隐隐约约可见一手握书册的青年。

    他的声音清润,一字一字仿佛玉石敲打,这样的语调,让他这个人远远的似在云层之上。

    闻言,周家两姐妹脸一红,她们哪敢有事,还是通过找别人麻烦的方式引起注意,慌慌张张的互看了一眼,“无...无事。”

    车内青年微微一笑,“既然无事就退下吧,以后不可寻这个小姑娘的麻烦。”

    “是是。”

    聂沉璧说完那些话后转身就往自家营帐走去,自是没有听到这话,平伯和朱麽麽众人也将弄好的餐食收拾好,便往营帐方向去了。

    “女郎,你刚刚走后,那马车里的贵人嘱咐那些女郎莫要再找你麻烦呢!”朱麽麽将食物放在营帐内,跪坐在聂沉璧身旁,有些激动道,“那些个女郎一听,一句话也未曾说。”

    “女郎怎么会知道那马车里是位郎君呀?哎,也不知道那马车里究竟是哪家的郎君,但是瞧见他们的态度,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大家族!身份也是贵重的紧呢!”

    想到这里,朱麽麽开心道,“女郎,若是我们一路得他照拂,攀附上他们,等到了京城,本家的小姐们想必也会对女郎客气的很,说不定还能为小姐谋个好夫家呢,女郎,女郎,我们这是撞上大运了!”

    聂沉璧扬了扬眉,若不是因为那些个女郎们一个个面上含羞带却,一双双眼睛恨不得将那马车帘给盯穿的样子,她怎么会猜到里面是位郎君?

    微笑的看了看朱麽麽,这些个年代的人思想会朴实些吧,在她眼中看不上的东西,她们会觉得这是顶好顶好的事情,想着身边有这样的仆从,心中也是安稳的很,“麽麽,你吩咐大家,虽不知他们一行去往何处,往后这段路大家的神态还是一切如常。”

    虽然不知道那马车里究竟是何人,就是想要攀附,这个注重风骨的年代,不吭不卑也是另一种吸引的方式吧。

    天色熹微,夜色渐沉,一切喧嚣都被黑色敛去,赶了一天的路程,聂沉璧让众人早早休息。

    因为在睡前让众人在帐篷和马车附近设计了一个简约的机关,专门用来防止野外的动物,只要机关下面的线被轻轻一动,就可以提出示警,是以,当那两批世家的车队还有人在巡逻时,他们的车里众人早已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