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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没用

    “那有什么,”白堕错开视线,语气阴狠,“李郎中救治不力,那牢头又是明面上让我爹染上重疾的人,换谁问起来,他都能口若悬河地给自己辩个为父报仇的美名。”

    他原本潋滟的双眼里,此时竟像蒙了一层暗影一样,森暗得骇人。

    深仇大恨,也不怪他如此,更何况这种事情林止月也做得出来,温慎便没再劝,只说:“你最近还是盯着点他,别让他给林家惹上什么人命关司。”

    白堕轻轻点了头,算是应下。

    两人正聊着,温纾打后面出来,她穿得极利落,手里在提着两个礼盒,显然是要出门拜会谁。

    白堕还沉在方才的事情里,双眸冰冷地看过去,刀子一样。

    原本打算直接过去的温纾被他瞧得一顿,住了脚,问:“怎么像我灭了你满门一样?”

    这是这么久以来,两个人第一次说话。

    白堕意外之余,下意识就笑了,“林家的喽烂多,你先挑我二哥下手,也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温纾没接话,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白堕侧脸去看温掌柜,多少有些委屈:“这是闹哪出啊?”

    “你之前不是还说,以后不必再见了么?”温慎的眸色轻轻向下垂了半分,调侃他。

    被拆了台的白堕向后一仰,和身侧的人拉开些距离,“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怪可惜的。”

    温慎笑了他一下,一语道破:“贪心。”

    白堕自讨没趣,干脆起身,“行,她是你亲妹妹,活该我不受待见。”他玩笑似地抱怨了一句,也不打招呼,不甘心地出了门。

    只留下温四少爷一个人,哭笑不得。

    白堕不甘归不甘,温慎说的话他却非常当真,是故没直接回酒坊,而是叫了人力车,直奔陆云开的铺子去。

    铺子已经装得差不多了,挂着红布的匾额早就架了上去,整个屋子满是一股桐油的味道。

    戎子正拿着抹布贴着堂柜一寸一寸地擦着,见了白堕,笑呵呵地把手里的东西一扔,“老大,你怎么得空过来了?”

    “先生呢?”白堕左右看了看,没见到正主,忍不住问。

    “走货。”戎子刻意伸着脖子,往门外瞧了一眼,见没什么人,就压低声音,“接了单生意。”

    他神秘兮兮的,白堕训他,“好好说话。”

    戎子哈哈一阵笑,笑够了才说:“老大,咱这可不是什么正经生意,明目张胆是要遭报应的。”

    白堕“啧”了一声,刚要张嘴,戎子便抢在前面拦下他,“老大,您可别说教啊,我知道这是四九城,有自己的规矩,您放心,不能碰的,我们绝对不碰。”

    这些话显然是陆云开之前交代下的,白堕被堵了个瓷实,只能踢了他一脚撒气,而后问:“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那可得几天。”戎子也不躲,任他踢完,还乐呵呵的,“你知道黎殷会吧?头两个月,他们家的钱不是让人偷了吗?”

    这事白堕恍惚好像听谁提过一嘴,便点了头。

    戎子:“这次又筹了不少,怕丢了,连夜就运走了。但钱要往南边运,关卡不少,其中有一关,只有咱家先生过得了。”

    陆云开在同三教九流相交的本事上,永远让人琢磨不透,白堕听了也不意外,既然他人不在,事情只能交给戎子了,“你联系一下小策,问问他,林止月最近是不是要杀什么人。”

    戎子显然没料到他过来会是为了这种事,点头之后又好奇,“你怎么知道的消息?他要杀个什么样的人啊?”

    白堕:“一个女人。”

    “那不是你娘就是你媳妇儿。”戎子张口就接,而且说得极其笃定。

    白堕抬眸,本想瞪他一眼,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哪成入眼便是戎子认真的面色,心里也不自觉地打起鼓来。

    戎子还适时地点了头,肯定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话。

    这般模样逼得白堕不敢耽搁,立马起身往林家赶。

    入门的时候,小策和秦伯正跟中门长廊里站着,似乎是在争执着什么。

    秦伯手里拎着一只鸽子,看那架势,似乎是要往后院去。可小策偏偏死挡在他前面,就是不让他过。

    秦伯一副和他说不明白的样子,不停地比划着,“二太太、懂吧?二太太!”他伸出两个手指,又做出一个吃饭的动作来,那鸽子在他手里扑棱着,很是不配合,“要吃!”

