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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烧死个把人,够了

    “爷,您请好。”拉车的甩开了步子,很快遇着两个同行,跟着人指的方向跑了半柱香,正正把两人送到了多霖面前。

    陆云开当场被这天马行空的想法震住了,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把先前的车夫打发走。

    那多霖个子不高,年纪轻轻却留着胡子,大眼乌黑有神,原本是个底气十足的汉子,结果一看到白堕,脚下一软,险些没栽过去。

    白堕几步过去扶稳他,“要晕就晕,千万别喊。”

    多霖紧张兮兮:“是人是鬼?”

    “人!”白堕无比肯定。

    多霖长舒一口气,狠晃了两下脑袋,拽着白堕往阴影里躲了躲,又问:“阎王放你回来报仇?”

    “都说了是人!”白堕狠踩了他一脚,接着一把捂住他的嘴,把惨叫声全塞进他的肚子里,等对方稍微缓和些,便问:“西直门附近有起绑票儿,做得应该不隐秘,你听说了没?”

    多霖眨巴着眼睛,点头。

    白堕松开他,“怎么回事?”

    多霖:“那两人是黔地一个酒商的伙计,得罪了仁意合的老板,这边早就放话,只等他们进城,人一来,立马就绑了去煞煞锐气。”

    这人话说极简,一个多余的字眼都没有,所以听着颇为生硬。

    但白堕却早就习惯了,他转眸思索片刻,问:“黔地酒商,叫什么?”

    “姓温。”多霖摇头:“其余的不知道。”

    原来是冲温慎来的。

    之前在冀州,他们虽然早走,但人多赶路本就慢些,加上白堕这边又抄了近路,所以竟抢在他们前面到了北平。

    仁意合的老板有些神通,想来这几个操着贵州话的人一进城门,便被盯上了。

    只是不知道的后面出了什么差错,才认错了人。

    白堕把自己理出来的东西同陆云开讲了讲,那边无甚意外,只说:“既然这样,就只能去会会了。反正我们早晚是要在四九城亮亮号的。”

    白堕欣然同意,嘱咐了多霖两句,便打算离开。

    多霖弯腰担起车把,两步挤到他们身侧,“上来。”

    “不用了,”能从这打听出消息,白堕已然感激,不好再麻烦对方,便拒绝说:“趁时间早,多赚些钱去。”

    “我就是在赚钱。”多霖理所当然。

    ……

    意识到自己多想了的白堕颇有些尴尬,陆云开此时也没什么心情看笑话,用手肘碰了碰他,示意他快些。

    多霖带着两人,很快到了仁意合。得了钱后,才终于顾起了朋友情面:“前儿个听说他们大老板不在城里,做下人的怕横,你硬气些,兴许能把人救出来。”

    话虽然有些道理,但白堕看着对面高大的门庭,觉得这事多少还得琢磨一下才能进去。

    是故等多霖离开,他便带着陆云开沿街闲逛起来。这条街热闹,许多铺面在自己门口支了小摊招揽生意,也有没铺面的,挑小箩筐往返其中。

    白堕顺手买了半包瓜子,边走边剥,“仁意合在光绪爷的时候,是十渃贝勒手下的买卖,后来贝勒爷被抄家,这买卖就易了主。也不知道如今的老板是什么来头,总之生意是越做越大,凭咱俩这样的,想要进去,难呐。”

    他虽然说难,面上却没什么愁色。

    “不然先捏个身份,混进去探探虚实?”陆云开出了主意。

    白堕摇头:“人家早盯上咱们了,现在唯一的先手,就是他们认错了人。反正两边早有梁子,咱们顺道帮温慎扬扬腕。”他说到这,掂了掂手里的瓜子仁,突然问:“先生身手怎么样?”

    陆云开迟疑着:“我这种人,一般不需要亲自动手。”

    白堕记起初见时,他那副扮猪吃老虎的德行,觉得自己真是多余一问。

    “原本打算同先生商量一下,看来是不用了。”他大步往回折,“先生只要记得,一会儿真要是乱了,自己能跑出来就成。”

    陆云开跟上他,竟久违地漫出些心虚来,“老大,你打算怎么做啊?”

    恰巧白堕走到仁意合的大门口,抬脚便踹,“就按多霖说的做!”

    大门哐当一声向两边弹开,原本轻歌曼舞的楼里,顿时鸦雀无声。

    白堕昂首阔步往里走,伙计打里边迎上来,招呼还没打,他一脚过去,对方直接被踹出去两步远。

    被惊着的女眷们叫了起来,这下所有人才明白过来是有人砸场,该躲的躲,该拦的拦,楼里霎时乱了起来。

    “把我的人交出来!”白小爷顺路抄起一把椅子,狠甩到桌子上,看它碎成几半,“不然我就让这满屋的人,竖着进,横着出!”