    他喊得非常大声,可惜,小策只抬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他,寸步不让。

    秦伯叹了气,扬起脸来笑得亲切,嘴里却骂:“你爹娘是做了多少缺德事,才生出你这么个短命鬼,真他娘的晦气。”

    小策脸上的表情改都没改,指着他手里的鸽子,要拿回来。

    秦伯不依,他便要上去抢。

    两人眼看着就动起手来,白堕瞧够了热闹,迈步过去,打算劝劝。

    赶巧林止月从小策身后过来,拽着后领把半大的孩子扯回来,而后一偏头,“谁要动我的鸽子?”

    “哎呦,”秦伯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二爷,您可管管吧。二太太这两天身子虚,想喝个鸽子汤补补,我瞧着这只不错,正要拿过去,这哑巴就死活不让,反了这是。”

    林止月自喉间轻“呵”了一声,他的眉眼压得很低,让人猜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秦伯也有些吃不准,就堆了笑,“二爷,我知道鸽子重要,但到底也比不得您的孝心啊,老爷在世时,不也常买鸽子给二太太滋补么,回头我立马就给您补回来一只。”

    林止月不说话,而是慢悠悠地向前压了一步,接着反手就是一巴掌,又快又狠。

    秦伯当即被扇得了一个跟头,手上一松,鸽子扑棱两下,飞走了。

    他倒在地上,整个人先是蒙了一下,才哆嗦起来:“二爷、二爷我错了,您可别气……”

    林止月不理他,折身往回走,路过小策的时候停了一下,扔出来两字,“没用。”

    小策半点没受影响,只转身,跟着林止月往前。

    他眼睛里非常干净,动作也利落,好的坏的,全都贴着他的耳边擦了过去,全然不觉。

    林止月似乎对他这种表现也颇为无奈,低头骂了一句。

    但一直看着热闹的白堕心里却是骇然的。

    小策并不聋哑,一个人能装到这种地步,心性得坚毅到何种程度?

    他记得之前是想要把小策撤回来的,后来怎么就耽搁了呢?

    白堕按着眉心,一时想不起来,就这么一出神的工夫,林止月已经过来了,“三弟素来重诺,答应我的事,何时兑现啊?”

    他漫不经心的,看着白堕,像在看一个笑话。

    白堕顶烦他这种神情,就故意学着他的语气,“二哥,你有空还是去尽尽孝心吧。”他说着,突然就讽笑了起来,“哦,我忘了,二哥一直没什么孝心。秦伯在你面前提这俩字,不就等于往你脸上招呼巴掌呢么。”

    林止月方才打人时,手里常捏着的棋子被甩脱了出去。秦伯把它捡了起来,刚要往上递,听到白堕的话,整个人瞬间又退到了后面。

    小策移到他身边,把东西接到了手里。

    林止月瞧见了,就笑:“所以我打回去了。”

    他理所当然,白堕也坦然起来,“跟你这种背信弃义的人,我还讲什么重信守诺啊。”

    他说完要走,林止月一步挡在他身前,语气陡然阴森狠戾:“林止遥!”

    白堕慢慢抬眸,正对上他的眼睛,“二哥算计了别人这么多年,心狠手辣、出尔反尔的事做得还少吗?你是没想过报应会来这样快吧?”

    他抬手,食指落在林止月的胸口上敲了敲,“我早就说过,我就是你们所有人的报应。”

    说着,他化指为掌,用力一推,逼着林止月让开,大步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你不是一直瞧不上我这套吗?”林止月在他身后讽道:“现在落得我一样了,就不自惭形秽?”

    白堕脚下不停,只回眸斜了他一眼,“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吗?有什么别的办法尽管使出来,激将法的段数太低了。”

    他话说得硬气,但想到之前戎子的话和自己回来的原因,脚下不由得加快了些。

    好在后院一切如常。锦苏今天没去酒坊,而是坐在院子的花树下翻着账本,见他回来,就招手,“正好你回来了,看看这笔钱是怎么回事。”

    她翻看的是两个月之前的旧帐,“上次我和你提过一嘴,这笔钱的数目很大,你特意留下来是为了什么啊?”

    这钱是白堕留给林止月开铺子的。他方才挤兑人,唬弄得像那么一回事似的,左不过是图个痛快。

    更何况这酒坊给他开了,白堕也有后招,所以便对锦苏解释:“之前答应给林止月开个分号,这钱得留下来。”

    锦苏听完摇头,明显不赞同:“酒坊最近忙着洋人的生意,出货都是之前陈酿,数量也一压再压,再加上付了那么多粮食和工钱,一直没有活钱进来,如果再挪这么大一笔钱出去,账上就真的没钱了。”

    白堕不解:“那洋人给的定钱呢?”

    那些钱是陆云开是算过的,正正好够一千斤的成本,也就说再不济,也就是浪费些时间,不至于搭自己的钱进去。

    锦苏将账册合上,同他解释:“那些钱让我暂时收到了地库里,同洋人合作,变数太多,酒没出去之前,还是别动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