    他嚣张至此,这是唯一的筹码。出入此楼的人都有钱有势,若当真有个好歹,仁意合的老板必受牵连。

    没有跟得太近的陆云开瞬间领悟了他的意图,后退几步把门关上,向后一靠,站得极稳,他掏出火折子,笑了:“我这人有手抖的毛病,诸位可要离我远些。”

    “拿个破火折子,吓唬谁呢?”有不怕事的,自人群中喊了一声。

    白堕闻言,探手捡起地上的凳子腿,胳膊抡圆了一甩,哗啦一声,直从几步远的柜面上砸下两坛酒来,“烧死个把人,够了。”

    他声音极沉,眼神狠戾,犹如十殿阎罗附身般,穷凶极恶。一屋子的食客顿时没了声音。

    虽然明知道此般模样是他故意装出来的,但远处的陆云开仍不免心下诧异,要么是他之前也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要么就是他有十足的底气,去应对今天的场面。

    陆云开一时吃不准,心里愈发没谱。

    不多时,楼里管事的从后面走了出来,他摘了满是油渍的围裙,用眼神示意几个伙计先安抚住客人,才咧嘴一乐,问:“小兄弟,你脖子上的脑袋,是不想留着过夜了吗?”

    “想啊。”白堕不紧不慢地寻了位置坐下,“但我们外乡人,初到北平城,就受了这样的委屈,哪怕是拼了性命不要,也得把道理讲个明白。”

    管事的见他这样,便着人在他对面几步远的地方摆了把椅子,落座之后两厢对峙起来,“敢问您是哪位啊?”

    白堕面不改色:“温慎。”

    “那就对了。”管事的双手环胸,“你得罪了什么人,自己不清楚吗?”

    “不清楚。”白堕缓缓抬眸,说话慢了下来,“我温家酿酒,行端表正,剑沽传遍黔地,以德立本。就算不慎开罪了谁,自会好言谢罪,何至于你上门掳人?”

    管事的:“剑沽确是好酒,我这里楼里还有几坛,但我家老板声名显赫,总不会冤枉了一个小辈。人是我们绑的,等老板回来,你要的说法和道理自然会给你。”

    他扎着绑腿,五大三粗,但讲话却极有条理,半点不落下风,“你既然来了,也多住几天。”言至于此,管事的眼角微抬,周遭的伙计立马想要上前。

    白堕转手拿起桌上的核桃,用力一捏,只咔咔两声,核桃仁从掌缝里漏了出去。

    这种耍狠的方式颇为跌份,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伙计却被吓在了原地。

    陆云开见状,曲肘在门上狠撞一下,把所有人的视线引过来之后,悠然地吹亮了火折子,“劝各位离我东家远些,这楼里的十好几人,一个比一个金贵,你们可掂量仔细了。”

    他一要挟完,原本就踟蹰的伙计们更不敢妄动了。

    两厢僵持半晌,楼上突然有人声传来。坐着的管事突然起身,周遭的伙计也全都恭敬地束手而立。

    一瞬间,楼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白堕和陆云开遥遥对望一眼,陆云开便了然地把门轻开了条缝隙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千算万算,两人都没料到对方出手如此之快。一群扎着绑腿的从楼上跑下来,一个字都没说,就将两人按倒在了地上。

    守在门边的陆云开原本有机会能逃的出去,但他眼见白堕猝不及防被人抓住,也就放弃般地收了脚。

    管事的趁机赔礼清场,形式急转直下,很快楼里便只剩下了仁意合的伙计,还有两个先前耀武扬威的不速之客。

    那管事的瞅着刚刚落在地上的两个核桃,既完又整,哪里还有被捏碎的痕迹?

    他不由奇怪,低头细看两眼,竟被逗乐了,“我还纳闷,得多深功夫的人,才能捏碎盘山核桃,合着你手握着来回捏,最后给爷漏出来的却是瓜子仁!”

    话一落地,屋里有一个算一个,就连陆云开都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是该惊还是该笑,最后能叹道:“老大,你说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白堕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脚步声不疾不徐地拾阶而来,哒、哒、哒,每一步都扣在人心上一样,满屋的人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分。

    唯独白堕昂着头,一路注视着那个人走到了自己眼前。

    这是一个女人,她穿着炎红色的旗袍,领口的两粒扣子松散着,腰间收细,裁剪得恰到好处。

    娉婷袅袅,风韵卓然。

    她手里拿了只小巧地折扇,站定后便在白堕头上敲了一下,嗔笑着:“这般不识礼数,低下头去。”

    白堕双肩一耸,从伙计的手底下强挣出来,利落起身,问:“仁意合的老板竟是个女的?”